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這個河南司令名頭夠大,比其他幾個司令聽起來都大。
可是他手上的兵,卻比別人都少。少到他只能龜縮在毫州城裡,連臨近的河南地界都不敢去。
從二月初開始,毫州城裡李本深司令部裡,就沒有一天消停過。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接待了多少個勳貴了。每天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xxx侯爺來拜見他!
這種拜見從早上一直持續到晚上,就連上茅廁都有人追着。
李本深是當了個司令,可惜他沒有爵位在身,碰到這羣一個個眼高於頂的勳貴們,李本深還不能太擺譜,就算不重視,那也得面子上好好接待。
大半個河南都已經劃出去了,各個勳貴們爭吵了大半個月,差不多個州府縣,全都有了劃分。
最搞笑的是,按照他們武將的官職,一個個還都給自己封了一個司令,沒有一個是另類稱呼的。
許昌司令,漯河司令,開封司令,甚至還有遂平縣司令,汝南縣司令。每一個司令下面都安排了自己的家將們擔任將軍。
整個河南如今是司令滿街走,將軍多如G。
好不容易熬到了三月份,這些人總算是消停了,李本深這才發現,自己忙活了兩個月,手下的兵不光沒有增加,反而被這些人挖去了不少。一萬五變成了一萬,李本深欲哭無淚。
“將軍,有緊急軍情!”李本深今日特意早早的來到司令部,打算好好計劃一下,準備大量徵兵。
還沒等他的屁股坐穩,就來了兩封軍情文書,而且還是同時達到的。難道出什麼事了?
“都是哪來的?”李本深沉聲問道。他現在已經算是獨當一面了,再也不是當初在徐州城裡靠舅舅混日子的毛頭小夥子了。
“一封是軍部的,一封是河南巡撫從洛陽發過來的急報。”信使分別彙報到。
“先把兵部的文書拿來。”兵部的事自然是大一些,李本深結果來打開一看,頓時汗如雨下。
兵部下的文書很明確的寫着:各地鎮守將軍負有守土之責,如果貿然丟土失地,朝廷將以逃兵論處。有爵位者奪爵抄家,無爵位者徒刑。各軍司令部限期傳達到每一個州縣。
李本深根本就沒心思打開第二封信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他可是參與了追擊李定國之戰的,深知李定國叛變的原因,那後金早就虎視眈眈的盤踞在大河以北了。
河南,就是一塊死地。面對後金大軍,別說是守,就是跑都不一定跑的過。人家後金軍可是雙馬八條腿,就大大明這兩條腿的兵,如何跑的過?
“把另一封信也拿過來吧。”李本深坐了好一會,最後無可奈何,只能接着看下一封。
當他把第二封書信看完,整個人已經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第二封信的內容更可怕,信上已經說到:後金和碩豫親王多鐸三月初七日統兵出虎牢關口。固山額真拜尹圖等、出龍門關口。所過州縣、盡皆投降。洛陽已失守,後金兵鋒不日可達開封。
這就是一個局,尤其是朝廷的文書,擺明了是讓一些人來送死的。
李本深想起了不久前那些勳貴們笑盈盈的表情,他決定暫緩執行兵部的命令,儘量拖延一下。
“快!趕緊派出探馬,去開封打探一下。先不要把兵部的文書下發。”李本深坐不住了,這多鐸的速度也太快了,之前預想的是後金軍會慢慢的佔領河南,可是現在看來,多鐸的意圖是順着大河,直接東進。
開封根本就沒什麼守軍,自從李巖帶兵撤離之後,開封城實際上就是一座空城了。開封之後就是睢州,再接着就是徐州。在這樣的局勢下,毫州的誘敵策略,能不能成行都是問題。
在李本深看來,如果那些勳貴們都被圈在河南各地的州府,毫州根本無兵可用。只有讓這些人都集中到毫州,才能聚集起一點力量。
李本深對大明還是抱有效死的忠心的,站在他的角度理解,是沒有錯的。
“司令,這樣做,兵部會不會怪罪下來?”李本深的親信提醒道。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毫州如果無兵,多鐸如何重視?不重視,如何誘敵?馬上傳令下去,各地州縣的駐軍,迅速朝毫州集中。”
一聽說多鐸大軍都已經攻下開封了,毫州司令李本深要所有州縣駐軍趕緊朝毫州集中,勳貴們全都慌了。
各地勳貴,吟詩作對的、唱歌跳舞的、遊山玩水的、打麻將的、娶小老婆的,全都撒丫子丟下一切,沒命的朝毫州跑。
可憐這些勳貴,平時鍛鍊的太少,又捨不得東西太多,一場逃亡硬生生變成了大搬家。
整個三月中旬,河南大地又形成了一道奇觀。中心點在毫州,四周呈線性聚攏。還有開封方向的一個大黑團,緊緊的跟在後面。
“司令,多鐸派人送來一封信。”李本深心急火燎的,命令發出去十來天了,這些勳貴纔到了不到一半,探馬也說這些人都還在趕來的路上。
李本深勉強湊齊了兩萬人,還全是一些民夫青壯。這個時候,他實際只有一條選擇,那就是趕緊帶人朝鳳陽撤。
可是李本深卻猶豫了,如果這個時候撤到鳳陽,那麼他將毫無功勞。作爲第一次掌握實權的年輕人,李本深想綻放一下自己,自信心讓他還是留了下來。
“什麼意思?要收買我還是恐嚇我?”李本深對多鐸的信不屑一顧。
“多鐸說如果司令降金,官職不變,還將封侯。並許以金銀美女。”
“滾!讓多鐸來,我難道怕他不成?”年輕人就是火氣大,而且鬥志高昂,李本深就是典型的年輕人,典型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司令,兵部的文書又到了。讓我們丟下州縣駐軍,帶着毫州駐軍趕快撤往鳳陽,措辭很嚴厲。”
“再等等。再有三天,大部分人馬聚集了再撤。”
“可是司令,您一再違抗兵部命令了,這....”
“可是什麼,打仗只看輸贏,哪有那麼多可是。”
李本深覺得,都已經違抗了命令,再多一次也無所謂,他舅舅高傑連聖旨都敢違抗,何況一個小小的兵部命令。
又過了一天,邢夫人的私信也到了,同樣是讓李本深趕緊朝鳳陽撤。李本深這才真正重視起來。
“有多少人馬了?”看着滿城亂哄哄的兵丁,李本深反而心裡有些安慰。手上有兵,心裡不慌!
“稟將軍,已經有四萬多人了。”
“好,整齊隊伍,明早朝鳳陽撤退。”
“轟!”毫州城外,突然響起了一聲巨響。
“什麼聲音?打雷了?”李本深擡頭看看天,天上晴空萬里,沒有一絲雲彩啊。
“轟!”又一聲巨響傳來。
“司令,多鐸打過來了。”
“你說什麼?”李本深一把抓住說話的士兵,掐着脖子問:“再敢妖言惑衆,把你砍了。”
“是真的。睢州的駐軍已經投降多鐸了,很多州縣的駐軍其實都降了,他們合起夥兒來把我們騙了。”
“孃的,快集合隊伍,跟我到城外禦敵。”李本深暴跳如雷,這形勢超出了他的預料了。
“司令,咱們已經被外圍了,整個毫州都被包圍了。”一個臉上帶傷的士兵急匆匆的跑過來。
李本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他這才清醒,既然後金的大炮都打響了,那多鐸肯定已經完成了包圍,纔會開始攻擊的。
“司令,降了吧!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看着亂哄哄的亳州城,李本深的手下嘆息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