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層的國貿大廈曾是上世紀末深城最著名的地標，“一天一層樓”的深城速度即出於此，國貿一度成爲“經濟特區的窗口”和“改革開放的象徵”。即使在今日，國貿仍是深城最具風光的頂級商務樓盤。
BAB公司就座落在這座著名大廈內，樓前大理石基座上鍍鉻標牌顯示：自8層至14層七個樓層全部爲BAB公司辦公領地，真的很牛叉。
按照簡直的提示，我乘電梯先來到沒有明顯標誌的十四層。
十四層左向進口處，左邊矗立着兩個大塊頭的制服保安，右邊玉立着兩個窈窕的旗袍美女。美女對我點頭微笑，保安衝我橫眉立目。
我對兩個傻大個兒選擇無視，將密封的推介信交給笑容最甜的美女。信的內容我一無所知，只看到信皮上五個遒勁的毛筆小楷：林汕先生 啓。
我問：“林先生是公司什麼人？”對面剩下的三個人有些發暈，好在送信的美女很快返回來，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董事長有請，張先生請隨我來。”兩個大塊頭後退半步閃開過道。
富人的一個標誌就是浪費，浪費食物，浪費空間。大家都是吃不過一個胃，睡不過一張牀，但是富人的一餐飯，可以換得窮人吃一年；富人一間辦公室，可以容納一個年級的孩子上課。林汕國貿大廈裡擁有的，便是這樣一間闊氣地辦公室。
相對簡直律師簡約清冷的風格，林汕的辦公室佈置得世俗而富貴。一丈多寬的巨型水族箱對門作屏，兩米來高的金桔樹、富貴竹成對置放室內四角，十個紫木書櫥連綿靠滿一面牆，另一面牆上正中高掛一位名家親自書寫的大隸橫幅：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亦？另一個特點就是隱蔽沉陰，每個窗子都被厚厚的窗簾嚴實遮住，整個室內完全由隱密的頂燈提供照明。
林汕先生直直坐在大桌後正後的轉椅上，四十多歲，人如紫皮竹一樣勁瘦，高顴骨大眼睛深眼窩，典型的嶺南人相，但某種特別的東西將他與衆人豁然分開。是他的眼神，精光蘊含，利如鷹隼，彷彿一眼便能將你的內心腑臟視個通透。
我覺得我的西服領帶衫衣一件件落下，他已經看透了我的來歷。我不知道推薦信上寫的什麼，我該說些什麼，腳步向前走，心裡卻在退卻了。
林汕先生笑了，沒錯，他眼角顯出了笑紋，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亮，象是看到失掉的鳥兒重新飛了回來，這或許是我的錯覺。
“溫先生是你什麼人？”他的聲音意想不到的溫和。
老天，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溫先生的名字，難道推薦信不是莫先生寫的？或者溫先生就是莫先生？一時想不明白其中的奧妙，我只能故作深沉地笑笑，閉口藏拙。
對我笑而不答，林汕沒有在意也沒有怪罪，手指點一下桌上攤開的箋紙，似乎在幫我解答：“能得到溫先生的推薦，很難。溫先生介紹來的人，自然也不會錯。”
我點點頭，馬上又覺出很不合適，似乎自己在無恥地自誇。
“你一直在廣東嗎？”林汕望着我和善地問，象在等待某個預期答案。
“不，去年畢業剛來深城，之前一直在北方。”
林汕微微頜首，“先讓老汪帶你，有事直接找我。”說完，手指按下桌上玉貔貅旁邊一個藍色按紐。
敲門聲隨即響起，一個衣冠整齊的疏發胖子神態謙恭地走進來。
“張生，你好大面子呀。除非特別的貴客，一般人是很難見到林董的。”老汪一面前邊帶路，一面迴轉頭討好地說。
那是溫/莫先生的面子，我只是偶然撞到這個星球上的一顆流星而已。
“汪總，以後多多關照。”在深城，如果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喊人“X總”總是沒錯的。
老汪果然喜笑顏開，謙虛地糾正：“我哪裡是什麼總呀，勉強算也是總辦，操辦一些雜事，還是叫我老汪好了。”
“好的，汪總。”我想從老汪這兒得到六顆星可能更容易一些。
老汪帶着我乘電梯下到八樓，然後再逐層向上巡視。
八樓是接待區。門口保安值勤，美女迎賓，客戶一進門，便有西裝領帶的專業人員一對一負責接待，引座端茶安排食宿，介紹遊玩景點，瞭解客人意向，比當下最具服務熱情的售樓處還要熱情三分。我注意一下，幾乎每分鐘都有客人進來，陸續被接待專員引到廳裡和樓上。
“汪總，公司在開洽談會嗎？”
“洽談會，是呀，每天都在開，每天都要來幾百人，現在
正是熱鬧時間。”說着，一起上了九樓。
九樓爲多功能成果展示廳，彩色圖片，領導題字，獎狀獎盃錦旗報摘，彩電光碟多媒體投影，琳琅雜列，動靜有序。走馬觀花中我還看到了一張林汕分別與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和小布什的並肩合影……這林董太強大了，莫非是誰家太子黨？
“我們林董白手起家，奮鬥史可以拍成一部傳奇大片，哈哈，現在可以說手眼通天了，除了BAB，名下還有幾十家公司呢。”老汪解答我的疑問。
“BAB公司到底做什麼生意呀？”這場地、這陣式、這奢華繁忙的景象，生意肯定小不了。
“服務三次產業，促進對外貿易，整合國際資源，優化產業鏈條。”老汪熟練地作答，這段話在門口展板上見過，好象都是該國家發改委的同志們操心的事。
“汪總，你能不能……”
老汪急急地領我再上了十樓，從十樓到十二樓，整整三層樓，全部爲企業產品展示和業務洽談區！一色的絳紅沙發、玻璃茶几構成一組組標準洽談小區，每組沙發上都人影晃動，各省的方言都能於此聽到，我還看到了鬼子——白色的、棕色的，還有黑色的正宗洋人！
老汪手划着介紹：“洽談區劃分有亞太、美洲、歐洲、非洲、綜合五個小區，自然少不了國際友人常來常住。”
“Hello！”一個晃着咖啡杯的黑人朋友迎面過來招呼。
“今天怎麼樣，普林斯頓？”老汪衝黑兄弟努了努嘴。
“嘿，三個，一個有戲。”普林斯頓豎起三根手指，眨眨眼睛過去了。
“吧檯那邊有咖啡飲料免費供應。”老汪不無自豪地說。
“汪總，我們公司到底……”
老汪詭密地一笑，寬肥的肩頭抖一抖，以自家人的語氣降低音量道：“說白了，我們就是做中介，幫助國內企業把東西賣到國外去。”
“主要做哪類型企業呢？”
“所有！”老汪一腆肚子氣吞山河地說，“大到飛機導彈，小到別針髮夾，只要有人生產，我們就能幫它賣出去！”
我聳然動容，沒有國內外深厚的資源，根本不可能攬這磁器活兒呀。我對林董的敬意，噌噌上升到最高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