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懷柔

對於孫傳庭的請罪,崇禎並未放在心上。

這種突發事件誰也無法預料,孫傳庭對此事的處置非常恰當;降賊張文耀的舉動也證明是個可用之才,不管其行是投機還是出自忠心,相信孫傳庭會做出合適的處置。

在崇禎的提議下,吏部已經準備行文各省,對官員任職一事做出明確規定。

崇禎準備借吏部新制訂的條文,對後世所謂的東林黨一系的官員進行強制性的約束,改變江南一帶官員自成體系,遊離於朝廷管轄之外的局面。

文人自宋朝時養成了一種不良習慣:明目張膽的拒絕朝廷徵召。

王安石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對於皇帝和朝廷的徵召,他在身邊人的蠱惑下,出於養望的目的,屢次以各種理由推脫和拒絕,無形中讓朝廷威信大失。

王安石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嫌朝廷給的官太小,不想屈就,想讓我出山?可以,得給個說了算的職位。

這個壞習慣一直延續到大明,尤其是局勢動盪不安的現在,朝廷的話語權更是大打折扣。

打個比方,倘若朝廷要將蘇州知府調任到鳳翔府擔任知府,結局不用說,蘇州知府寧肯上疏請辭,也絕不會到既危險又沒油水可撈的西北就任。

這絕不是誇張,以部分大明官員的尿性,這種事絕對乾的出。

這與武將不聽調沒有任何區別。

其實質就是蔑視朝廷,並且不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

在各種勢力盤根錯節的朝堂上,哪怕你是皇帝,一怒之下想要依律追究其責任,也會遇到重重障礙,最後在推諉扯皮下不了了之。

遵照崇禎的意思,吏部對這種行爲作出了限制。

朝廷調用各級官員到任何處,所有官員應當無條件服從。

倘若以各種藉口抗拒朝廷指令,那行,皇帝仁慈,不派人抄家,但會剝奪你的官身,然後發回原籍,並永久取消後代出仕資格。

這一新規在朝堂中並未引發太大的波動,新規在明面上是爲了加強朝廷的權威而定,內閣諸人當然不會反對。

他們還沒意識到崇禎這一招背後的含義。

鎮北堡是寧夏鎮總兵的駐地,這日上午巳時左右,簡陋寬敞的總兵官廳內,寧夏各路分守參將、遊擊以及靈州所和平虜所的主將齊至,分列大廳的兩側,聽候陝西巡撫孫傳庭的訓話。

孫傳庭率五千大軍與數日前抵達寧夏衛的雷福堡後,將大軍交由秦軍參將霍斌管束,然後帶着百名親兵,在寧夏總兵馬科的陪同下,先向東巡視了鎮邊堡、李家堡等幾處口堡,然後沿着邊牆往北查看了平虜所,最後到達最北端的鎮遠關後返回鎮北堡。

孫傳庭一行用了十餘天的時間,行程近一千里,對寧夏鎮的情況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

這第一印象並不算好,總起來講四個字:荒涼、赤貧。

各個口堡裡均駐守着人數不等的邊軍以及他們的家屬,都是住在低矮破舊,黃泥壘就的乾打壘中。

堡內的邊軍大多穿着不知傳了多少代的鴛鴦戰襖,原先的大紅色都已漿洗的發白,並且襖上到處都是補丁,遠看就像叫花子一樣,唯有手中的刀槍打磨的甚是鋒利。

不打磨不行。因爲靠近邊牆的緣故,牆外的蒙古人時常會從破損的地方越牆而入,來牆內搶掠一番,沒有趁手的兵刃弓箭,怎麼和那些韃子交手?

蒙古人主要是來搶鐵鍋的。

由於朝廷禁止與蒙古部落交易,這些牆外的韃子拿着皮毛銀錢也換不到生活用品,尤其是鐵鍋,你牛羊再多,總得用鍋做熟吧?

而因爲寧夏鎮地處偏遠,並且馬匪活躍,絕大多數商人根本不願跑到這裡經商。利潤再高也不來,一不小心把命仍在這裡,屍體都沒人收。

邊軍的家屬子女同樣穿着破爛不堪的衣袍襦裙,一個個都是臉帶菜色,面黃肌瘦,這是長期缺乏營養造成的。

每個堡內都有數口深井,用以給堡內之人提供日常用水。在滴水如油的寧夏鎮,水比糧食還重要。

邊軍們的精神狀態還算好,大多數人都是數代戍守,已經習慣了這種貧窮。

邊軍的糧食主要是來自堡外自己開墾的田地裡的出產,在乾旱少雨、靠天吃飯的西北,廣種薄收是很普遍的現象。每個堡外都有着大片的田地,種植的都是小麥。

看過數座口堡後回返的路上,孫傳庭的心情異常沉重。

朝廷確實有些薄待這些邊軍了。

兩百年間,這些邊軍的祖輩和後輩,爲了抵禦韃子的入侵,付出了巨大的犧牲;經過這麼多年的消耗,韃子終於漸漸衰落下去,而這些守邊的士卒卻也成了無人問津的所在。

寧夏總兵馬科年約三旬左右,從祖輩起一直在軍中效力,算是將門出身。崇禎七年積功升至總兵,由延綏鎮調任寧夏鎮。

一路上通過與馬科的交談閒話,孫傳庭得知,自他到任寧夏之後,朝廷只發放過一次餉銀,去年至今一兩銀子也未送到寧夏。若是加上歷年的積欠,朝廷欠寧夏兩萬餘邊軍的餉銀已經無法計數。

當孫傳庭問到,既然欠缺如此多的餉銀,那這些邊軍是如何維持生活時,馬科笑了笑,回稟道:“中丞有所不知,並非只有牆外的韃子進來搶咱,咱們也是經常出牆去搶他們,然後把搶來的牛羊馬匹、皮毛氈布聚集起來,由主將們派兵護送到平涼、慶陽一帶發賣給商人,得來的銀錢或換成油鹽醬醋,或直接把銀錢分到出戰士卒手中,多年來就是如此維持下來!”

孫傳庭嗯了一聲,對其中的道道一目瞭然。

士卒們出去拼命,將領們坐地收錢。

發賣給商人們的戰利品到底價值幾何,士卒們無從知曉,大頭肯定是落入主將的腰包,而士卒們得到的是維持家人生存的最低保障。

孫傳庭冷哼道:“陝西之賊中,寧夏邊軍從賊者亦有許多吧?其所用兵甲亦爲官軍所配,別以爲本官不知!要是依照朝廷律例,你少不了一個御下不嚴之責!”

雖然寧夏邊軍值得同情,但孫傳庭不能表現出來。這幫武將都是蹬鼻子上臉的貨,該敲打的一定得敲打才行。

馬科慌忙鬆開繮繩,雙手抱拳辯解道:“啓稟中丞,此事雖屬實情,可卑職冤枉啊!”

孫傳庭雙手控繮緩行,頭也不回的冷聲道:“既屬實情,你冤從何來?!”

馬首落後孫傳庭一步的馬科稟道:“回中丞的話,卑職雖爲總兵,但對境內各路參將、協領並未有管轄權,卑職只能管束好本部人馬,對餘者實在有心無力!寧夏鎮邊牆足有上千裡,各部皆是分段守衛,卑職居中策應;平時還要操訓軍卒,更無餘力兼顧他事,故此方有逃卒入賊一事,箇中緣由,還望中丞體諒一二!”

孫傳庭上任已近兩年,對邊事的複雜性早有了充分的瞭解和認識,馬科所言他早就心中有數,這也是他下一步想要解決的問題。

自從巡視過諸多口堡墩臺後,孫傳庭改變了原本想象中對於邊軍的看法。

原本他認爲九邊諸將都是桀驁難制之輩,剋扣軍餉,私通虜賊是普遍存在的現象,但實際情況卻是自己認知上出現了巨大偏差。

他本打算採取當初對付西安諸衛的方法,挑出其中惡行累累,在士卒中影響惡劣的幾路主將後予以清算誅殺,然後再將抄家所獲發放下去,以便能迅速收攏軍心,好爲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鋪平道路。

但現在看來,西安的做法在寧夏行不通。

寧夏鎮上下雖然普遍窮困,但巡視期間謝仁星等人私下訪問過不少邊軍及其家屬,大多數人對於自家上官主將並無太多怨言,皆言上官並無剋扣欺壓等過分之舉。

眼下的日子雖然很苦,但多少年來就是這個樣子,反正朝廷已經指望不上;平時就是自家將主帶着他們出邊牆打草谷,家家戶戶都有田地,雖然收成不高,但還不至於餓死逃荒,打草谷得來的銀錢由自家將主從平涼府購得油鹽醬醋,也勉強能夠一家人所用。

孫傳庭知道,不是將領不想剋扣,而是根本沒得剋扣。朝廷沒有餉銀下發,怎麼扣?

至於將領不曾苛虐士卒一事,那是因爲邊軍都是數代傳承,大家都是祖輩上就已熟識之人,誰好意思做事太過分?

何況久處邊關,雖然大規模戰事已經多年未見,但與韃子的小規模衝突時有發生。將領要是平時對待手下太過嚴苛,保不準在某次戰鬥中會被冷箭射死,到時推到韃子身上,誰會去追究真相?

思慮再三後,孫傳庭認爲,在處置寧夏鎮邊軍一事上,應以懷柔爲主,不能再用原先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

他這次爲防止在寧夏事有不諧,所以帶領大軍前來用以壓制,更有平涼的羅世芳爲後應,一旦整治過程中引發騷亂,好迅速予以平息。

現在看來自己多慮了。

從總兵馬科以及他手下的態度來看,邊軍對於朝廷仍舊是畏懼和尊敬的。

剿滅馬進忠等賊寇一役,秦軍收穫不小,戰馬就繳獲數百匹,金銀三十餘萬兩,糧草卻是顆粒無獲。

流賊們被困於白石原八天,數次突圍未果,糧草全部斷絕後請降,馬進忠的兩千餘匹戰馬也被吃的所剩無幾。

在拿出二十萬兩贓銀賞功後還餘十幾萬兩,再加上週遇吉帶來的二十萬兩銀子,孫傳庭手中還有三十餘萬兩,這可是一筆鉅款,尤其對於寧夏邊軍來講。

坐於官廳上首主位的孫傳庭清咳一聲,廳內頓時肅然無聲。

他雙目掃視一眼兩側的將領,語帶威嚴的開口道:“本官奉皇命巡撫陝西已近兩載,期間屯田練兵,剿賊安民,總算未負聖上之託;寧夏鎮乃九邊重鎮,亦爲陝西所屬;本官此次前來,乃是代天巡視查探,以消邊患之危,解邊軍之憂,使爾等身沐聖恩,心記朝廷之德。聖上心念九邊將士,特命本官攜餉前來,以慰邊軍戍邊之勞,待本官遣人清查兵員數額後發放下去!慮及諸將分守諸路,手下軍卒難以齊聚鎮北堡,故本官會遣人隨同諸將前往駐守之地,將軍餉發至士卒手中!本官已與昨日遣人上奏朝廷,邊軍匱乏之兵刃甲服自有朝廷派送至此,諸將需傳達軍中,以勵軍卒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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