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眼前,隔着玻璃,不到十米的距離,漆黑的瞳孔裡,鋪滿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個還算鮮活的生命,在“嘭”地一聲巨響的同時,猛地如爆漿般向着四處濺開着溫熱的**。
嘩啦啦的濺開,“噗通”幾聲,如暴雨撞擊窗戶的聲音,飛濺到咖啡廳的落地窗上。
顧南溪僵在原位,背脊挺得筆直,瞳孔瞪得老大,怔怔地盯着玻璃上的血珠,看他們淌出蜿蜒的痕跡,最後凝結成暗紅的冰晶。
遠門蕭索的場景頓時變得喧鬧非凡,倉促奔跑的行人,受到驚嚇而抱頭痛哭的小孩,來來往往迅速本週的腳步。
所有的車全數被攔截,鳴笛聲此起彼伏,咖啡廳裡的人跟着也涌了出去,張皇着圍了過去。
顧南溪只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彷彿被一層屏障給隔離開,聽不真切,眼前的萬事萬物更變得虛幻而不真切。
她目光有些呆滯,撫着桌面,緩緩地站了起來,邁開的腳步裡,如踩着了雲彩,始終落不到地。
她跌跌撞撞的行走,咖啡廳的服務員見她要離開,立刻追了上來,急切的說道:“小姐,你還沒有買單!”
顧南溪根本沒聽清她在說什麼,只感覺對方忽近忽遠,搖搖晃晃,她將手中的包丟給對方,自己則扶着牆面,東倒西歪推開那扇厚重的玻璃門。
一陣冷風灌了過來,讓原本有些虛晃的神經瞬間清醒過來。
馬路上已經圍了許多人過來,大家將現場擁堵着。
白生生的雪地,從潺潺圍繞的人羣裡,順着坑坑窪窪的雪,一股紅色的**淌了出來,由遠及近,最後在顧南溪的腳跟前凝結。
她有些後怕的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期然的被隨後而來的人給撞了一下,整個人“咚”地一聲向前撲了去。
“嘭”地一聲,迎面就撲了一身的雪,手心裡傳來一陣冰涼的黏膩感。
她呆滯的低頭,卻看見自己手心裡,全是暗黑色的血漬。
那種冰涼的觸感,像極了南暖倒在懷裡時漸漸失溫的感覺,那些暗紅的色彩,迷亂了眼睛,她似乎看到,闌珊當年毅然決然從頂樓一躍而下的悽然。
那種恐懼油然而生,顧南溪只覺得內心發寒,蜷縮在雪地裡,一動也不敢動。
救護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護士擡着擔架趕過來。
撥開人羣,視野漸變得寬闊起來,對方早已是面目全非,就卡在兩輛卡車的中間,耷拉着頭。
他滿臉的血,黑色的頭髮落在臉上,相互混着,像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穌。
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雙垂落下來的手,還有紅色的血液成汩留下。
如此慘烈的一幕,看得人直犯嘔。
顧南溪倉皇的從地上爬起來,邁開腳,艱難的往事發地走去。
她咬着牙,憤憤的喘着粗氣,自言自語地說道:不能,你不能死!我還沒有知道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警察已經封鎖現場,卻見一位女子目光呆滯的往這邊走,嘴裡還碎碎念,甚至企圖越過警戒線。
對方立刻上前,擋在了顧南溪的面前,嚴肅地說道:“對不起,小姐,這裡發生了惡**通事故,你現在不能過去。”
顧南溪卻彷彿沒聽見似的,只是邁開腿,固執的往前走,嘴裡仍在碎碎念着。
就在警察準備對顧南溪進行強制手段時,卻見醫生搖了搖頭,遺憾地說道:“受傷太嚴重,已無力迴天,斷氣了。”
斷氣了!死了!?
顧南溪如被人從澆了桶冷水,整個人愣在那裡,腦袋短路似的,沒了反應。
現場開始進行處理,丁洲被放上擔架,護士將一匹白色的被單搭了過去,將他的臉給遮住。
風雪更加的大了,護士擡着屍體退場。
顧南溪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將他擡走,由遠及近,從她身邊掠過。
那股死亡的氣息,帶着冰冷與遺棄,讓人忍不住窒息。
顧南溪目光呆滯的盯着那具屍體,卻不想路面顛簸,擡屍體的人突然踉蹌了一下,連帶着擔架上的丁洲也跟着晃了晃,那隻佈滿鮮血的手就這麼耷拉了下來。
恰好落在顧南溪的手邊,冰涼的觸感貼着顧南溪的手背,輕輕地劃了過去。
她被嚇得不輕,猛地縮手,忍不住哆嗦了起來。
人羣漸漸的散了,留下一堆執勤警察勘察現場。
顧南溪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該去哪裡,那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最後在轉角處,突然蹲下,摟着雙膝,大聲哭了起來。
丁洲死了!被她害死了!線索斷了,徹徹底底的斷了!
丁家老人唯一的念想沒了,她的希望沒了,南山的清白也揭不開了!
她幾乎是萬念俱灰,不知該何去何從。
眼睛裡的淚落了又來,淌了又溢滿。
朦朦朧朧的視線裡,她卻看見馬路的轉角處出現一抹熟悉的影子。
她立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視線瞬間變得明亮,那雙哭紅了的雙瞳裡卻落入一抹熟悉的背影。
顧南溪再度僵住,盯着前方。
心裡如擂鼓般奏響,那是黑曜沒錯,在他面前表情恭維的人是執勤大隊長沒錯。
丁洲的出現,引來了黑曜,然後在大庭廣衆之下死了。
肇事司機雙雙逃跑,執勤警官又與黑曜私交甚密。
合情合理的陰謀。
她到底掉進了一個怎樣的漩渦?!
黑曜處理完這邊的事,這纔給盛世打了個電話過去,“盛少,已經正常死亡,現場也已經處理妥當。”
盛世抽着煙,臉色不是太好,只是啞着嗓音吩咐道:“乾淨點,別讓人發現了。”
黑曜有些遲疑,再度問道:“那司機方面,留還是不留!?”
盛世的眼神凜了凜,冷冷地說道:“交給暗部處理。”
掛掉電話,盛世這才起身,站在落地窗,靜靜的看着落雪漫天的蓮城。他的輪廓微微的收緊,無聲無息的牽動着嘴角線條,“棋局走勢明顯,太容易被人斷後路。這局,你又輸了!”
言氏集團近期有新動向,盛世今天開了好幾個會議,指令一下,頓時讓底下的人忙得叫苦連天。
葉辰坐在副駕駛,從透視鏡裡不住的打探着他。
今日的酒會,明明盛總可以不用出席,但他似乎有意爲之,片刻不讓自己閒下來,行程更是安排得滿滿當當。
葉辰猶豫了半晌,開口問道:“盛總,要不要給你買點醒酒藥!?”
盛世今天確實是喝了些烈酒,現如今是真的不舒服起來。
他卻只是皺了皺眉,半闔着眼睛,語氣冷冷地回絕道:“不用,直接回去。”
見他這一身琢磨不清的慍怒,葉辰也不敢多言,只得回身,滿臉的擔憂。
過了半晌,又聽到盛世突然冷冷地說道:“去半島別墅。”
半島別墅!?
葉辰被震住,透過後視鏡看了看盛世,發現他並不肯多言,只得對着司機點了點頭。
司機很快掉頭,往半島別墅開了過去。
葉辰一臉摸不清頭腦的樣子,半島別墅唉!打從顧南溪離開那裡開始,盛總就沒有再回去過了,今天這是吹的哪門子風,要回去了!?
帶着這一路的疑問,很快就到了。
司機開着車,車頭燈很亮,猛然見卻聽見他說:“咦!那路燈下的是什麼!?”
循着聲音望去,葉辰只看到那盞歐式的路燈下,一團被白雪包裹的紅色,看那樣子,倒是像個人似的。
就在兩人納悶的瞬間,車廂後卻突然傳來一聲令下,“停車!”
司機被嚇了一跳,立刻猛地一踩剎車。
只聽見“吱”地一聲,輪胎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
還不等司機下來開門,盛世早已抓起旁邊的傘,開門走了下去。
天空中的雪如羽毛,簌簌地落了下來。地面上鋪滿厚雪,有寒烈的北風吹來,帶着冰冷的寒氣。
路邊的街燈昏昏暗暗,大約是個飄雪的季節,這一切便落得有些如夢似幻。
他撐着傘,踩着厚厚的積雪,慢慢的向前走,終於在路燈下蜷縮着的身影前停住了腳步。
他有些不可置信,緊張到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目光定格在瑟瑟發抖的人身上,卻遲遲不敢上前。
她穿着一件大紅色的斗篷,帶着帽子,靜靜地坐在那裡。
似乎是坐了很久,渾身上下已經堆滿了積雪。
她捂着雙手,低着頭,看不清任何的表情。
那年飄雪的季節,她也是這般,冒着風雨來爲自己送湯。因爲沒有人,便一個人坐在門口,蹲成小小的雪人。
盛世的心晃了晃,如百蟲撕咬,難受至極。
她明明那麼憤怒的訴悔恨,說懊惱。連帶最初的相遇也被劃分爲一場錯誤。
盛世咬了咬牙,固執的沒有扶她,只是冷着眼,舉步從她面前走過。
他纔剛邁出一步,卻又突然僵住。
黑色的大衣角,被一隻突然躥出來的白花花的小手給猛地拽住。
他挺直着背,單手撐着傘,背影決絕;;她蹲坐在地,低着頭,一隻手死命地拽着對方的衣角不放手。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沉默。
北風獵獵的吹,風雪簌簌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