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來人身份之後,凰天爵周身殺意收斂,抱拳躬身行了一個晚輩禮,客氣道,“前輩可是認識月兒?”
“老夫雲初月。品 書 網 (w W W . V o Dtw . c o M)”來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報了一下家門。
雲初月,滇南雲家的人,蘇明月的舅舅。當初在獵宮的時候,救走月兒的人是他。關於雲初月的事情,凰天爵曾在毒手藥王傳來的信件看到過。凰天爵心微微一喜,雲初月會出現在這裡,必然是和月兒有關,說不定透過他,能夠知道月兒的近況,“不知前輩駕臨,天爵方纔失禮了,還請前輩見諒。”
雲初月“嗯”了一聲,隱匿在黑暗的雙眸泛起滿意之色。從方纔凰天爵對他行晚輩之禮開始,到現在他不以太子身份反而以普通晚輩的態度跟他說話,讓他對這個偷走自己寶貝侄女兒芳心的年輕人有了好感,“你方纔站在這裡,可是在想月兒?”他方纔雖然隱在暗處,但也看清了凰天爵的目光。刻骨的深情裡有着痛苦之色,目光癡癡看着一個方向,極盡的溫柔。好像是在眺望自己遠去的愛人,一邊悔恨着自己無法同去,一邊又有無盡的擔憂,害怕愛人會出現什麼意外。
“前輩,”被人拆穿心事,凰天爵沒有一絲狼狽,反而趁勢看着雲初月,雙目閃爍着期盼之色,“前輩今日前來,是……”
啪!一個小小的紙筒摔了過來。
凰天爵伸手抓住,展開來。林子裡一片漆黑,沒有絲毫光亮,可他卻還是看清楚了字條寫的什麼。小小若蠅頭的字跡,不是女兒家慣有的娟秀,透着一股滂沱之意,筆走龍蛇之間勾勒銳氣必現的筆鋒,看去十分不凡。
這字跡,與刻印在腦海的字跡相同,漸漸又勾勒成爲一張俊美脫俗的臉,在他眼前盤旋。
字條只有簡短的幾句話,可凰天爵卻翻來覆去看了很多次,一字一句拆開來讀,重新整合,生怕自己錯漏了什麼信息。
見他這副樣子,雲初月便知道,自己今日不算是白來。在這小子心,月兒依舊有很深的地位,“太子殿下看過之後,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前輩可否讓我來回信?”凰天爵眸光一亮,一慣清雋尊貴的氣勢蕩然無存,十足是一個動情的毛頭小子,還有些傻愣愣的味道。
雲初月有些怔楞,其實他潛入南詔國帝都已經有些時日,這段時間他也打聽了不少關於凰天爵的傳聞,甚至在來這裡之前,他心也已經認定,這個太子爺如今性情乖戾殘暴,冷酷無情到連自己的親生兄弟也可以面不改色的算計。他此次來,不過是想確認在這小子心裡,月兒到底是個什麼位置,若是讓他知道凰天爵心有月兒的半分不好,他一定會親手宰了這個臭小子給月兒出氣。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一來,看到的居然是凰天爵失魂落魄看着遠處出神的樣子,滿面痛苦甚至連手指傷了也不曾察覺。之後又將他的轉變收入眼,心裡也有了些自己的計較,原本山前燃燒在心底的熊熊怒火也漸漸熄滅了,“你要給月兒回信?你……不恨她?”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問出這樣的話,或許是心底還有一絲執念的懷疑。
不過他話音才落,凰天爵臉倏然迸射出怒氣,原本還溫和恭敬的俊臉瞬間沉凝下來。只是沉凝之後,又有些頹然之色,眼有了一縷挫敗感。
“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反而讓她爲了我涉身險境,無能如我,還苟活於世也當真是厚顏無恥了吧。”凰天爵忽然嗤笑一聲,語氣間皆是對自己的嘲諷,“前輩今日若是來爲月兒討回公道,天爵絕不還手。”
雲初月看着他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額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你是篤定了我不會對你動手?”
“原本是不太篤定的,不過現在卻是有幾分信心了。”凰天爵的眸子輕輕轉動兩下,脣角勾起一抹笑容。之前豐富的感情飛快從眼底散去,只留下狡猾如同狐狸一般的光芒。
雲初月忽然有些明白,月兒爲何會看這個傢伙。這個傢伙的陰險腹黑程度,分明和月兒不相下。
雲初月嘆了口氣,“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會來,所以故意在此處等着?”
“不敢隱瞞前輩!”凰天爵笑的淡然,沒有一絲得意的模樣,也不等雲初月再逼問了,老老實實的抱拳道,“其實月兒入宮行刺之前,我便悄悄在宮安排了人手。月兒刺殺母妃之後離宮,我的人一直暗跟着。後來她被人劫走,被帶入巫羌國,軟禁東宮之,我一直都知道。我曾不止一次想闖入巫羌國將月兒救回來,只是我知道那丫頭的脾氣,若是不能親手解開心的結,只怕我強行將她救出來,反而會適得其反。所以我也只能按捺,讓她自己去追尋答案。”
“你不怕她出現什麼意外?”雲初月的嗓音,帶着一絲訝異。
凰天爵緩緩擡頭,看着雲初月的黑眸,眸光芒閃動,讓人有一種天空如此黑暗,便是因爲漫天星光都被他納進眼底的錯覺,“巫羌國皇宮有我安插的人手暗保護,那一日月兒被凰冥重傷,若不是我的人察覺到毒手藥王前輩潛入了宮,當時便要將月兒搶出宮去了。”
“你們啊……簡直搞不懂!”雲初月無奈嘆息,他自負聰明,但在這兩個小輩的棋局裡,居然有種雲裡霧裡的茫然感覺。
凰天爵揚起下顎,目光篤定的看着雲初月,“前輩,我想讓月兒知道,我信她。”
“你有無數的機會可以讓你安插的人手向月兒轉達你的意思,又何必……”雲初月眯了眯眼睛。
凰天爵搖頭,“我信月兒,便該讓她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她費心籌謀,要從東太后那裡聽到答案才能安心,那我便讓她去做。在此之前,我不希望讓自己成爲左右她的絆腳石。如今她已經知道了答案,我也應該表明自己的立場。很快,我會接她回來。”
青年的聲音擲地,在這寂靜的夜裡好似一道道驚雷,震得雲初月的心翻滾不已。
許久之後,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月兒能得人如此看重,放在心尖之,事事都爲她思慮周全,他也的確是放心不少。
“如此一來,這回信之事便讓你來吧。”拂袖留下一句,雲初月的身影已在三丈之外,再兩個起落,已經徹底消失在黑暗之。
小樹林裡,此時只留下了凰天爵一個人,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字條,像是捧着什麼心愛的物件,寶貝得不行。
不遠處,傳來細碎腳步聲,片刻後,幾道人影出現在視線之。
凰天爵看清楚來人是誰,不由失笑,“你們怎麼來了?”
來的幾個人,分明是凰天然、沈若兮、何婉婷和林默池,而一直守在凰天爵身邊不遠處的冷殤和紫情也閃身出來。
“今夜父王叫了我們前去他的營帳,告訴了我們一些事情。”製造武器的事情已經步入正軌,不久便要和巫羌國真正開戰,到時候他們這些人都會是要戰場的人,也有可能面對此刻正在巫羌國的蘇明月。榮王擔心他們心還有誤會,到時候會誤傷了蘇明月,所以在今夜終於按捺不住將他們叫去,將蘇明月離開之時的所有安排都告訴了他們一遍。
凰天然此時看着凰天爵,心多少有一些愧疚。雖然他也與蘇明月交好,但是在蘇明月刺殺尹貴妃這件事情,他一直認爲她是真的要和他們決裂,不似沈若兮她們一般堅決相信蘇明月這麼做定然有自己的苦心,他雖然一直沒有表態,可心卻已經將蘇明月擠到了對立的位置去。如今知道了真相,他心羞愧難當,覺得無法面對凰天爵。
從衆人的神色,凰天爵已然猜到榮王都跟他們說了什麼。其實當日蘇明月離開後,每每有人說起這些事情時,榮王雖沒有很明顯的維護,卻還是會不輕不重的說幾句折的話。
這種折的話聽着沒覺得有什麼,不過在眼下這種情勢而言,卻已經是對蘇明月最大的維護了。
想到此,凰天爵看着凰天然淡淡一笑,“看來你們都知道了,這樣也好,過幾日我去巫羌國救人,你們少不得還能幫我許多忙。”
“原來太子殿下早知道了?!”林默池聞言驚了一下,他和蘇明月相交不多,談不信任,這件事情發生後,因爲與他沒多大關係,所以不曾出言傷卻也未曾袒護。今日聽到了真相,他對那位娉婷郡主倒是生出了不小的敬佩,原本還想着什麼時候抽空說服凰天爵,讓他帶人前往巫羌國去救人。可沒想到,凰天爵居然早知道,而且也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去救人了。
凰天爵搖搖頭,“我並不知道月兒與榮王作了何種安排,我不過是深信她罷了。”
平凡的一句話,並沒有過多讓人動容的煽情字眼,連語氣都是極爲平淡的陳述,可是聽在衆人心裡,卻是十分感動。
紫情當場撲通一聲跪在地,潤溼了眼眶,“殿下總算沒有辜負小姐的一番真心,紫情以小人之心度殿下之腹,請殿下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