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的駐地不大,朱由檢的隨扈也就兩千多;秦良玉也就帶了兩百多個隨從。
鄧之容呆呆的看着白桿兵,繼續愣神。白桿兵除了儀仗用的是長槍之外,其實真正的兵器跟明軍裝備的槍兵不一樣。
所謂“白桿兵”,就是以持白杆長矛(長槍)爲主的部隊。它用結實的白木(不需要染色)做成長杆,上配帶刃的鉤,下配堅硬的鐵環,作戰時,鉤可砍可拉,環則可作錘擊武器,必要時,數十杆長矛鉤環相接,便可作爲越山攀牆的工具,懸崖峭壁瞬間可攀,非常適宜于山地作戰。
“小子,是不是有些嫉妒?”朱由檢來到鄧之容身後,看着這傢伙眼神裡有些嫉妒中帶着較真的樣子,淡淡地說。
“皇上,爲什麼北方沒有這樣的兵?這都快冬天了,他們都還穿着草鞋。”鄧之容完全不能理解,這些穿着簡陋草鞋的兵居然沒人鬧事,還能保持軍容。
朱由檢順着鄧之容的手指一看,白桿兵的確穿的是草鞋,只是在草鞋裡面墊了一層軟草,再裹了一層包穀殼和破布、棉花之類的東西。
“那就要問你這個北方人自己了!”
川軍,那是毅力和堅韌不拔的代名詞,也是歷來各省裝備最差的軍隊。在後世那一段不能忘記的歷史中,川軍就沒有不讓人佩服的。
“你知道在朕的心裡,當下最能打的軍隊是哪一支嗎?”朱由檢看着鄧之容說。
“當然是我的京營咯。”鄧之容厚着臉皮使勁的誇自己。
“你的臉皮還真厚。在我們沒南渡之前,江南的明軍是戰鬥力最差的,闖軍的戰鬥力在明軍之上;關寧軍又稍稍在闖軍之上。現在來看,這三支軍隊的戰力已經基本持平。
漢八旗的戰力應該在關寧軍之上一點點,八旗兵在漢八旗之上。而獻賊的大西軍精銳還在八旗之上一點,如果非要論野戰,大約也只有大西軍敢和八旗一拼,但是勝負難定,或許八旗要強一點。但是打山地戰,八旗兵一樣會被大西軍吊打。
我們目前比較能打的魯中軍,也只能儀仗地形跟八旗在沂蒙山裡跟八旗耗,而不敢大打。但是所有這些軍隊和白桿兵比,都比不上秦老將軍手下的白桿兵。只有他們,敢在野戰中跟八旗對戰。如果八旗跟他們打山地戰,那隻能是找死。只是很可惜,白桿兵的精銳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他們成不了軍了。”
“這麼厲害?”鄧之容不信,還能有正面敢跟八旗野戰的軍隊?
“你如果不信,我給你個任務。我讓你去石柱,見識見識白桿兵和大西軍的戰鬥。”
朱由檢在這裡說的是兵,而不是將。打仗勝敗的因素有很多,將領的指揮也很重要。單論士兵的勇氣和戰力來說,白桿兵的確牛。
“皇上您要讓我單獨領兵了?”鄧之容很高興,跟隨朱由檢一年多,除了去海州那次,他就沒有單獨領兵的機會。
“想的美,就你這幾把刷子,單獨領兵那是在糟蹋士兵的生命。我派你去石柱,是要你在秦老將軍手下好好歷練歷練,跟着她學習怎麼帶兵,怎麼帶出一支鐵軍。
給你兩萬京營帶去石柱,你去整合白桿兵和川東的一些地方部隊,在一年時間給我想辦法繳清這一帶的土匪和土司。另外儘可能的招募土司手下的土兵。
如果你沒本事組建出一支五萬人的軍隊出來,你現在就說出來,我可以派其他人去。”
要想平定四川,靠從東面派兵過來是不現實的,只能從雲貴湘來想辦法。最有可能的,當然還是土家這六個宣撫司。
“皇上給我們多少軍餉?”鄧之容來了精神了,在他看來這差事很有挑戰性。
其實難度也沒那麼大,首先朱由檢給了鄧之容兩萬兵的家底,加上秦良玉的威信,基本上就有一半的土司可以直接平定。剩下的就算是想抵抗,也是在明軍的包圍之中。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大西軍的進攻。可是朱由檢知道,秦良玉把張獻忠打怕了,總管大西軍的進軍線路,最後雖然在重慶逼走了秦良玉,可是也不敢進攻石柱地區。還派了最能打的李定國在川東防着秦良玉呢。
秦良玉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一樣,死死的定在石柱,僅僅靠着一點點白桿兵而已。朱由檢如果不利用這個機會,真是巨大的浪費。
給秦良玉四川兵權,就是想增加她手上的軍事力量。給兵部職位,是增加她在整個軍隊中的地位。石柱已經消耗完了,光靠士兵輸血還不夠,還要有財力上的輸血。
朱由檢這是在死命的使喚秦良玉。
“湖南的糧餉全部給你們。”既然何騰蛟瞧不起忠貞營,那麼朱由檢也不指望湖南朝湖北輸血了。
鄧之容這個朱由檢的嫡系他總不能怠慢,而且秦良玉這個並不侍郎更不是何騰蛟能得罪的。說白了,給秦良玉加籌碼,就是想從何騰蛟哪要錢要糧的。
因爲朱由檢目前手上沒人啊,也只有何騰蛟暫時能壓得住湖南的土財主。
“你知道該怎麼練兵嗎?”朱由檢換了一個神情,嚴肅的看着鄧之容。
“練成他們那樣?”鄧之容指了指白桿兵。
“那我還是換個人好了,你手下的兵成不了他們那樣。”朱由檢搖搖頭,這小子太呆瓜了。
“別呀!皇上您還是教教我吧。”鄧之容急了,他確實比較呆。
“把你的兵和四川退守出來的川兵整編,再和白桿兵編練成戰陣,互相取長補短。你們是火器兵,他們是長槍兵,你們攻,他們負責保護你們。你把這種戰術告訴秦將軍,她會明白的。”
想從火繩槍一步跨越到步槍,那是不可能的,大明的財政也一下子裝備不起。它還是得需要燧發槍從中間過渡。而燧發槍陣如果沒有長槍兵保護去打騎兵,那是找死。
白桿兵是最好的長槍兵,也是最好的山地部隊。讓京營中加入白桿兵一起練戰陣,才能真正提升京營的戰鬥力。
“你們這隻部隊就叫川軍,你還是當代軍長,等你完成任務了,再轉正。”
鄧之容一直都沒轉正,這一次依舊還是個“代”字,他苦着一張臉,卻又無可奈何。
石柱地區要施行改土歸流,不光是要派兵駐守,還得派文官管理,這纔是讓朱由檢最頭疼的事情。別看江南的讀書人各個想當官,可是沒人願意去土司那邊當。王陽明去貴州龍場,也是流放過去的。
四川巡撫陳士奇已經戰死,朱由檢想來想去,都找不到一個人來接替這個位置的。
反正四川大部分已經被張獻忠佔領,索性就只派幾個知府在石柱等地就可以了。朱由檢只能把歸莊、吳其沆派過來。
......
幾日之後,該是朱由檢和秦良玉道別的時候了。
依舊是龍舟坪,依舊是那條車道,依舊是秦良玉坐在馬車上,朱由檢牽馬執鞭。
當年秦良玉進京勤王時,崇禎帝曾作詩四首表彰秦良玉,那是之前的崇禎對秦良玉的美贊。現在的朱由檢沒有這份才情,只能用後人的詩詞來臨別贈送。
“明季西川禍,自秦中飛來天狗,毒流兵火。石柱天生奇女子,賊膽聞風先墮,早料理夔巫平妥。應念軍門無將略,念家山只怕荊襄破。妄男耳,妾之可。
蠻中遺像誰傳播?想沙場弓刀列隊,指揮高座。一領錦袍殷戰血,襯得雲鬟婀娜。更飛馬桃花一朵,展卷英姿添颯爽,論題名愧殺寧南左。軍國恨,尚眉鎖。”
當朱由檢一邊走一邊唱出這首《金縷曲》的時候,送行的人都淚灑當場。
站在車道的盡頭,遙首相望,秦良玉盡顯英雄本色。鄧之容率領的一千五百人的先行部隊,齊齊的朝朱由檢行了一個軍禮,然後隨着秦良玉進入了大山深處。
朱由檢只帶着幾百人直接從龍舟坪坐船返回了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