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就要做，現在可沒時間浪費，不管物資還是人口，能要一點是一點，所以無論是徐妙錦還是陰麗華，都最快速度啓程完成她們的任務。
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大多數環節都沒有問題，然而卻在應對上，低估了阿史那隼的本事。或許第二次商議的時候，反而讓阿依努爾在場反而更好，畢竟沒有比她更瞭解阿史那隼的人了。
幾天後，派出的使者趕回，阿史那隼在聽完周少瑜的要求之後，臉上露出一個玩味的表情來。
“當皇帝？哪怕是傀儡也沒關係？甚至還想娶我所有的女兒？”阿史那隼笑的很奇怪，彷彿遇見什麼極爲好笑的事情。
“如此看來，那位所謂的天下第一才子，和我們突厥最耀眼的明珠，關係並沒有親密到那一步啊，不然的話，也就不會提出如此的要求了吧。”阿史那隼哈哈大笑。
他很高興，原因有二。
一是周少瑜的要求雖然出乎意料，到也算得上是正中下壞。二則，那就是阿依努爾與周少瑜的關係並不那麼親密，要知道阿史那隼可是窺覷阿依努爾很久了，若不是後者身份特殊有所顧忌，早就強行迎娶。雖說突厥沒有什麼貞潔觀念，但原裝總比二手要好，不是麼。
看見這一幕，坐在旁邊已是白髮蒼蒼的大儒方宏，心中卻是幽幽一嘆。
或許那位掛着第一才子名頭的周少瑜很聰明，然而，終究經驗太淺啊。
阿史那隼的目的是什麼？不用問，南征，攻滅大梁，成爲中原大地的新主人，開啓異族統治中原的全新歷史。那時候，阿史那隼不僅僅是可汗，哪怕朝代最終被滅，阿史那隼也足以名留千史，尤其讓突厥後人膜拜。
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梟雄一般性子的阿史那隼，不會太過在意過程。
阿史那隼的確是想當皇帝不假，但這不是還沒有當上麼？所以，阿史那隼壓根不介意先推個傀儡皇帝什麼的。很明顯，以大梁的文化，周少瑜一旦稱帝，不管是不是傀儡，都將臭名昭著，引得天下人唾棄。
但周少瑜第一才子的名頭，造成的影響會有多大？現實大儒方宏，然後是第一才子，難免會叫人覺得，這大梁，還有救麼？
此外，周少瑜如今還是朝廷任職的幷州牧，哪怕這個官職再有問題，但稱帝之後，對於大梁朝廷的威信同樣會造成巨大的衰減。
而對周少瑜而言，一旦稱帝，就沒有退路了。
除非他能打贏突厥的同時，還能打下整個江山，但無論怎麼看，都沒有勝算可言。
是以，周少瑜必敗。而一個稱過帝的存在，大梁絕對沒有了容身之所，換言之，加入突厥是遲早的事情。
那麼也就是說，阿史那隼最初的目的依舊達到了，而且還能造成不少的影響，何樂而不爲？
至於幾個女兒，別說出嫁了，只要對他的宏願有所幫助，就是全部宰了又何妨？
“好，告訴周少瑜，他的條件，本可汗一條不落，全部答應了！”阿史那隼輕蔑一笑，他又如何看不出周少瑜這是想拖延時間，然而我就是不給你機會，再苛刻的條件我都答應，這下看你還準備怎麼辦？
“可是……”使者很爲難，因爲阿史那隼有兩個女兒已經出嫁了，長女甚至正在孕期，而周少瑜要求的是全部，這要怎麼操作。
“我記得，中原有個詞叫做和離，這個詞不錯，如果不答應，那就去死吧。”阿史那隼有底氣這麼說，作爲可汗的女兒，其對象自然是聯姻而成，不過很不巧，那兩位背後的部落，目前都已經徹底衰弱下去了，這種情況下，奉行弱肉強食的突厥，又怎麼會在乎他們的感想。
“是，屬下明白。”使者這便應下，準備告退。
“且慢！”方宏忽然擡手阻止，然後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拱手道：“可汗此舉大爲不妥。”
作爲外人，作爲一個身份有些怪異的丞相，方宏的地位並沒有那麼低，即便他很少獻策。方宏跳出來阻止，阿史那隼也會給幾分薄面，作爲雄主，阿史那隼清楚，就憑藉草原上那些突厥人，行軍打仗或許是一把好說，但若是治國，交給他們打理，和派遣一匹狼看守羊圈沒什麼區別。
是以，像方宏這種曾享譽大梁的大儒，阿史那隼表現出足夠的敬重。遠的不說，就拿現在的泰原來講，在方宏以及他門下同樣來投的徒子徒孫的管理下，也算是井井有條，可再看看那些分封出去的地盤，基本都不成樣子了，也就是同樣爲大梁人管理的阿依努爾那裡還算不錯。
“丞相可是有何高見？”阿史那隼表情還算和善，雖然被否定了自己的決策，但也不會輕易發作。
“可汗英明，想必已察覺出那周少瑜爲難拖延之意，可汗應對之策，也盡顯梟雄本色。”方宏不愧是老狐狸了，不先說爲何反對，而是先讚歎一番。
如此一來，阿史那隼聽着也舒服了不少。
方宏心思急轉，實際上，他伸手阻止的時候，還沒有完全想好對策，只是覺得事情不能這般發展。
是，沒錯，他方宏叛國了，但不代表是出自於真心。
當初致仕之後，不服老的方宏開始遊歷天下，所見所聞寫下感觸，意圖領會更多有意義的東西流傳後世。只是不曾想，卻是在幷州被突厥抓獲。
這也就罷了，方宏一把年紀，雖然有些惋惜，但也絲毫不怕死，哪怕遭受了鞭撻，也絲毫沒想過要叛國。
然而，當方家一家老小都被抓來的時候，方宏崩潰了。
方家到方宏這一代，屬於單傳，方宏也爭氣，一路科舉身居高位，然後開枝散葉，爲方家留下四房，四房往下繼續繁衍，如今已經是五世同堂人口衆多。
然而就是如此，竟然一個不落的全部被俘。
方宏知道，單憑突厥的本事，還不足以深入大梁腹地抓這麼多人，而且還是偌大方家。所以結果不言而喻，朝廷中，早有人私下投效了突厥。
然而這又怎麼樣呢？整個方家，終究是被抓過來了。
但凡有一個男丁落跑，方宏也會硬氣到底。
然而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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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的手段很暴力，一天殺一個方家男丁，輪一個方家女眷。並且是當着方家所有人的面。
於是方宏屈服了。
提出的條件只有一個，方家無論男女，皆不能與突厥聯姻。阿史那隼笑笑，毫不在乎的答應了，然後便是一路順順當當的攻到洛陽城下，當然了，兵敗這種事，可怪不到方宏的頭上。
然而方宏也是個狠厲之人，在一定程度上獲得阿史那隼的信任之後，方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義滅親’。
方家被突厥人沾染過的女子，殺！
方家和突厥人來往密切者，殺！
方家男丁但凡性格軟弱者，殺！
雖然方宏已經被整個大梁冠上了背叛者的名頭，但方宏，從未真心叛變過。然而到底還處在阿史那隼的眼皮底下，所以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如此殺人，哪怕是自家人，那會引起阿史那隼的懷疑。
所以，方宏的做法，是自己策劃了一場刺殺，至少在表面上看，刺殺者是不滿方宏叛變的義士。這個理由很合理，因爲天底下罵方宏的人太多了。計劃也很順利，壓根沒有引起阿史那隼的懷疑，甚至還自大的認爲，方宏已經徹底沒了退路，除了爲他效忠一條路，再沒有其他可選。
其實這個行動還有很大的可疑之處，死者第一條，死掉的方家女子都被突厥人沾染。第二條，和突厥人關係密切，第三條，性格軟弱，也就代表着徹底投靠突厥。
三者共通，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方宏對於突厥的排斥。
所以，死者遠遠不止這三種，爲了達到遮掩的效果，方宏還忍痛殺掉了三個孫子兩個重孫，以及，方宏最爲滿意的長孫媳婦。
方宏永遠不會忘記，那位長孫媳婦臨死前那平靜的眼神，以及那句‘恨不能痛飲突厥血’的憤恨。
若方家所有人都有她那般的品德該有多好，如此的話，方宏也就不用狠下心殺自己的血脈。
方宏知道自己很自私，爲了方家的延續，最終選擇了叛國，但是他會盡可能的彌補這一切，哪怕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不過前提是，能夠順利送出一絲方家血脈，確保他的安全。
在方宏看來，沒有比周少瑜更好的人選了。
朝廷不僅日落西山，而且樹大招風，但凡想要奪江山者，必定與朝廷爲敵。再切，朝廷不可能爲他這位大叛徒撫養子嗣，只怕一送過去，就立刻處死了吧。
蕭姽嫿的確是女中豪傑，但爲人過於剛硬，方宏並不看好。而叛軍更不用提。至於荊州鎮南大將軍孫守仁，那位死忠與蕭氏皇族的存在，拜託他和交給朝廷沒有太大的差別，說到底，還是方宏如今的名聲太臭。
那麼諸多勢力當中，只剩一個周少瑜了。
原本方宏並沒有這個選項，哪怕周少瑜已經跑到了幷州。然而南邊誠徽州的事情傳過來之後，原本考慮鎮西大將軍府的方宏，想法就變了。
誠徽州，地盤不大，人口也小，位置也偏遠，若放在盛世，保準是看不上眼的存在。然而現在已經亂了，這是亂世，越是偏安一隅，就越是安全。
既然能夠在誠徽州站穩腳跟，那麼至少也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勢必和苗家關係不錯，不然的話，苗家不會坐視一個有實力且統一的勢力在誠徽州崛起。
換言之，哪怕到時候不能自保，也能跑到苗家避禍。
沒人會打苗人，他們居於深山，自給自足，只要不挑釁壓迫他們，壓根不會主動出來找麻煩。而反過來，也沒人對那數十萬大山的地盤感興趣，因爲得不償失。
是以，如果能夠和周少瑜扯上關係，將方家的血脈交給他撫養，自然是再好不過的結果，而到時候，他方宏，也大可在泰原放開手腳，就算死，也能咬下阿史那隼一口肉來！
“可汗應對之策甚好，然有一點不足之處！”方宏絞盡腦汁，總算想到勸說阿史那隼的方法，然而也不可能做到更多，但卻已經足夠將周少瑜可能最大的危險摘離出去。
“可汗意圖收服周少瑜，看中的是其身上的名頭和背後的影響力，相信周少瑜一旦投效，勢必會入老臣一般，吸引更多大梁有識之士來投。
然而，一旦周少瑜稱帝，勢必天下人人喊打，如此情況，絕無人敢冒大不韙來投，更莫說，明眼人皆知，在幷州稱帝的周少瑜，必然爲可汗扶持的傀儡，可汗雖然雄才大略，然終究不爲大梁人所知，僅因異族一項，就讓大衆不服，二者相加，反而更會引起天下人的反抗，於可汗大業無益。
是以，稱帝之事，絕不能答應。此事，百害而無一利。”
方宏說的振振有詞，周少瑜到底是什麼人，方宏不清楚，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少瑜肯定不會屈服突厥，因爲人家的基本盤在南邊。這就夠了，只要確保周少瑜的名聲無損，憑藉第一才子的名頭，絕對能護住他方家的後代安然成長。
“丞相多慮了。”阿史那隼哈哈一笑，道：“周少瑜揚言稱帝，不過拖延之舉罷了，我便是答應，他也不敢……”
話未說完，便立刻被方宏打斷。
“然而那終究是帝位！”方宏很是用力的說道。
是啊，帝位，一國之君，萬民之主！
哪怕只是傀儡，皇帝寶座的位置，實在太誘人了，如果阿史那隼真應下扶持，誰能保證周少瑜經得住誘I惑？
至少，阿史那隼自己，就無法拒絕，不然的話，他辛辛苦苦南侵，又是爲了什麼？
一旦周少瑜真動了心稱帝，那不就成了方宏所說的那般了？
阿史那隼的確夠自信，但不代表傻。
很明顯，對比起突厥，大梁的人口太多了，如果人人都拼死反抗，那麼突厥的勇士再勇猛，也是白搭。
“那麼依丞相之言，該如何應對？”阿史那隼摸摸下巴，雙眼微眯的道。
方宏的目光伸出寒芒一閃，再次拱手，準備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