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本來已經帶着他最親信的王屏藩部天亮就悄悄突圍的。
然部隊行出三十里,突然軍隊就原地不動了,行走在中間的吳三桂一腦門子黑線,他正卡在一處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懸崖坎子上。
部隊一停,吳三桂想休息不能休息,想走又走不動,老腰還得硬撐着,痠疼痠疼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吳三桂好面子,本來爲了顯示和士兵同甘共苦的,可是這站得時間也太長了,他原形畢露地發火了。
“啓稟皇上,好像是前面出了什麼事。”一個親兵遠遠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回話。
“廢話,朕問的是出了什麼事?”吳三桂氣壞了,心想你小子坐石頭上快活,老子還站着呢。
“不好了,前面發生了山火,大軍被堵住了去路。”一個聲音從山頂傳來,一山谷的周軍基本上全聽到了。
然,這個時候恰好掛來一陣東南風,東面的黑煙烏泱泱鋪天蓋地就飄了過來。周軍士兵一看,我的媽啊,這麼大一片黑煙,這得多大的山火啊!
周軍立刻躁動不安,有一些士兵就開始朝山下撤,擁擠的人羣也不在乎後面是什麼人,你推我擠的硬是把吳三桂也擠到人堆裡。
“不要擠,這是皇上。”吳三桂身邊的護衛急得大喊大叫,可惜人羣太擠,場面沒法控制。
幸好這裡不是懸崖,不然吳三桂非得給擠掉下去不可。然等人羣稍微穩定了,吳三桂發現自己一下子輕鬆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盔甲被擠得掛在了一顆樹枝丫子上,堂堂的大周天子像吊死鬼一樣掛着晃悠。
“快把朕拉下來。”吳三桂怒氣衝衝地罵着老松樹底下的侍衛。
遠處的火龍正鋪天蓋地地像浪頭一樣翻滾着撲了過來。那火苗高得遮蔽着半面天空,哪怕剛剛看起來是一片綠蔥蔥的綠色海洋,不一會就在灼熱的火焰中枯萎,然後燃燒,接着變成了紅彤彤的火樹。
吳三桂嚇到了,他以前也見過山火,可是那都是遠遠看的。現在這洶涌可怕的火勢就在眼前,剛剛看起來好好的一顆大松樹,轉眼就成了燃燒的火炬。
太可怕了。
“能不能砍出一塊空地?”吳三桂問到。
“這地方來不及了,咱們上萬人看起來多,可是要砍出足夠的一塊空地,起碼也要方圓三裡纔可以不受波及。就算咱們砍出來了,也必然精疲力盡,到時候明軍跟着火勢後面衝擊,我們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
“那多遠纔可以?”吳三桂問。
“後退三十里。”王屏藩說。
“……”
吳三桂只想罵娘,回去三十里,不就等於回到原地嘛。王屏藩沒有說錯,只有回去一段距離,然後清除一大片空地,而且還要能讓士兵恢復體力,這樣才能戰鬥。如此一一算下了,得三天時間。
明軍就是算準了這三天時間,有了三天時間明軍就可以有充足的時間建立一道防禦工事了。
樊一衢點燃了十餘處火頭,才把活兒幹完,指揮部的第二道命令又來了。
“什麼意思,要我們滅火?”範文光不理解了,一會要我們放火,一會又滅火的,開什麼玩笑。
“你理解錯了。總指揮的意思是在重要地段放火,在非重要地段滅火。不然這方圓百十里的大山被燒光了,也是禍事。”樊一衢神情很凝重。
這個時代的人能考慮到這些實屬不易,戰爭本來就是不擇手段的,批評戰爭殘忍的人是沒有參加過戰爭的人。
吳三桂拖着疲憊的身子又返回了原營地,而這個時候,周軍的中高級將領大多心裡已經猜到吳三桂的心思了,雖然吳三桂自己解釋說是帶人出去找鹽去了,可是這種屁話誰信。
吳三桂到底還是有威信的,畢竟這是跟隨他多年的關寧鐵騎,也是他吳家幾十年的投資。
“查奸細,對,繼續查奸細。”吳三桂見自己暫時跑不了,而且部隊有不穩的危險,這個時候要想牢牢控制軍隊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速排除異己。
查奸細是最容易給士兵們找發泄對象的,所有人都恨給他們下毒的人,只要揪出來一個,就會煽動一羣人的激情。
吳三桂領兵多年,當然知道這些廝殺漢的心思,只要激發出他們的仇恨,戰力就會瞬間成倍增加。
“傳令下去,在各營審訊明軍奸細,凡涉及到的人,無論職位高低,概不輕饒。”吳三桂狠狠地下令。
不遠處的王輔臣還興高采烈地鼓掌,似乎這件事跟他沒半毛錢的關係。
“給朕把王輔臣給綁了。”吳三桂盯着王輔臣幾乎是一瞬間翻臉的,原因只有一個:王輔臣部的戰力是僅次於王屏藩的。
收拾掉王輔臣,吳三桂手上就等於控制住了周軍一半的兵力。
“啊~啊,你們殺了老子吧!老子不是奸細。”
營地中間,王輔臣被捆在一顆木樁上,兩個大漢不停地用皮鞭抽打着他的胸膛。可憐的“馬鷂子”王輔臣被打得皮開肉綻,但是依然咬死不承認。
“你不是奸細,那是誰建議去確山馬場的?”王屏藩冷笑着問。
“當初建議去馬場的又不是額一個人。”王輔臣呸了一口。
吳三桂躲在帳篷裡回憶起這些天發生的事,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就是方光堔。吳三桂想起來了,就是這位他最信任的謀士極力慫恿他去確山馬場的,當世他本來是想在襄陽周圍找一條小路進入江漢的。
現在想想,襄陽是平原啊,繞開襄陽城,隨便找一條路南下,不比走這條路強?
“糊塗啊!”吳三桂反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這是一個設計好圈套,吳三桂是徹底明白過來了。
“啓稟皇上,方大人不見了。”
吳三桂剛剛想通其中關鍵,方光堔就不見了,這簡直是又抽了吳三桂一嘴巴子。奸細的正主跑了,只留下了一個被冤枉的王輔臣。
“愣着幹嘛,還不快找?”吳三桂摔了杯子。
“那,那王輔臣要不要放了?”王屏藩問。
“放什麼放,放他領兵來殺你?”吳三桂毒辣的目光瞅得王屏藩心寒,但是他很快也明白,王輔臣是不能放的,只能把奸細的罪名坐實,然後殺了。
然,王輔臣一死,所有中高級將領全都兔死狐悲,人人在爲自己尋找出路。從山火的消息被證實之後,周軍人人都對勝利不報希望了。
那遠處的天空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慘烈,消極的情緒瀰漫整個周軍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