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的去看鏡子了呢?這麼多年來,你從不曾……”老婦人似是欲言又止,瞧見夜輓歌低着頭不說話,以爲她還因臉上的瘡疤而痛苦着,心裡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只得越發緊緊的抱住了她,不住的安慰道:“別去想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小姐你可千萬別尋死啊!”
尋死?
夜輓歌皺了皺眉,雖然一個女人的容貌極爲重要,但她還不至於爲了臉上的一個瘡疤而去尋死。
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婦人,夜輓歌想起,這老婦人姓徐,的確是她的奶孃。
在司徒家,只有身邊這個徐奶孃,是真心爲她好的。
徐奶孃本是司徒家的一個傭人,三十幾歲才誕下一女,可這孩子不到一個月就夭折了。當時在襁褓中的夜輓歌還沒斷奶,於是司徒世家的族長,也可以說是她的便宜老爹司徒雲,便請了徐奶孃來照顧她。
徐奶孃沒了孩子,心中悲痛萬分,不過看着夜輓歌生得玲瓏可愛,便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一樣悉心照料,十幾年來從沒改變過。
夜輓歌私生女的身份見不得光,性格又孤僻,且相貌醜陋不討喜,日子一點也不好過,徐奶孃爲了她,可算是吃了不少司徒家主子、僕子的苦頭。
想到這裡,心中莫名一暖,夜輓歌拍了拍老婦人的背,輕聲道:“徐……奶孃,我沒事。”
對於“奶孃”這個稱呼,她一時還無法適應。
徐奶孃皺着眉,將夜輓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仍感焦急,她可不希望她家可憐的小姐再遭遇到什麼不測。
“小姐,你臉上的傷……”徐奶孃小心翼翼的說道,這個瘡疤一直以來都是小姐心中的一個陰影,自從小姐懂事之後,就從沒有好好看過一眼鏡子,她不想因此而刺激到小姐。
“已經不痛了,不過……奶孃,這個疤又是哪來的?”夜輓歌疑惑道,徐奶孃倒是提醒她了,雖然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可關於這個瘡疤,卻是沒有任何印象。
“這個,老奴是真不知道。”徐奶孃深深嘆了口氣,眉間擰出一個小疙瘩,“這疤似乎是小姐與生俱來的,從老奴抱着小姐的那天起,就在小姐的臉上了,可奇怪的是,這疤卻從不見好,每年都會再度潰爛一次。”
“與生俱來的?”夜輓歌有些詫異,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而且聽徐奶孃這說法,她這臉上的瘡疤還是有些古怪。
“給小姐上過藥了,應當是無礙了,只不過這疼痛恐怕得讓小姐委屈一陣子了。”徐奶孃抿了抿脣,總是忍不住的嘆氣,絮絮叨叨地說道:“若小姐沒這個疤,以着司徒世家五小姐的身份,怕是還能找個好人家嫁了去的,老爺雖然冷漠,但也不像夫人那般,把小姐往死裡逼,如今到了聖靈學院,若是能混出點名堂還好,可是……”
夜輓歌皺了皺眉,面色微微一冷,沒有接話,她知道徐奶孃指的是什麼。
她生爲一個女子,卻相貌醜陋,讓人見之作嘔,自然也尋不到好的人家肯要了她去。
司徒家不可能白養着她這麼個醜八怪,所以只能期盼着她能在馭獸方面混出點成就了,再三思量之下,才把她送來聖靈學院的,可她來到聖靈學院快一年了,愣是一點馭獸方面的天賦都沒有,這在以強者爲尊的玄世大陸中,是最讓人瞧不起的。
因此,在一個月前,司徒家已經斷絕了她的所有經濟來源,不得已之下,她纔會跟着徐奶孃搬到這學院食堂後面的雜院之中,若不是徐奶孃在食堂裡謀了一份差事,她恐怕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好在,學費是交了整整一年的,她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來考慮一下,是交出高額的學費,還是捲鋪蓋走人。
司徒家是回不去了的,這一點,夜輓歌再清楚不過,所以徐奶孃擔憂的,是她們的去處問題。
見夜輓歌鐵青着一張臉,徐奶孃知道自己是戳到小姐的痛處了,忙不迭地道:“唉,你看老奴這張嘴,愣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這些不是小姐該擔心的事,讓老奴來操心就好……”
夜輓歌面色微沉,卻是搖了搖頭,忽然擡起頭來,滿臉認真的看着徐奶孃,“奶孃,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小姐……”徐奶孃愣了一愣,顯然沒想到夜輓歌會是這樣的回答,她家小姐自小懦弱,也沒什麼本事,有時候被司徒家的人打罵得多了,腦子都不太靈光,這會兒怎麼會信誓旦旦的做出這樣的承諾?
可看着夜輓歌認真的小臉,徐奶孃卻是無來由的多出了幾分信心,彷彿眼前這個瘦弱的姑娘真的能做到她所承諾的事情。
徐奶孃覺得,她家小姐似乎變了,可究竟哪兒變了,她又說不上來,只能怔怔地看着夜輓歌。
“奶孃,你那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麼?”沉默中,夜輓歌忽然皺了皺眉,擡起手來輕輕按壓着身上青紫的傷痕,“老子渾身上下真是……痛死了。”
“呃……”徐奶孃一時慌了,竟連夜輓歌無意中冒出的口頭禪“老子”都沒有注意到,忙不迭地便起身去拿藥,“有的有的,跌打損傷的藥,老奴一直備着,就怕小姐出什麼‘意外’……”
夜輓歌揉着痠痛得肩膀,心裡琢磨着,身上這傷若是能儘快好起來就好了,不然拖着這樣一幅傷痕累累的身子,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心裡正這樣想着,一道赤紅的光芒頓時從她左手掌心中升起,與此同時,一陣清脆嘹亮的啼鳴劃過耳際,紅芒大振,頓時將夜輓歌的全身包裹。
緊接着,暖意浮上心頭,在紅芒的籠罩下,她的手臂上、臉頰上的青紫紅腫都在迅速地褪去,同時腦中也跟着清明瞭幾分,精神爲之一震。
夜輓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個兒身上莫名發生的一切,心中又是詫異,又是驚喜。
她的傷竟然好了?
待傷勢徹底治癒,那紅芒才逐漸暗淡下來,又是一聲啼鳴響起,紅芒漸漸歸攏在一起,回到了她的左手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