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晴，鱗雲排空，兆示酷熱將臨。
華麗大廈18樓，西鳳房地產開發公司。中央空調滋滋作響，23度的室內恆溫讓人感覺絲絲涼意。
大會議室內，環形會議桌後面，列坐着意氣風發的一干衆人。
北面主人位置，坐着西風公司的彭總，和他的兩個助手。
東面長條位置，蹲着我們大道五虎——除留守黃宸之外的D部全部男性成員。我被確定爲主講，坐在最上手，況人居中壓陣。
我們的對面，是華麗麗的火風精英團隊，與我隔桌正對的，是火風的項目經理樑燕。
第三家匯思堂競標小組，佔據了會議桌的南端及拐角。
千萬級別的肥肉大單，餓虎環視，間不容髮，他人即地獄，都恨不能亂槍將對方置於死地。大家笑臉寒暄，點頭招呼，不時拍肩搭背肉麻吹捧，宛若親朋老友。我和樑燕隔桌互遞名片“相識”，趙老師湊過來趕着與燕樑握手，被我一膀子暗勁扛了回去。
十點整，彭總宣佈競標會開始。
“哪家打第一炮啊？”彭總笑咪咪地問。
火風和匯思堂同時舉起了手。匯思堂扎辮子的胖總監聳了聳肩，示意女士優先。
樑燕當仁不讓搶佔了第一，手臂一揮，左左右右四個跟班——一色兒深色西服正裝帥哥——嘩地一齊站起，有的擺弄筆記本，有的拎出幻燈機，有的樹立便攜式白屏幕，有的給衆人分發資料，忙而不亂，速效有序。大家眼花繚亂之間，擺好的白屏上出現了經過精心PS的“雀巢居”遠景圖片，與此同時，班得瑞的“世外桃源”緩緩展開成背景音樂。
樑燕在手下扇式擁護隊形中如水仙玉立，一束齊肩黑髮清爽宜人，貼身湖藍套裙盡顯婀娜曲線，她雙目熠輝，語音清亮，用激光筆點着屏幕上不斷變幻的圖片，不時佐以乾淨有力的手勢，簡明清晰地講述方案與思路。
關於兩家競爭對手，從網絡上和前輩那
裡，我收集了一堆真真假假的資料與八卦。這火風呢，可謂地產代理行業竄出的一匹黑馬，老闆姓黃，潮州人，膽識過人不拘常理，在使用人才和拓展業務方面很有一套，尤其善打美女和聯誼牌，深受一些客戶單位的寵愛。火風最大的問題在於人才流動，不清楚什麼原因，幾乎半年一次，從副總、總監到經理、普通AE如侯鳥般成批來成批走，以至客戶資源也跟着有來有去，變動不穩定。
此番火風團隊在會議室裡一亮相，趙老師就擠眉弄眼私下道：“火風的秘密武器，原來就是美人計。”
如果由現場人員舉手表決，這標百分之九十要送給火風拿了，因爲室內一衆小夥子，包括60後的趙老師，全都對着樑燕目光直直鼻血狂噴，完全被美色炮彈轟得屍骨無存。
倒是面目死板的況人，一直側着身認真傾聽，越聽面目越嚴肅，還時不時拿筆記下幾個字句。
我心中又是得意又深感彆扭，還不能把話挑明，肚子裡四海翻騰，表面上一本正經，盯視着豔光四身的樑燕於對面侃侃而談，越看越覺陌生，越聽越是心驚。
經過連日連夜超常規的努力和跳躍，我也算是廣告營銷“資深專家”了，怎麼聽樑豔一路講來，十之四五竟然聞所未聞，什麼“五維地產傳播”、什麼“大賣場體驗”、什麼“88個傳播接觸點”、什麼“N度消費需求”，如小李飛刀漫天花雨，光華流麗而又貌似專業。這是我首次目睹樑燕以職業女性角色登臺出現，如遭雷擊棒喝，刮目相看之餘，敬慕之心如連綿江水濤濤不絕，天啊，我會再一次愛上這個女人的。
另一方面，作爲她競標對手的我，一動不動坐在金屬框椅上，大腦象接收了病毒，運轉急速減緩，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樑燕的全部表情動作語句全都壓縮轉換成了一行特大號黑體字：張明，我贏了！你完蛋了，快認輸吧！我的後頸額頭冒出熱汗。
啪啪興奮的掌聲，將我從土崩瓦解的沮喪情緒中喚
醒。坐在主位的彭總，用了三個沒想到和三個漂亮做爲聽後感想：沒想到火風的主管這麼漂亮，沒想到火風的標書這麼漂亮，沒想到火風的表現這麼漂亮！
樑燕酒窩淺顯笑意盈盈，矜持而有風度地衝樑總，衝我，衝全場在座躬腰還禮，贏得色狼們二次持久的掌聲。樑燕身後的四個西裝帥哥，更是毫不掩飾得意和自負，滿臉“誰還有我們牛逼”的欠揍表情。
我的信心一潰千里，瞧人家這先聲奪人的架式，大道很可能小偷溜進圖書館——要輸（書）啊。一想到要輸給樑燕，我就老臉發燒血壓急升，陰陽顛倒牝凌牡上，今後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我絕望而憤怒地瞪視對方，樑燕眉睫低垂，若無其事翻看文件，瞟都沒有往我這邊瞟上一眼。
緊接上場的是匯思堂。匯思堂老總是業界有名的大才女，美院版畫研究生，這兩年主導公司由平面廣告轉爲地產廣告，再由地產廣告跳至地產代理，兩次轉型都極爲成功。但是匯思堂的長處也是它的短處，人才過多集中於平面設計，過於注重作品視覺的觀賞性，而缺乏代理銷售的實際操控能力，有時即便競標下來，也要聘請公司以外的職業高手來幫忙搞定。
此次匯思堂呈現的標書，果然又是一本視覺效果極其震憾的大作，異型開本畫冊的每一頁撕下來都可以當作明信片或者直接發表到報刊上。畫冊文字亦精雕細琢，字詞錘練，韻味悠長，很有一種商業餘光中的味道。只是可惜呀可惜，在客戶最爲關注的執行操作部分，卻有點大而化之，實而虛之，空而泛之。
扎辮子的匯思堂胖總監，象藝術家講解名畫一樣，將標書逐頁逐句予於詮釋。
“……在銷售操控上，我們將依照廣板、慢板、柔板、中板、行板、快板六個階段調整節奏，使之達到……”老兄，藝術性太強了，我都聽睡着了。
況人輕咳了兩聲，衝我丟過來一個眼神，我悄悄站起離開座位，輕輕拉門跟着況人遛出了會議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