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飄飄滿意地點點頭,對着公司內網顯示的業務表單。
我恰到好處地推上我的評定表。
邢飄飄沒作理會,反問我:“說好的,要完成三件事吧?”
“請邢總趕快佈置最後一件。”
“這麼想盡快離開‘家家’?”邢飄飄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我只想盡快得到我上班後的第一個滿分。”
邢飄飄適時停止追問,理解又不點透地笑了,風情款款,魅力舒展。
心裡暗暗將樑燕、卓嫿、邢飄飄三個美女作個比較,相對邢飄飄歲月曆練的成熟,卓嫿就是剛出窯還熱乎的水晶器皿,和她在一起,兩隻手得雜耍似的拋接三件以上的玻璃杯子,好玩是好玩,任性又刺激,但時間久了就累,我老了。
樑燕呢,對她來說畢業就是一場涅槃,依人小鳥飛出去,鏗鏘玫瑰綻開來,色香俱佳豔麗難擋,卻象好戰的士兵一樣時不時扎你一個鮮血淋漓。你還不能喊痛,旁邊多少位虎視眈眈等你讓位呢,也有點累,跟馬拉松比賽似的。
還是邢飄飄最有味道,關鍵是和邢飄飄在一起,你不會氣急敗壞,不會莫名其妙地躁,象坐在樹蔭綠地上面對一湖碧水,或者你就是在水裡遊的魚,一切都能被對方體貼包容。
嘿嘿,魚、熊掌和小肥羊不可兼得。很早以前喬飛感慨,理想的女人應該是費雯麗、英格麗•褒曼、林青霞、邱淑貞和酒井法子的綜合體。包子沉思良久,擡頭道:分成五個人,更好。喬飛哈哈大笑,誇讚包子具有西門慶現實主義的偉大氣質。呵呵,想歪了,扯遠了。
邢飄飄——邢總說:“希望你能留下。通過這十天的觀察,和你今天的作業,證實了你是棵好苗子,假以鍛鍊,至少能管理100個店。”
沒想到邢總對我這麼高,可是,“家家”總共才……
“家家會成長,而且正在快速成長。”邢總打斷我的思緒接着說,“知道全球麥當家多少家嗎?超過31000家,全由瑞•克羅克一家家擴張的。”
不覺肅然起敬,對有野心有夢想併爲之拼搏奮鬥的邢總。
下班鈴聲響了,邢總表情輕鬆下來:“今天週末,作爲你喬大哥的妻子,晚上我請你和女朋友吃個單純的潮汕菜。可以嗎?”
騙人,潮汕菜從來不單純,我雖然還沒有嘗試,也聽說過潮汕菜價高味美的名聲。
我狠狠地點頭。
“邢總請。”
“下了班,我就不是邢總。你可以叫我喬嫂。”邢飄飄一邊說,一邊在樓上臨窗雅間款款坐下。
“飄飄姐。”我馬上換了口。
邢飄飄嫣然一笑,顯然更喜歡這個稱呼。
“你女朋友呢?”
“加班呢。”樑燕的確經
常加班,但今天我沒有呼她。這次我要堅持到底,看誰先撐不住。另外,下午我就關了手機,因爲卓嫿呼叫和短信如冰雹季一樣噼啪砸來。
潮汕大酒樓果然排場非凡。客人一落座,衣着清爽的服務員便魚貫而入,紫砂壺沏上鐵觀音,玲瓏杯斟上二道茶,大紅圓桌上轉圈排好沙茶、豆醬、香醋、魚露、桔油、蒜泥、醬油、沙蔘醬十幾種佐料碟,另有大懷、中懷、小杯、刀叉筷勺、紙巾、毛巾一應擺放俱全,這時兩名衣着碎花藍衫的小妹,纔將鑲着金邊的菜譜恭恭敬敬分別遞到每位客人手中。
我重在參與,由飄飄姐點菜。邢飄飄不多謙讓,先要了兩客清蒸鮑魚,之後邊翻邊點:清醉竹蓀、燜瓤王瓜、炸鳳尾蝦、炒麥穗魷、清湯鰻把……
“夠了,足夠了。”我打斷她老師點名般的叫菜。
邢飄飄笑道:“潮汕菜用料廣雜,講究清淡鮮美,看上去花紅柳綠一大桌,吃完了卻不覺撐飽,象你這樣北方大漢,一定要再來兩籠鮮蝦水晶包收尾,風味可絕不類同北方煎餅果子和狗不理哦。”
恭敬不如從命,受教莫如從順,聽飄飄姐的。酒店上菜很快,別菜不表,單說清蒸鮑魚上桌,我特別留意觀察:汁似液玉,鮑如蛋黃,聞之濃鮮,咬之清嫩。入口慢慢咀嚼,閉目細品,呀,原來是這種味道。
“這是五頭鮑,阿一鮑魚味道當然還要好。”飄飄姐在一邊說明。下午彙報完工作閒聊,我曾提到卓嫿關於阿一鮑魚的對話。
“如果不報菜名,閉着眼睛胡吃,我真覺不出鮑魚與扇貝有什麼差別。”我睜開眼睛說。
“比之宮保雞丁、水煮肉片,味道又如何?”邢飄飄笑着問。
“飄飄姐,你再拿我打趣,我以後什麼都不跟你說了。”
我感到很委屈。象一個小孩拒絕了糖果,不是不想吃,而是爲了純粹爲了得到大人所給的一個乖字。白天簽完單,我彬彬有禮握手道別,卓嫿一巴掌把我手打開:“少來!要麼抱我,要麼滾蛋!”我趕緊滾蛋,卓嫿一把沒揪住,我已竄出了大門。“我會找你的。”
這五個字,象一把草仔拋進心窩,轉眼就長成了毛絨絨一大叢,我心神不寧還無處訴說。樑燕在冷戰,喬麥在美國,包子跟了黑光,偌大個城市找不到一個共醉說話的人,憋屈死了我。偏偏不能開玩笑的老總邢飄飄,還主動挑起這個話題。
“好,好。”飄飄姐善解人意收住笑,往我碗裡挾一隻大個鳳尾蝦,“每樣菜都能嘗一嘗,當然最好。只是,不要把女人當做小菜就好。”
燈光下的邢飄飄,卡其色休閒裙合體大方,星辰耳環搖出女性的溫婉,胸前藍鑽襯出尊貴的氣質,舉止嫺雅,語音溫柔,令我想起海子的一首詩:“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姐姐,我今夜
只有戈壁。”
嗯,姐姐。我對她打開心靈泉水的閘門。“她好象一枚傳說中的果子,有紅蘋果的色澤,榴蓮的異香,還有菠蘿般的誘惑,很難讓人忘記。”
我沒有說她是誰,飄飄姐卻什麼都知道。她擡下手指,酒樓小妹馬上過來將兩個空杯續上白葡萄酒,再悄悄地退去。
“沒有得到的果子總是好,你很想嘗一嘗?”她輕聲問。
“我以爲我不會,但事到臨頭又動搖,但我想我還是不會的。”
“爲什麼?”
“如果我偷吃了外面的果子,我自己園裡的蘋果樹會哭死的。”
“你很在意她傷心?”
“嗯,她開花時就跟着我。在第一個春天,我對她承諾:永遠只守護她一個,一輩子。”
“你甘心果園裡,只有一顆蘋果樹?”
“問題就在這裡,有時很不甘心啦!最理想的是,日常保證一樣主食,三餐另有輔食調配。所以我找她商量,努力做她的思想工作,我對她說:‘你陪我走過崢嶸歲月,待朕打下江山,一定封你做正宮’。”
飄飄姐一下樂了,口裡的茶水險些噴出,忙用毛巾捂住嘴,笑着說:“你當自己是誰呀,這般大模大樣,貪得無厭還暗設圈套——你女朋友怎麼說?”
“她說:好!我也多尋幾個種子選手,哪個打下了天下,我就做誰的正宮。”
“說的妙!”飄飄姐樂不可支,拍桌笑道:“十分公平啊。你接受嗎?”
“接受纔怪。就是這樣了,基本上我每次試探,都碰到尖硬的釘子,額頭都撞腫了,我也就死了心。再說,那畢竟是以後的事,看看我現在的樣子,跟她站在一起,十個人見了九個人會捂着鼻子說:哼哼,一朵鮮花啊,插在糞糞上。——人家不甩我就阿彌陀佛了。”
邢飄飄聽得笑彎了腰,笑夠了停下來接着問我:“假若有一天,你真的打下了江山,你會怎麼樣?”
“飄飄姐,問我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陳勝種地時候說‘苟富貴,毋相忘’,等到稱了王,當年夥伴去找他,他怎麼樣?就因爲老鄉漏嘴巴就把人家殺了。所以說,男人談未來的事都是扯淡,最多是他一種想象,真實的情景只有到時才知道。”
“說說你誠實的想象吧。”
“要是她一直問,一直問,我就告訴她:我能夠保證現在只愛你一個人,努力爭取將來只愛你一個人。”
“嗯,還算誠實。”
“可惜實話不討人喜歡,她要聽到了,肯定又要擰我的耳朵。哎,小女孩都願聽肥皂泡一樣美麗卻不切實際的話。”
“所以小女孩纔好騙麼。”
“同意。”我與飄飄姐碰一杯白酒。
“那你要不要去騙小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