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了我多久了?”面對赤果果的譏諷,夜輓歌卻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會將她帶回她所住的客棧中,可見對方並非碰巧才救了她一命。
呵呵,瞧着她在九王府中被那人追殺,這傢伙心裡一定很暢快吧?再加上方纔喂藥故意令她噎住,雖說是沒有正兒八經的報復她,卻是無時無刻不在尋着機會折磨她。
“從你引爆龍吟殿獨自逃跑開始。”慕容瑾玹說着這話時,臉上是滿滿的惱恨之意。
他怎麼能不惱,怎麼能不恨!若非他有本事,在那場爆炸之中,便是死一萬次都嫌少的!如今,他沒有見死不救,還心平氣和的給她喂藥,可見他是有麼的大度!
這個回答,令夜輓歌不由愕然,“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這怎麼可能!如果真是這樣,他怎麼會到這個時候才肯出來?而且,她還一無所覺?
許是揹着光,慕容瑾玹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神情,但隱隱傳來的咯吱聲,似是在磨着牙牀,顯然一提到這個問題,令他恨不得直接將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壓下心頭的怒意,他卻是忽的勾脣一笑:“若是早些現身,如何瞧着你犯傻,在那個人面前晃悠?我不是早跟你說過,那個人沒安好心麼?偏生你固執,又倔得要死,被那個人的虛情假意矇蔽了雙眼,旁人的話那是半分也聽不進去的!”
“你又是安了好心了?那個人即便待我是假,可在之前終歸是沒有陷害過我半分,而你呢?”夜輓歌忍不住反脣相譏,可話一出口,卻是險些閃了自己的舌頭。
她這話的意思,豈不是承認她已經不再信任阿九了?
可是,她又該如何去信任呢?想盡辦法去尋了人,卻是被那人無情追殺,如今他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早已將對她的誓言棄之於不顧,更連一句應有的解釋也沒有!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可能是別人布的局,而她所看到的事,所見到的人,都是假的。
可是,如果她現在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爲什麼她聽不到有任何人來給她一句解釋?
如果說,阿九是受人鉗制,亦或是被人頂替了身份,那他本人呢?又在哪裡?堂堂九天聖君,怎麼可能會成爲階下囚?即便真是如此,那花陌言呢?爲什麼連花陌言也不見蹤影?
這中間,各種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她只覺得如入迷霧之境,辨不清楚任何的方向,也看不清迷霧之下究竟隱藏了怎樣的事實。
儘管她一再否認自己所看到的事實,可有一點,卻是她無論如何也否認不了的。
阿九要殺她,毋庸置疑,千真萬確!而她也不覺得,一個易容頂替的人,能將所有人都騙過去!
夜輓歌的反駁,卻是令慕容瑾玹一陣沉默。
片刻後,他忽的一聲輕笑,擡起手來,指尖拂上她的臉頰,“怪我沒能憐香惜玉?原來你更喜歡別人對你的虛情假意!”
其實,他又如何沒有對她示好過?只是這臭丫頭,壓根就不吃這一套,他索性去了這心思,將她好好折磨一番。
越是性子烈的野馬,越是桀驁難馴。若不狠狠挫一挫這烈馬的銳氣,它又如何會將想要馴服它的人放在眼裡?
女人麼,更是需要調教的,你若真個對她百依百順,她反倒不一定會領情!況且,在此之前,她心中早已有了他人,偏生又是個固執不屈的性子,他若是不使些法子,先將那人從她心裡除去,如何能讓她歸順依服?
如今,他真得好好謝謝南若悠,若不是那個女人總是在關鍵時刻插了這麼一腳,他的計劃斷然不會行得如此順利!
指甲滑過皮膚,那輕微的觸感,令她忍不住一個激靈,退後一分,聽着那話只覺得惱怒。
看來,不管這人待她如何,又是怎樣救了她的性命,她都沒法跟他心平氣和的說話,他這一張毒舌,那是吃不得半點虧的!
與這人爭論,已是沒了意義,夜輓歌撇開目光,沉默不語。
在慕容瑾玹眼中,她這模樣卻是理屈詞窮之意,便是頗顯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看,再難馴服的烈馬,不是也有屈服的一天麼?待到她所堅持的那些東西全部瓦解,不愁沒有向他討好的那一天!
只是,這人不掙扎了,倒真沒什麼意思。
想了一想,他還是起身道了一杯茶,遞到她的手中,見她乖乖的接過抿茶不語時,放緩了語調:“夜輓歌,與我合作吧,乖乖待在我身邊,我斷然不會讓你受這般的委屈。”
夜輓歌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了下去,雖是沒甚表情,心底卻是在冷笑。
利用,利用,利用!
這些人接近她的身邊,無非都是爲了這兩個字!
不就是個神子麼?她一點也不稀罕這身份,爲什麼所有人都緊抓着她不放呢?
“你當真是這麼想的?”
片刻之後,她忽然擡起頭來,目光銳利的看着那信誓旦旦之人。
許是被這道太過逼人的視線刺了眼,慕容瑾玹眉間微微一裹,柔聲道:“自然是真的。”
“好,既然如此,你便助我翻身!”
慕容瑾玹一怔,滿臉的不置信,“翻身?”
“沒錯,我打算接受李柔柔的提議。”夜輓歌平靜而答,既然這幾日來,他一直都潛伏在她身邊,應該不會不知道李柔柔所提出的計劃。
“不可,今日你一去九王府,南若悠後腳就跟了過來,你還信那丫頭的話?”慕容瑾玹立即否決。
開玩笑,若真的按照李柔柔的計劃來行事,那他的計劃就泡湯了!
“信不信,我自有分辨。倒是你,方纔還信誓旦旦的說不讓我受委屈,如今給了你這麼好的機會表明決心,便要反悔了?”夜輓歌一聲冷笑,神色中卻是透着決絕。
“夜輓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纔給了些甜頭,便是蹬鼻子上臉了,這還如何叫他“憐香惜玉”?
“我也有我自己的底線!”
突入起來的一聲爆喝,將牀前之人驚得詫異望來。
夜輓歌嘴角掛着笑,但一雙眸子所散發出來的銳芒,卻是叫人寒到了心底,透着不加掩飾的瘋狂,“你是不是想說,我若是不聽你的話,你便又要給我一些苦頭吃?只可惜,如今我體內的劇毒已解,朱雀也已歸位,負了傷的你,憑什麼來阻止我?”
沒錯,慕容瑾玹身上定是負了傷!
儘管他一再掩飾,但那呼吸間刻意隱藏的虛弱氣息,卻是瞞不過她的眼睛。再者,他潛伏在她身邊不肯露面,又一直揹着光線,不肯以面目示人,爲的是什麼?莫不是因爲身上掛了彩,沒臉見人?
這人驕傲又自負,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如何會以弱者的姿態示人?
慕容瑾玹渾身一震,雙拳不由緊握。
好敏銳的洞察力!
他不肯出面,的確是負了傷,畢竟那樣的一場爆炸之中,能存活下來已是萬幸,況且,方纔他又瞞着衆人的視線將她自九王府內救出,玄力用得也是差不多了。
此刻,他還真沒有自信能絕對的戰勝這丫頭!
可是,李柔柔的計劃,是萬萬行不得的,不說這中間很可能是南若悠設下的陷阱,光是夜輓歌這突如其來的決定,便是讓他沒法贊同。
他倒是依稀猜到這丫頭要做什麼了,可他怎麼也無法想象,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隱忍度日,藏匿鋒芒,不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麼?這段時間來吃的苦頭,難道沒能讓她明白什麼叫做衆矢之的?若是行了李柔柔的計劃,她勢必會暴露於衆人的眼中,到時不管她翻不翻得了身,這之後的日子是沒法過了!
所以,無論如何也要阻止!
只是這會兒,強扭硬來不是解決的辦法,以這丫頭倔強的性子,只怕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我幫你就是。”沉吟良久過後,他才緩緩開口,看似考慮了許久。
夜輓歌眯眼瞧着他,嘴角稍稍一勾,不置可否的一笑後,便是說道:“既然如此,你應當知道我想要你做的是什麼。你若想讓我看到你的誠意,便把這些該做的做好了。”
言罷,她躺下牀,翻過身子,一擺手,“我累了,你也去尋個地方歇着吧。”
她是全然不顧牀前之人的咬牙切齒了。
這囂張至極的模樣,只讓人覺得欠打!
她當他是她的下人麼?招之則來揮之則去?也不想想,方纔若是沒有他,她如何能活下來!還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來差遣他?人要臉,樹要皮,這又是沒臉又是沒皮的,是怎麼在這世上活下來的?
慕容瑾玹一個勁兒的腹誹着,可瞧着那牀上的人沒了動靜,卻也沒法子。
他絲毫也沒有意識到,救了夜輓歌,無非是承了他的私心,承了他的利益。既是爲了私心和利益,夜輓歌便也沒有言謝的必要,因爲在這之後,他定會從其身上將這些東西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夜輓歌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壓根就不想跟那人虛與委蛇,因爲那根本就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