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多多完全被張媽媽所帶來的消息給愣怔住了,神情顯得有些手無足措。
就在這個當口,依桐領着倆個分別穿着丁香色和松花色小襖,年齡與福多多相當的倆個丫鬟進來。待她們倆個與餘世逸和福多多行禮之後,張媽媽指着臉蛋圓潤,一團喜色,身着丁香色的說道:“這是綠菊,手很是巧,竈臺、女紅都是好把手。”又指着另一個容長臉的道,“那是紅梅,聰明伶俐,略懂文墨。”說着,頓了頓,對福多多問道:“姨奶奶,你看如何?”
如何?能如何?
她們根本就不是福多多要想的。
但是,既然是大太太送來的,餘世逸又不發表任何的意見,福多多隻能含笑道謝。
張媽媽眉開眼笑。
在來福壽院之前,大太太曾經貼耳吩咐,送不送與丫鬟給福多多,全憑餘世逸的意思。不過,大太太早已透話給她,這倆個丫鬟定會留下,結果還真得是不出大太太的所料。
既然目的已達,張媽媽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吩咐了幾句綠菊和紅梅要好生伺候福多多的話,就起身曲膝退下了。
福多多滿腹心思都是關於碧桃的事情上,見張媽媽離開,心急得不得了,想要出言詢問,但是也知道現下並非是好時機,生生的忍下來,可是內心卻如貓抓百撓般的難受,嘴巴緊緊的抿着,微微皺着鼻子,就連餘世逸起身進屋都沒有察覺到,還是身旁的紅梅輕輕的推了推她,這才反應過來,急急的跟上去。
“你有心事?”餘世逸慵懶的側躺在貴妃榻上,渾身顯得懶洋洋的,相較之前面對張媽媽,平易親切了許多。
福多多抿了抿脣,思索着要不要據實相告。
餘光掃了眼周圍,內室只有他們倆人,就連春迎也沒有跟進來,知道餘世逸不喜身旁過多人轉悠。思忖了片刻,把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全部都理了一遍,最終微微擡眸,眼神直視餘世逸探究的目光,說道:“大少爺,我擔心我的丫鬟碧桃。”
“碧桃?”餘世逸眼睛微眯。
福多多挺了挺腰板,加重了語氣,說道:“對,碧桃,我的貼身丫鬟,自我掉入古井之後,一直貼身照顧的丫鬟。”
“古井?”餘世逸喃喃的道,“她還挺忠心的。”又擡頭問福多多,“張媽媽不是說她已有婚配,今日就要出府了嗎?你又何來的擔憂?莫非怕她所嫁非人?但是,古往今來,媒妁乃父母之言,你即使曾經爲她的主子,也無權干涉。”
“賤妾知道,但是這事情實在是太過蹊蹺,賤妾想要親口問問碧桃,方能安心。”一字一句充滿了對碧桃的擔憂。
餘世逸曬然一笑,說道:“一個婢子的婚約而已,何來的蹊蹺?”很是不以爲然的樣子。
福多多目光如炬,猛然間在餘世逸的面前跪下,毅然說道:“如果賤妾說得出所以然來,少爺能否幫助賤妾把碧桃弄回到賤妾身邊,賤妾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福多多不知道把自己的弱點攤在餘世逸面前,是對還是錯,但是現下情況緊急,她有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只能孤注一擲了。
餘世逸嘴角一彎,輕笑道:“代價?你整個人都是我的,你還有什麼代價可以付出?”
聽聞這般說,福多多知道是有戲了,只是需要她怎樣的表態而已,不由得緊繃着小臉,神情嚴肅,目光咄咄的迴應道:“我想少爺您讓我住進福壽院,應該是大有作爲的,賤妾會盡力相幫。”並沒有多說話,僅僅表明了自身的立場。
“哦?”餘世逸很是感興趣的問道,“你以爲我讓你進福壽院來,不是全了我們之間的夫妻緣份?畢竟你可算得上是我的妾室,沒道理看着你受苦吧!你就這麼有信心的認爲我是有目的的?”說着站立起來,揹着手,大拇指摩挲着碧綠透着紅色血絲的扳指在福多多身旁走了幾圈。
剛聽餘世逸的前面幾句話,福多多心裡有些打鼓,暗想着自己是不是猜錯了,但是聽到他最後一句話,要是還不明白的話,那就妄爲活過一世了,更爲堅定的說道:“世事洞明皆學問,賤妾相信自己。”
“好一個世事洞明皆學問!福氏,我還真的是小看了你。”褒貶不明,福多多並沒有搭話,眼神炯炯的望着待做決定的餘世逸。沉默了片刻,餘世逸坐回貴妃榻上,對福多多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張媽媽應當還沒有走遠,或許現在沒出福壽院也是不一定的。”
福多多困惑的擡頭,不解的望着餘世逸。
餘世逸卻翻身背對着福多多,似是自言的說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聞言,福多多喃喃的複述了一遍餘世逸的話,想要問問他是什麼意思,卻見餘世逸已經閉上了眼眸,呼吸平穩,神情怡然,似乎已經是睡着了。福多多想了想,慢慢的站起身來,不經意的透過糊着高麗紙的窗櫺看到一琥珀色布料的衣袂從眼前飄過。
福多多記得張媽媽來時穿得就是這個衣服的顏色。
眼珠子一動,福多多明白了餘世逸的意思,轉身步出內室。只是手在快觸碰到布簾的時候,福多多停頓下來,轉身又回去了,黝黑的眼睛在房間內打轉,直看到放在牀頭的鑲毛玄青氅衣。
她放輕腳步拿起衣服,然後又來到餘世逸歇息的貴妃榻前,小心翼翼的打開氅衣,覆蓋在他的身上,確定不會受寒之後,福多多這才快步轉身離去,神色匆匆。
福多多走後,本是熟睡中的餘世逸睜開了眼簾,雙手摸着毛絨絨的邊毛,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來。直到好久之後,他才慢慢的起身,對着寂靜的空氣說道:“你去看看前院現在怎麼樣了?難得今天的日子這麼好,要熱鬧點才行。”
“是。”從紫檀雕花嵌骨拔步牀的後面,傳來一低沉的男音。
“對了,那個叫碧桃的丫頭,你把她的底細查得仔細點,查明瞭儘快告訴我。”餘世逸想了下,補充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
餘世逸點點頭,揮揮手,只聽見身後一細微的“吱呀”的聲音響起,隨後又恢復了寂靜。
福多多走出內室,尋找張媽媽的時候,她已經不在福壽院了。
“姨奶奶,您這是找什麼?”春迎見姨奶奶出來,看她左顧右盼的,忙上前詢問道。
姨奶奶看了她一眼,覺得告訴她也無礙,繼而問道:“張媽媽呢?她走了嗎?”
春迎面露困惑,但是還是老實回答道:“張媽媽剛走,說是有事要忙。”頓了頓,又斟酌的問道:“姨奶奶,您有事找她?”見福多多看着她,春迎笑着解釋道:“張媽媽應該還走不遠。”意思是現在追還來得及。
一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小丫頭都很是明顯的看出自己的心思來,那麼那些老謀深算的就更加不用說了。福多多心思一轉,繼而問道:“你知道碧桃現在有沒有出府?就是我的貼身丫鬟,昨晚因爲救我受傷,所以沒有跟着來福壽院。”
春迎搖搖頭,說道:“奴婢不知道。”
福多多眼裡不禁流露出失望。
在旁侯着的春福聽了,不由插嘴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個碧桃現在在哪裡。”聲音輕快,神色頗爲得意。
福多多見了,心裡掠過一絲的希望,忙急急的問道:“她在哪裡?你現在就帶我去。”
“春福!”春迎不悅的瞪眼,“什麼我不我的,越發的沒大沒小的,在姨奶奶面前能這般的自稱嗎?”見春福如此的跳脫,春迎沉下臉來,不由當着福多多的面說了幾句,“姨奶奶所說的那個碧桃,你知道是哪個嗎?別搞了烏龍,讓姨奶奶白跑一趟。”
聞言,春福很不高興的嘟嘴,反駁道:“我……”想到春迎的教訓,她趕忙改口,“奴婢當然知道,那碧桃不是昨晚受傷的那個嗎?更何況府裡又沒幾個叫碧桃的,奴婢纔不會弄錯,奴婢早上的時候還聽蓮晴姐姐提到過她呢。”
“蓮晴?”聽到這個人的名字,福多多心裡閃過一絲異樣。
“是啊!還是蓮晴姐姐告訴我的,說那碧桃本是被文竹安排在漿洗房旁邊的耳房裡的,還叫了大夫替她看過傷。只是今早的時候,說是她家裡來人了,要接走。都過了這些個時辰了,也不知道走了沒有。”
“那耳房在哪裡?你快帶我去。”福多多急急的催促,深怕與碧桃就此擦肩。
春福小心的瞅了眼春迎,不說話了。
福多多就對春迎說了一句“碧桃對我有救命之恩”,雖然話語很是的簡單,但是卻很是強勢。
春迎只是個丫鬟,即使福多多再弱勢,但也好歹是位姨奶奶,沒有丫鬟阻攔主子的道理,春迎更不可能,所以遂而對春福囑咐道:“今天四姨娘進門,少不得外面鬧哄哄的,你好生照顧着姨奶奶。”想了想,又不放心的道:“姨奶奶,您把紅梅和綠菊也帶上,多個人照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