從密室出來,維森接到一個電話,他沒有當着夏安安的面接,而是走遠了些。
夏安安沉思着,回頭看了看密室緊閉的大門。
門是上了鎖的,雷卡的母親已經那樣了,並且被鎖着,所以這道鎖一定不是爲了鎖她,可是除了她之外,這門鎖的作用是什麼?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鏗鏘有力的男聲,一個穿着清潔服裝的男人低頭掃地。
夏安安挪了挪腳步,看了他一眼。
這人看上去身形挺拔,只是這腿……。
打掃衛生的男人一瘸一拐,行動緩慢,拿着掃把從她面前經過,偷偷的朝着上了鎖的鐵門看了一眼。
“大叔,您在這掃了多久地了?”
男人斂回偷偷撇着的視線,繼續掃地,一邊掃一邊說:“好多年了。”
“那您知不知道這裡是在做什麼藥?”
聞言,男人看了她一眼,“你是老闆帶來的人?”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做算是?”
這位腿腳看上去不是很好的大叔脾氣還挺差,夏安安點了點頭,“是。”
男人撇開眼,沒吱聲。
夏安安緩慢的跟着他掃地的步伐,半晌,男人說:“一些普通的藥。”
“真的麼?”
夏安安的懷疑讓男人再次停住掃地的動作,這一次他沒有擡頭,“我如果說不是,你會怎樣?”
“我只是來參觀的,自然不會怎樣。”
“參觀?”男人朝着鐵門看了一眼,“連這裡都能參觀的人,看來你跟老闆的關係不一般。”
男人說完,突然把頭垂的更低,繼續掃地,夏安安再想問些什麼,他卻加快了步伐從她面前離開。
人還沒等走遠,維森接完電話已經回來了。
夏安安突然覺得這個大叔走這麼快並不是因爲不想跟她繼續說話,而是他知道維森回來了。
這麼敏銳的感官卻只是一個掃地的,是黃家的人太不識人才,還是這人跟他一樣,是來打探什麼消息的?
“末末,我們回去吧。”
維森並沒有發現她跟掃地的聊天,走過來牽住她的手往外走。
掃地的男人走到拐角處就停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
*
回去的路上,夏安安話不多,一直看着窗外發呆。
維森看她好幾次都沒有得到迴應,他忍不住問:“想什麼呢?”
“想雷卡的母親。”還有羅生的父親。
維森說:“雷卡母親的事你就不用費心了,我答應你,只有她有什麼進展我一定第一個讓你知道,只是雷卡那邊……”
夏安安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不想讓雷卡知道他母親的事,一是因爲他母親的狀況,更重要的卻是他不捨得放棄雷卡這顆棋子。
夏安安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不會跟他說的。”
維森點頭笑了笑,“對了末末,陵城那邊你能不能再幫我走一筆?就今天。”
“這麼急?”
維森眼神恍惚,沒敢繼續看她,“是,是挺急的,那邊突然來電話要一批貨,這是我跟他們第一次交易,能不能被信任在此一舉了。”
果然黃家的背後還有另外的勢力,維森已經跟那些人聯繫上了,她自然不會斷了他的財路,更不會斷了自己的後路。
夏安安說:“有點急,我不知道陵城那邊接不接,我們先回去,我聯繫一下,儘量幫你。”
對於她的有求必應,這也是維森一定要把她接回來的原因。
黃齊生兄弟倆都說她有問題,可是在維森看來,一個願意爲他做任何事的女人,能有什麼問題?雖然黃齊生現在失蹤了,但那是他自己的事,他本來就沒什麼本事,就算被警察盯上或者出了別的意外也是正常。
“末末,你爲什麼不問問我走的是什麼貨?”
夏安安手肘架着車窗,撐着頭懶懶的說:“你想讓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說,有什麼好問的,況且我對你的這些事並不是很感興趣,或許我哪天無聊了會問問你,但現在我懶得知道。”
維森勾起嘴角,笑意淡淡。
這番話很像她,他認識的夏末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無心去管天下事,只做她自己。
*
回到黃家別墅,夏安安抱着電腦坐在樓下,周圍雷卡維森全都看着,羅生也站在她身後。
陵城夏家,這是她家的公司,這一點羅生還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她居然把自己家的公司都牽扯進來了,要說這是一件公務,牽扯的也有點太大了吧!
夏寧很聰明,看到夏安安這個時候找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他沒有馬上上線,而是吊着他們將近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之後纔出現,一副來晚了很歉疚的態度,並沒有用對自己姐姐的親切語氣。
夏安安跟夏寧說了要走貨的事,夏寧的回答卻是:【怎麼這麼快又要走,不是剛走了十筆嗎,警察最近盯得緊,要是現在走貨的的話我不能保證絕對安全。】
不愧是她的親弟弟,鬼靈精似的,還挺聰明。
對話維森一直看着,夏安安看了他一眼,問:“確定要繼續嗎?”
維森眉頭輕蹙,猶豫半晌,還是點了下頭,“繼續。”
夏安安沒有多說什麼,回覆道:【沒關係,儘量小心,走貨繼續。】
夏氏:【好,老規矩,不過這次賬號不能再用原來的,最近太頻繁,一定會被發現的。】
q:【好。】
這一次是雷卡第一次看到夏安安跟夏氏對話,對話的內容太過正式,連他都難看出來對方到底知不知道q就是她。
結束聊天內容,夏安安看向維森,“真的要這麼急麼,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做的是什麼交易,但我猜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真的被警察盯上,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也沒辦法,第一次交易,他們想試我,我總不能空手交差。”
看來他還沒有完全得到那些人的信任,這次的事她是一定要幫了。
剛纔夏寧說的那些話乍一聽是他的語氣,但是最後要求換賬號,這絕對不是他能想的出來的,看來他身邊有高手,就是不知道是黑麪神,還是她家的小舅舅。
*
回到房間,羅生鎖好房門走到夏安安身邊問:“需要我做什麼嗎?”
夏安安放下電腦,搖頭。
看她的樣子情緒不是很高,她靠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直勾勾的眼睛眨都不眨。
羅生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夏安安嘆了口氣,“我今天見到雷卡的母親了,她已經沒了意識,被鎖在一個實驗室裡,好好的一個人變成了這樣,我有些不忍心。”
羅生的慈悲心沒有她那麼重,他對自己的目的很明確,只要不是她有事,其他人的事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世事無常,還是別管這麼多了。”
“可是我答應過雷卡,幫他找到他母親,可是現在看到她母親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們見面。”
羅生說:“如果見面只會增加負擔,那麼還不如不見。”
聞言,夏安安看了他一眼,問:“那你的,如果你知道你的父親給你帶來的結果不是解脫,而是負擔,你還見嗎?”
羅生輕輕蹙起眉心,沒說話。
夏安安看着他的反應苦澀的笑了一下,“如果我的父母還活着,就算他們是負擔,我想我也還會想要見到他們,陪着他們,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會拋棄自己的父母,你不會,我相信雷卡也不會。”
“是我的想法太小人了。”
夏安安搖頭,“不是,這不關你的事,任何人聽到這樣的事第一反應都會跟你一樣,就連我也是一樣,看到雷卡母親的那一刻我心裡想的是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可是後來想想,我又有什麼權利阻止他們母子團聚。”
嘆了口氣,夏安安緩了緩心情,看向羅生,“你還記不記得你父親長什麼樣,有沒有什麼特徵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我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萬一我真的有機會見到他,要是就這麼錯過了多可惜?”
羅生爲難的搖頭,“我父親沒有照片,我對他的印象也不是很深,至於特徵……他的手臂上有個紋身,是羅家軍獨有的蛇紋,就像我這樣。”
羅生撩起袖口,給夏安安看了看他的紋身。
夏安安看完嫌棄的直咧嘴,“這東西紋在這,我總不能見個人就去撩人家的袖子吧,什麼毛病!”
羅生撩着袖口的手還沒放下,聽着她滿口嫌棄的話,覺得有點尷尬,“你說的也對,可我們紋這個本來也不是爲了走失認領,除了紋身之外,我真的想不到他還有什麼特徵了。”
夏安安鬱悶的抓了抓頭,“這可爲難死我了。”
羅生也知道這件事很難,他想了想說:“但如果是我見到他,我想我應該能認出他。”
“你說的容易,維森現在連我都懷疑,又怎麼會輕易相信你?像今天這種不帶你出門的事以後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少回,我又不能把你眼珠子摳出來帶在身上。”
羅生:“……”
“摳眼珠子這麼血腥的事還是算了,你不是跟他們說了我是你的私人保鏢嗎,下次在出門的時候我主動跟着你。”
下次出門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夏安安懶得現在去想這件事,“再說吧。”
*
調查羅生的人不到一天就打聽到消息了。
羅英海雖然覺得羅生的父親是叛徒,但好歹羅生是他看着長大的,他阻止羅生跟蔣語杉在一起,但也不會把他推進火坑。
羅生跟夏安安冒險來到這種地方,其中的利害關係羅家還是知道的,他們給羅生編排的身份就跟夏安安說的一樣。
“羅生已經離開了羅家,是被羅家軍的軍長親自攆出去的,他已經不是羅家軍的人了。”
既然肯定了身份,維森對羅生的忌憚比之前少了一些,不過一想到他沒日沒夜的待在夏末的房裡,還是有點煩他。
維森問:“那他跟夏末是怎麼認識的?”
“好像是在一家酒館認識的,羅生被趕出羅家之後經常酗酒,兩人就這麼喝一塊去了。”
什麼叫喝一塊去了?
維森瞪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
手下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說錯了,抿着嘴不敢吭聲。
雷卡擺了擺手,打發道:“行了,出去吧。”
“這件事你怎麼看?那個羅生,信得過嗎?”
雷卡坐在一旁,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能說夏末有識人的本事,看馬渚他們就知道,她有甘願讓人跟隨的能力,至於這個羅生,你在意的或許並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這個人。”
雷卡直言不諱的說出了維森的想法,說的維森面子上掛不住,惱道:“就憑他?”
“不是憑他,是憑夏末喜歡他。”
“你……”
維森急了,就說明他說對了,雷卡認真的看着維森問:“你真的很喜歡夏末,對嗎?”
維森被他說的不耐煩,哼道:“你又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說,夏末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這世上很難有一個男人能完全的控制的住她,你喜歡她的性格脾氣,但也正因爲她的性格脾氣你才很難把她據爲己有,別讓自己陷得太深,免得到最後難以自拔。”
說到底雷卡對夏末還是有些戒心,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的目的,但同時他也更擔心她會做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維森聽完他的忠告,側眸看向他,“你這樣兩面三刀,一會向着她,一會向着我,我真的分不清你哪句真哪句假,你是因爲夏末才重新站在我這頭的,夏末也爲了你的事幾次三番的跟我打聽你母親的情況,現在你卻說出這樣的話來質疑他,雷卡,像你這樣的人到底有沒有真心?”
聞言,雷卡抖了抖眉心,“她問過我母親的事?”
維森不願意跟他多說,扭過頭,“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母親的下落,你既然不信他就別讓她再爲你操心,我看着都不爽。”
雷卡有他的難處,說這些話本是好心,現在卻被懷疑。
他沒辦法說出真相,尤其是在維森說夏末還在打聽他母親消息之後,這個女人的確很難猜,但雷卡又覺得她不是壞人,只是有些危險,卻讓他無法出賣。
從維森的房間裡出來,經過廚房,聽到裡面有動靜,雷卡走進去看了一眼。
看到夏安安蹲在冰箱前在裡面亂翻,雷卡頓住腳步看着她。
夏安安聽到腳步聲探出頭,朝他呲牙笑了笑,“嗨,這麼晚你還沒睡啊?”
“你在幹什麼?”
夏安安手裡抓着一個番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餓了,你們這都不吃夜宵的嗎,我快要餓死了。”
雷卡看她半天,拿過她手裡的番茄,“你就吃這個?”
“你家冰箱裡面全都是生的東西,能吃的只有這個了。”
雷卡把她從沙發前拽了起來,安頓在廚房的椅子上,“我只會煮麪。”
夏安安連忙點頭,“可以可以,最好加點肉。”
雷卡看了一眼她纖細的身子骨,從冰箱裡又翻出幾塊牛肉,開火丟進去煮。
夏安安撐着下巴坐在那等現成的,雷卡背對着她站在竈前,想到維森的話,心裡有些愧疚。
“聽說你跟維森打聽我母親的消息了。”
夏安安頓了頓,說:“哦,打聽了,不過沒問出什麼來,抱歉啊。”
“沒關係,其實我要謝謝你,我母親的事讓你費心了。”
“這有什麼的,本來就是答應你的事,我這人一向說話算話,答應別人的事一定做到。”
雷卡轉過身看她,微微垂眸,“其實我之前一直不是很相信你,就連現在也是一樣,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這麼幫我。”
聞言,夏安安笑了笑說:“那現在我是不是徹底的把你收買了?”
她的話聽上去就像是在開玩笑,但雷卡卻無比的認真,他點了下頭,“或許吧。”
夏安安嗤了一聲,說:“你這個人,永遠都是這麼模棱兩可的,認真站在一個人身邊難道不好嗎,這樣左搖右擺會讓人懷疑,誰還會真心幫你?”
雷卡沒說話,這也是他最看不起自己的地方。
夏安安說:“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誰都有爸媽,我父母已經不在了,我不願意看到別人母子分離,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讓你和你母親見面的。”
煮麪的水已經開了,咕嘟咕嘟噴濺的到處都是,雷卡輕輕動了動嘴角,那句謝謝卻沒說出來。
或許她說得對,他是該找一個人真誠的依靠了。
這個人可以不是維森,也不是黃靜雯,她,夏末,或許是他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