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安難得起了個大早,維森從樓上下來的就已經看到她和羅生坐在客廳,看她的表情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維森笑着走過去,“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羅生坐在夏安安身邊,脖子上的創可貼尤爲明顯,維森看了他一眼,眸光淡了淡。
雷卡跟在維森身後,一貫的默不作聲,不過看夏末的樣子,怕是昨晚的事她要拿出來說道說道了。
夏安安垂着眼,看都沒看維森一眼,維森走過來伸手拉她,“走,吃飯去。”
夏安安手一甩,力道不重,但足以表示她的拒絕。
維森怔了怔,“親愛的,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好奇,不知道我這次來濱州是對是錯,我這個人護短,就像當初在漷城我護着你一樣,如今有人不經過我的允許就動我的人,不知道有沒有人想要給我一個說法。”
話都說的這麼明顯了,維森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他看了羅生一眼,說:“我只是擔心你。”
聞言,夏安安笑了,“謝謝你的擔心,我帶來的人我自然有把握,或許你擔心的不是羅生,而是我,趁着這個機會,你想知道什麼就當着我的面問,別再私底下找他的麻煩。”
“你就這麼護着他?你們才認識多久?”維森不滿,他可以不在乎她的身體是否屬於一個人,但他見不得她連心都偏向其他人。
夏安安看着他,沒說話,也沒有回答這無關緊要的話的意思。
維森生氣的說:“我什麼都不想問,他的身份我自己會查。”
夏安安腿一疊,悠悠的說:“何必這麼麻煩,你不就想知道他是什麼人,來這是什麼目的嗎。你聽說過羅家軍嗎?”
聞言,在場的幾個人同時一怔。
維森和雷卡是因爲聽到羅家軍幾個字不可思議,羅生卻是驚訝於她居然真的說出他的身份。
來之前蔣修遠提醒他說夏安安做事衝動,讓他攔着點,可是這一點徵兆都沒有就脫口而出的話,他要怎麼攔着?
維森愕然的看向羅生,眼中多了絲提防,“羅家軍?”
“沒錯,羅家軍,國際上有名的僱傭軍,雖然這些年他們很少做事,但是他們的名聲卻已就擺在那,羅生就是羅家軍的人,他是因爲跟羅家鬧掰了所以纔會離開羅家,跟我來到這,他除了是我認的乾哥哥之外,還是我的專屬保鏢,有着上次的事,你手裡的那些人我一個都信不着,我只信任我自己選的人。”
這件事是真是假維森自然會去調查,不過就算不查他也知道,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她也不會這樣說出來。
維森看着夏安安,心裡好奇她的底線到底在哪,爲什麼她永遠都能帶給他驚喜和驚嚇。
她能招攬警察,還能讓羅家軍的人給她當保鏢,這哪裡是一個正常女人可以做到的事?
她的本事讓他不得不佩服,也正因爲這樣,即便所有人都懷疑她,維森還是想要把她帶在身邊據爲己有。
雷卡看了羅生半天,問:“你既然是羅家軍的人,身手一定不錯,昨天晚上爲什麼不還手?”
夏安安說了這麼多,真真假假,羅生是個聰明人,知道她說這些是有意誤導他們,他順着夏安安的話回答道:“面對危險我自然會出手,但你們是小末的朋友,我不會對自己人出手。”
這話說的好聽,但信不信都在維森,維森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再次去拉夏安安的手:“好了,事情既然說清楚了就沒什麼誤會了,去吃飯吧。”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接下來維森想做什麼夏安安改變不了,她沒有拒絕維森的拉扯,站起來跟他走去餐廳。
“馬渚他們最近還好嗎?”
維森拉開椅子,讓夏安安坐在桌前,“很好,漷城現在已經被a國政府接手,他們也不再是我們的人。”
聞言,夏安安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遺憾。”
遺憾是必然的,不管是人力還是財力方面,失去了漷城對他來說都很可惜。
他沒說話,夏安安也知道他在想什麼,“覺得可惜,還是覺得這是都是因爲我?”
“我沒這麼想。”
夏安安不在乎的說:“你有沒有這麼想都無所謂,或許你覺得失去漷城是個遺憾,但是對於我來說,得到幾個真心的朋友纔是我最大的收穫,或許你我之間從來都沒有相同的看法,你看中的是錢,而我看中的,是遠方。”
維森沉默一瞬,突然笑了,他坐在她身邊,拉着她的手:“沒錯,我看中的是錢,只要你在我身邊,我自然就擁有了遠方,對麼?”
夏安安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會撿現成的。”
*
飯後,維森讓人去查羅生的事,他對夏末的懷疑夏末似乎已經感覺到了,他不想讓他們之間出現太嚴重的隔閡,畢竟他能走到今天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功勞,他需要她的支持,也需要她在身邊。
魚池邊,夏末蹲在那,手裡拿着一根棍子,攪弄着池子裡的魚羣。
維森走到她身後問:“你好像很無聊。”
夏安安沒有回頭,嗯了一聲,“黃家就剩下這幾個人了麼,我都來了一天了,都沒見到幾個人。”
維森提了提褲腿蹲在她身邊,說:“黃家的人都被我送走了,不然你覺得我怎麼會成爲這的一家之主?”
聞言,夏安安歪着頭看了看他,“一家之主的作用是什麼?只是這個院子,這幾棟房子?”
“當然不是。”
維森得意的笑着,看得出他對這一家之主的位子很滿意。
夏安安問:“既然你已經成爲了一家之主,爲什麼雷卡的母親你沒有幫他找到,你該不會想說不知道她在哪裡吧?”
維森湊近她的耳邊,小聲說:“知道。”
夏安安隱隱蹙了下眉心,“那你爲什麼不告訴他?”
“因爲我還需要他,你應該知道,他留在這的原因從始至終都是他的母親,如果我這個時候把他的母親交出來,你認爲他還會幫我嗎?”
維森摸了摸她的頭,笑了笑說:“別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親愛的,我需要雷卡,也需要你,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用這樣的手段對待你,我對你是真心的。”
這一刻夏安安突然覺得,他的真心好廉價,她有點懷念自己家的小舅舅了。
夏安安斂回視線,再次看向魚池,“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對待雷卡,他畢竟是你哥哥。”
“你好像忘了,他當初是怎麼背叛我們的。”
“所以呢,黃靜雯只是你留下來騙他的幌子?你就不怕黃靜雯說出來嗎?”
維森輕輕的擺弄着她的手,陰險的笑着,“不會的,她不敢,因爲只要她說了,她的母親就會跟雷卡的母親一個下場。”
驀地,夏安安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來。
維森擡起頭看她,“你怎麼了?”
“我想見見雷卡的母親。”
*
“你要跟維森出門?”
羅生驚訝的看着夏安安,關上門,走近她,“你好歹把我帶上,不然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蔣三爺交代?”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維森正在找人查你,他是不會帶你去的,你在這等我,什麼都別做。”
維森這麼痛快就答應帶她去見雷卡的母親,或多或少是因爲對她的懷疑而感到內疚,夏安安並不打算第一次就端了他的老底,有些事還是需要細水長流才行。
羅生不放心她一個人跟維森走,可是他也知道,現在並不是找尋真相最好的時機。
他點了點頭,“那你一個人小心點,早點回來。”
“知道了,你們男的怎麼都這麼墨跡?”
看着夏安安出了門,羅生走到窗前看着,想要跟蔣修遠聯繫一下,但是一想到夏安安讓他什麼都別做是有道理的,畢竟是在黃家的地盤上,還是小心爲上。
*
維森這次出門沒有帶雷卡,他開着車帶着夏安安來到一個被認證過的製藥工廠。
車子停下的那一瞬夏安安就已經明白這裡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
從車裡下來,夏安安看了維森一眼問:“這也是黃家的產業?”
維森點頭笑着,“算是。”
工廠裡的工人上百,各個都是穿着隔離褂子在這帽子口罩,看不清他們的樣子,更不知道其中有沒有羅生的父親。
不過看他們經手的全都是一些正常的藥丸,夏安安覺得黃家的人應該不會這麼蠢,這麼大張旗鼓的製毒。
維森帶着她穿過藥廠,來到廠房後面的一間密室。
周圍佈滿了白熾燈,裡面光亮一片,維森擁住她的肩膀,笑了笑說:“別怕,這裡沒有危險。”
夏安安四處看着,“我沒怕,我就是有點好奇。”
“能讓你好奇,看來這裡還是有點價值的。”
緊閉的鐵門是電子鎖,需要維森的密碼和指紋才能打開,想要悄無聲息的把人從這裡帶走,怕是沒那麼容易。
再次走進,一張鐵牀上幫着一個人,一個女人,手腳都被固定在牀的邊緣,脖子上也被扣住了一個鐵鎖。
女人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身上連着無數的管子和器材。
夏安安腳步蹲在門前,看着牀上的人半晌,“她就是雷卡的母親?”
維森點了點頭,“沒錯。”
夏安安心頭一寒,問:“她死了嗎?”
“沒有,但是已經跟死人沒什麼區別了。”
維森走過去,看着牀上的人,淡淡的說:“或許你覺得我不讓雷卡來見他的母親是自私,但如果真的讓他看見自己的母親變成這樣,對他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夏安安緩緩走進,蹙起眉頭,“確實……不是一件好事。”
因爲辛梓,夏安安知道人體試驗所造成的後果,辛梓是因爲實驗失敗纔會只有少許的感知失去,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她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
女人面部消瘦的已經沒了血色,但從輪廓上還是能看出跟雷卡有幾分相似。
看着她被鐵鎖拷住的手腳和脖子,夏安安問:“她都已經這樣了,爲什麼還要鎖着她?”
維森沉默了一下說:“我也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時候就是這樣。”
維森轉身看向夏安安,“現在人你見到了,還想知道什麼?”
夏安安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我更想知道她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件事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聞言,夏安安看向他的臉,“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你是個女孩子,有些事不適合你。”
“現在纔想起來我是女人,當初那些槍口對着我的時候你怎麼就不覺得我不適合?”
維森笑着捏了捏她的臉,“因爲你是我的女人,有些危險我避免不了,但是可以避免的,我都會幫你擋。”
看來他是打算瞞着她了。
夏安安沒有繼續問下去,免得惹他懷疑。
“我還有一個問題。”
維森點頭,“說。”
夏安安指了指牀上的女人,“她在這是誰在照顧她,就算你不讓雷卡來見他的母親,總不能任由她在這自生自滅吧。”
這個問題算不上危險性問題,只能說明她的心軟和好奇,但是維森不知道,她來這的目的除了因爲躺在這的人是雷卡的母親之外,還想找到另外一個人。
維森說:“這點你放心,她要是沒人照顧早就死了。”
“我想見見照顧她的人。”
維森皺了下眉,“見他做什麼?”
“爲什麼不能見,雷卡是因爲我跟他保證能見到他的母親纔來幫你的,我不想言而無信,我要知道他母親真實的狀況,即便現在不能讓他們母子團聚,好歹也讓我瞭解一下情況,免得下次面對他的時候我心裡愧疚。”
維森接受了她的說辭,嘆了口氣,“你還真是個固執的女人。”
維森帶着夏安安來到另一個房間,同樣是被白熾燈圍繞,這裡卻更像一間實驗室。
實驗室裡有兩個男人,兩人都帶着口罩,看不清楚長相,其中一個頭發已經白了,見維森走進來,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沒有招呼,更沒有何人客氣的話語。
另一個男人摘下口罩,看上去比較年輕,他走過來說:“維森先生您怎麼來了,有什麼吩咐嗎?”
“沒什麼事,只是隨便看看,順便問一下關於那個女人的事。”
年輕男人打量了一下夏安安,而夏安安卻在全神貫注的看着那個頭髮有些白了的男人。
她掙脫開維森的手,走到帶着口罩手套,拿着試管做實驗的男人身邊,“請問您這是在做什麼?”
“。…。”
好尷尬的沉默,男人理都沒有理她。
夏安安看着他手裡調劑的液體,半晌,又問:“睡在隔壁的那個女人,她還有機會醒過來嗎?”
聞言,男人手上的動作稍稍頓了一下,沉悶嘶啞的嗓音帶着惋惜,“不會。”
“永遠都不會嗎?”
見她這麼執着,男人看了她一眼,那好奇的目光晶瑩透亮,看在他的眼裡像是一股清泉,一絲希望。
男人擡眸,看了一眼站在門前的維森,之後斂回視線再次看向自己的試管,“嗯。”
“我不信。”
淡淡的嘆息聲別人聽不見,夏安安卻聽得清楚,男人放下手中的跳級藥水,轉身走到一旁,“小姑娘,這裡不適合你,走吧。”
“躺在那邊的是我一個朋友的母親,我答應過他會帶他跟他的母親見面,這是我承諾,所以我必須知道她會不會醒過來。”
“承諾。”男人輕聲喃噥,垂了垂頭,“要知道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承諾,你年紀還小,或許並不懂得承諾是何等的重要,聽我一句,以後不要隨便對人做出承諾,假如你做不到,那便是一輩子的束縛。”
夏安安還想說什麼,維森走過來拉住她,“末末,我們該走了。”
夏安安蹙眉,不死心的看着背對着他的男人,“給身爲子女的人一個希望,難道不好嗎?”
話音落下的一瞬,夏安安清楚的看到他抖動的肩膀。
維森拉着她離開,兩人走到門前,男人轉過身,凹陷的雙眼中多了一抹無以言表的情懷,“我會盡力。”
夏安安腳步一頓,回頭,“我期待您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