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是被逼得現身的,不現身不行了。
因爲,北上使團已經有消息了,阮大鋮,馬紹愉、朱國弼被扣押了;陳洪範、趙之龍這兩個大漢奸被放了回來。
熟悉歷史的朱由檢都不用猜,就知道這二人是被當做內奸派回來。
使團北上,後金態度強硬,毫無和談之意,倒是把所帶禮物全部留下,派員領兵三百名押送使團南返。
冬月初一日行至天津,陳洪範、趙之龍“於途次具密啓請留同行阮大鋮、馬紹愉、朱國弼,自願率兵歸順,並招徠南中諸將”。
多爾袞得報大喜,立即派人帶兵四五十騎於初四日在滄州南十里處將三人拘回北京,面諭陳洪範、趙之龍“加意籌畫,成功之日,以世爵酎之”。
就這樣,陳洪範和趙之龍成爲後金安插進明廷內部最大的兩枚內奸。
多爾袞送到南京的意思就兩條:其一是,明確指出是崇禎皇帝無能,導致江山禮樂崩壞,民不聊生,不配執國器以安天下。後金居京城乃是衆望所歸,應該由後金掃清寰宇,執國器安天下,順治皇帝當爲天子。
其二,稱呼南京是僞政權,應該趕緊投降,否則大金國將派大兵南下,必會一統江山社稷。
當然,附帶的說明是,扣押的三個人,要求重金贖人。
這個消息傳到南京的時候,整個朝廷都震怒了,至少朝廷裡的主流思想是如此,不管東林還是閹黨,皆憤慨萬分。
都已經被人指着鼻子罵不配當皇帝了,如果朱由檢還躲着不出來,那整個大明的民心可就真的散了。
春節本是休沐的時間,明代有元旦、冬至和元宵三大法定節日。元旦從初一開始,文武百官放假五天。
可是朱由檢偏偏選擇在休沐的第一天公開上班,取消休假。這一個年,大明朝的高官們註定是需要加班的。
南京皇城內的武英殿,大年初一一大早,百官齊刷刷的站在大殿內,尤其是一些級別低一些的官員,各個都翹首以盼,在南京的許多官員們都沒有見過皇帝的龍顏。
在大殿的偏殿內,朱由檢正在做着上朝前的最後準備。
“王承恩,你看這樣行嗎?”
朱由檢腿肚子有點哆嗦,穿着龍袍在鏡子前面不停的轉悠。自穿越過來之後,他這可是第一次上朝,正兒八經的主持朝議。要知道上朝可不是上街,上朝得有王霸之氣,否則誰鳥你?
“步子再大一點,要帶着大氣和霸氣,手胳膊甩的不要那麼僵硬,要儘量自然。”
王承恩是知道這傢伙的底細的,只好不厭其煩的在一旁指導,國朝禮儀,馬虎不得。
教導了好一陣子之後,朱由檢才鄭重地帶上金絲皇冠,露出一副及其嚴肅但是又頗顯大氣尊貴的面容。
“行了,宣吧!”王承恩一招手,一個年輕的太監就走了出去。
“皇上駕到~!”太監的聲音總是尖細,又悠長,穿透力極強,要保證今天整個武英殿在場的人都能聽到。
朱由檢在這一聲呼喊之後,腦袋一蒙,啥也顧不得多想,只曉得邁開了雙腿就走了出去。
其實在這一刻,他已經徹底忘記了王承恩剛剛的教導,甚至連眼睛裡看到的臺階都是帶着一陣陣的模糊。
龍椅,就在眼前,它像是一張大大的木牀一樣,一點不像椅子。
迷迷糊糊的,朱由檢就走到它的跟前,猶豫了三秒之後,一個轉身坐了下去。
“x,冰涼!”朱由檢心裡罵了一句。能不涼嗎?大冬天的坐硬木板兒上,連一個棉墊子都沒有。
跪!(羣臣跪)
山呼!(羣臣:萬歲!)
山呼!(羣臣:萬萬歲!)
在山呼!(羣臣: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由檢:
衆愛卿平身!
羣臣:
謝萬歲!(起立)
......
就在朱由檢又愣神的時候,站在不遠的王承恩正對着他擠眉弄眼。
“呈上來。”朱由檢朝王承恩喊了一聲。百官詫異,這是什麼風格,難道這大過年的不該說兩句吉祥祝福的話?
一隊宮女魚貫而行,每人手中一個托盤,托盤裡放着一個奏摺。百官定眼一看,盤子裡的奏摺一模一樣。
“這是昨天剛剛收到的後金給我們議和的答覆,朕已經令人複寫了,你們在場的每人一份,都仔細看看。”
消息是臘月二十九才從京城傳過來的,南京的很多官員並不知道。所以,朱由檢大年初一才召集在南京的三品以上官員朝議,就爲了一個關於自己當皇帝的臉面問題。
“還有誰報有議和幻想的?”朱由檢也放開了,之前那種緊張一掃而空,大大咧咧的站了起來,說話的聲音都帶着明顯的怒氣。皇帝今天的火可不小,按照風俗說法,大年初一這大的火,估計今年這火都小不了。
“鳩佔鵲巢,卻大言不慚,言之鑿鑿的說朕不配執國器以安天下。敢問衆位愛卿,你們不覺得憤怒嗎?
朕憤怒了。這天下,是朕於衆卿一起治理的,豈是朕一人之過?京城陷落時,朕是亡國之君,可是你們哪一個又不是亡國之臣?
如今,我們偏安一隅,當是勵精圖治,奮力收復舊都之時。奈何有人把希望給予他人,何況那人還是雀佔鳩巢之人。
朕想想都臊得慌。自己的地盤丟了,不去想怎麼奪回來,卻幻想着別人還回來,天下哪有這樣的事?
中原,是我大明的中原。後金蠻夷,卻妄圖霸佔中原,意圖與我們爭搶天下,朕想問問你們這些飽讀詩書的人,究竟什麼是國器?
“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孟子的話難道說的還不夠清楚?
自朕登基以來,後金多次犯邊,殺我百姓,奴役我臣民,此等惡劣行徑,衆卿難道就看不到嗎?”
朱由檢說這番話的時間,後金的政策還是在執行劫掠,瘋狂的強佔地盤。並沒有大規模的安撫百姓之舉。
所謂的安民,以後到了多爾袞確定已經拿下江南之後纔在北方實行安民的。這個時候,八旗貴族們都忙着圈地呢。
“啓稟皇上,臣等知罪!”馬士英和史可法率先站了出來,帶頭跪在大殿內。
首先,當初建議議和的時候,這二人是執贊成的態度。整個朝廷裡,唯一大聲反對議和的,只有左懋第。
政策失敗了,當然要有責任人。
“知道錯了就好。知道錯,還能挽救。就怕明知道是錯,還一意孤行。”
北上議和,是朱由檢批准了的,這種責任,朱由檢也沒理由完全推倒大臣身上。他可不是以前的那個朱由檢了。
“朕當初答應議和,就是要明明白白的讓衆位愛卿知道後金的狼子野心。如今看來,朕的預料沒錯,這一巴掌打到臉上,夠疼。”
一個錯誤,有多種辦法去癒合,撒個慌,找個理由證明一下自己的英明,也是其中一種。何況朱由檢確實本身就知道議和是不可能成功的。
“朕以爲,這不是什麼議和的回覆。這是戰書,是後金對我大明赤@裸@裸的挑戰,且囂張至極!
從今日起,我大明的最大敵人,就是後金。朕敢斷言,後金韃子很快就會繼續侵佔我們的國土,劫奪我們的百姓。”
朱由檢此言一出,滿朝的大臣都喧鬧了起來。在此之前,所有南京的官員,一直都還是把農民軍當做天然的敵人,大夥躲在江南,甚至都沒有想過後金會打過來。
只是在這一天,皇帝已經正式宣佈後金是敵人,但是這種宣戰是政治層面的,不等於軍事上的宣戰。
就比如,我不把你列入戰略合作伙伴一樣。
皇上語驚四座,衆人這才意識到,戰爭馬上就要來臨了,而且還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敢問衆位愛卿,如何禦敵?”朱由檢冷冷的看着臺階下面,一大片人的目光唰一下盯向史可法。
直到這個時候,這位可愛的兵部尚書,也是依舊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
他一直以爲,朱由檢在江北的行動不過是爲了收攏兵權,擒劉澤清,勸劉良佐,表面上看,都是不放心這些將領的兵權太大。
史可法一驚,他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情,朱由檢爲何會在山東停留那麼久。
朱由檢完全把史可法的表情收在眼中,也切實的感受到了這個民族英雄的內心是洶涌澎湃的。
“既然大戰將至,就要做好戰爭的準備,朕決定組建一個新的內閣。我大明的精力,全部向戰爭傾斜。”
又是一個重磅炸彈,炸響在武英殿內。朱由檢的第一次亮相,給大家帶來的信息量太大了。
“臣以爲,在禦敵的同時,也別忘了教化萬民。如此,方使我大明百姓人人得道。”錢謙益站了出來,說出了他自以爲最得意的言論。
敵人都已經打到家門口了,他依舊還在想着靠儒家經文去禦敵。
“好啊!那就請錢大人帶着嘴去京城說走韃子吧,讓他們把京城還給我大明朝。”朱由檢懶得跟他廢話。
大殿裡一陣鬨笑,錢謙益休得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