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九王府後,夜輓歌才知道什麼叫富可敵國。
整座九王府,竟是比司徒府還要大,其富華程度,比起白虎國皇宮也不遑多讓。
隨着那幾位官爺悄悄潛入王府,她使用着無影神技,一路自是暢通無阻。
府中,佳木蔥蘢,亭臺池榭,花園錦簇,一派富麗堂皇之境,以白玉鋪成的小道曲折蜿蜒,通向各處院落,期間侍女巡衛穿梭來往,似是正在籌備着什麼。
夜輓歌一邊欣賞着院中的美景,一邊卻也在感嘆。
到底還是經不住誘惑來瞧瞧了,只是再如何,她也不可能給人當成小賊抓過來。
偷偷摸摸的過來瞧上一眼,若是阿九在,她自然是要與其見上一面的,若是他不在……那就當來觀光旅遊好了。
心裡雖是這樣打算着,但她卻也不免有些小小的期待。
離別多日,阿九也不知如何了?那日要殺她的人,又到底是不是他本人呢?
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疑惑,她急切的需要一個人來爲她解答。
於是乎,本是不抱有希望的人,入了府中之後,卻是下意識的尋找着那人的身影。
府中院落繁多,路徑複雜,而且面積又大,轉了幾圈之後,本是方向感極佳的她,也是不免有些轉糊塗了。
好好的一個王府,修這麼大幹什麼?說來說去,也只是個王爺,將王府修成這般財大氣粗的樣子,就不怕人家說他搶了青龍國皇帝的風頭?
夜輓歌雖沒見過青龍國皇宮的模樣,但瞧着這九王府的氣派,怕是不比一國皇宮差的,想來那青龍國皇帝也當是個好脾氣,顯然對這個最小的弟弟疼愛得緊。
正愁着不知該通往何處,便見幾名侍女模樣的人成列往一個方向走去,手裡似還端着不少東西。
夜輓歌瞧着這幾名侍女有些不一般,那氣質打扮不像是普通的侍女,又看她們步伐統一的往一個方向走,稍稍一琢磨過後,便是跟了過去。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侍女應當是在正主身邊伺候的,不像是那些打雜的下人,而這九王府中,還有誰會是主子呢?
不出一會兒工夫,夜輓歌便是跟她們來到了一處大殿之外。
看到那殿上掛着一塊繪有“龍吟殿”三字的匾額時,她便是止不住的一驚,再細細打量一番這龍吟殿殿中殿外的佈局,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她在聖靈學院的那處宅子,竟是仿照這龍吟殿而建的,不僅格局擺設相似,連名字也取了個一模一樣的!真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便是這座龍吟殿少了一些適合女兒家的裝飾,顯得更爲奢華大氣。
那人這般作爲是什麼心思,她自然是清楚的,一來算是表明心意,二來便是寓意着,她便是龍吟殿的主人……
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甜蜜,夜輓歌那嘴角便是止不住的一勾。可自顧自的歡喜了沒一會兒,她的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此刻的龍吟殿中,竟是張燈結綵,露出一派喜慶之色,那同款的檀香木浮窗之上,更是貼了一個分外刺眼的“囍”字剪紙。
而那些她一路跟着的侍女,正是在佈置屋中的裝飾。
只見,牀榻之上堆着大紅喜被,牀邊懸着的是龍鳳呈祥的紗幔,屋內箱籠框桌上頭也一一貼着大喜剪紙,所有燭臺之上的蠟燭都換成了喜慶的紅燭……
毫無疑問,這裡被佈置成了婚房。
也就是說,阿九要娶妻了?
這樣的認知,讓夜輓歌有些難以置信。
怎麼會突然之間,就要娶妻了呢?這纔多長時間的功夫,他要娶誰?
很顯然,他要娶的人不可能會是她!
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答案,可夜輓歌卻不願去接受,只是被那大紅的囍字,刺得雙眼痠澀,心中也跟着一陣一陣的揪痛。
她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好似整個人逐漸陷入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之中,周圍的所有景象也開始變得模糊……
恍惚中,似是聽到有人在說着什麼。
“都抓緊些,再過五日王爺便要納王妃過門兒了。”
“王爺這回也算是開竅了,終於要將若悠仙子娶過門了,咱們可得裝扮得喜慶些,王爺那般講究,可千萬別讓挑了錯處。”
“王爺單身這般久,便是一直在等着那位若悠仙子吧?這世上,也只有若悠仙子才能配得上咱們王爺!”
“待到以後世子出生,咱九王府便不會這般冷清了。”
“……”
那些侍女們的議論聲不斷,夜輓歌卻是兩眼瞪直,默然地站在屋中良久,沒有任何的動作。
眼見着那些侍女忙完了,盡數撤出去,她依舊是呆立在原地。
那些侍女說了什麼,她沒有仔細聽,可她卻知道,阿九要成親了,而對象是南若悠……
可是,阿九不是說過,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娶南若悠麼?甚至,他還說過,要給司徒世家提親,要娶她當九王妃。怎麼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
她相信那個人,自從交付真心之後,便不曾對他產生過懷疑。儘管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說要殺了她,她也依舊選擇相信他。
她可以理解他的苦衷,她可以體諒他的難處,可是,她真的無法容忍他迎娶別的女人!
夜輓歌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因爲這一切轉變得太快,來得太突然,她沒有絲毫的真實感。
於是,她用指甲狠狠的掐了掐手掌心。
掌心的劇痛,令她忍不住皺眉,可心中涌出來的痛苦,卻比肉身上的痛更爲強烈。
不是在做夢,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的要娶了那個假惺惺的惡毒女人!
……
夜輓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九王府出來的,又在哪裡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坐在牀榻上,她蜷縮着身子,窩在牆角。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夜,待到天明之時,已是累極,卻依舊沒有多少睏意。
擡眼一看鏡中,露出的是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易容丹已經失效,而此刻的她,眼中布着血絲,巴掌大的小臉清瘦至極,分外的憔悴,全然不似尋常神采飛揚的模樣。
即便是當時中了噬心蠱的毒,發作最爲嚴重的時候,也不見得會有這般的神情……
收回目光,她頹然的垂下眼眸。
這一晚,她想了許多。
似是之前遭遇他要殺她時,爲他尋找着說得通的藉口和理由一般。這一晚,她也在爲阿九納妃之事而尋找着理由,但每當一個理由被她尋找而出之時,卻又總會被她自己無情的否定。
有苦衷?
可是,有什麼樣的苦衷,能讓他違背自己的誓言,棄他們的情義於不顧呢?
受人所逼?
他龍吟九又豈是會受人所逼之人,他是至高無上的聖域天府的主宰,是令人聞之喪膽的冷血無情的九天聖君,就連青龍國國主都無法以婚約約束他,又有誰還能逼着他迎娶南若悠?
夜輓歌想不明白,也沒了力氣去想,可這般煎熬着,卻又睡不着。到了最後,便是起身梳洗,出了門。
九王爺納妃,對於青龍國來說,自是喜事,這樣的喜事,沒有必要進行隱瞞,百姓之中定會有所流傳。她希望能從百姓之口中,打聽出些什麼。
可在角宿城的鬧市街頭中漫無目的的走了半日,耳邊收集着各種各樣的信息,卻是沒有聽到關於九王爺即將大婚的消息。
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了。
不願張揚,怕被人知曉?
這恍若欲蓋彌彰之意,讓她心中越發的苦悶。
回了客棧之時,她已是累得睜不開眼了,倒在牀上良久,才總算是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此後,她又恍恍惚惚的度了兩日。
這兩日中,她不曾出門,也不曾過問其他,只是躲在四象空間裡,拼命的進行修行。
只是,心思沉重之人進行修行,又能有多大的成效呢?
眼看着,大婚之日將近了,想必他也該回府了吧?
看來,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事實究竟如何,只有親口問一問那個人才知道。
稍加易容一番,夜輓歌便是出了客棧的大門,一路直奔九王府的方向。
一路本是目標明確,心無旁騖,可路過一處街口轉角,眼角餘光掃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時,她便是驚得頓住了腳步。
那路口跪着一個乞討的瘦弱少女,儘管她臉上有着污垢,模樣與之前大相徑庭,但她還是一眼將其認了出來!
這個人,爲什麼會落得這副田地?
“你……”差點要將這人的名字喊出,夜輓歌險險止了口,只是目光中透着幾分不忍。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擡起頭來,露出一雙有些渾濁的雙眸,那雙眼裡藏着太多說不出口的苦楚,叫人一看便是忍不住聯想到了許多。
夜輓歌暗暗握着拳頭,卻又不敢與她相認,畢竟她現在可是玄世大陸上最爲有名也最爲值錢的通緝犯!
那少女瞧着她,似也有一瞬間的恍惚失神,片刻過後,亦是臉色大變。
“你是——”話到一半,卻是戛然而止,那少女慌忙捂住了嘴,目光閃爍的將視線掃向人羣,確定無人注意到她們之後,才用口型問了三個字:夜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