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蔭館內。
方錚從韓亦真那裡灰溜溜的回來,剛邁進前堂,便見溫森和一干影子管事正坐在前堂等他。
“同志們好!”
“方大人好!”衆影子屬下一齊躬身抱拳,精神很抖擻。
方錚嘆了口氣,萎靡道:“方大人不好……”
衆人呆楞。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孟夫子誠不欺我啊!”方錚一臉悲憤。
“大人,這句話……呃,貌似是孔子說的……”溫森小心翼翼的糾正道。
“啊?是嗎?”方錚毫無羞色,反而興致勃勃道:“孔夫子爲何說這句話?莫非他家的老婆也很剽悍嗎?”
衆人滿頭黑線,溫森汗道:“大人……這個,史無所載,屬下委實不知……”
方錚不高興了:“你們是特務,不知道不會去查麼?沒事就得多查查,這樣才能提高業務水平呀……”
溫森快哭了,孔子死了一千多年,你居然要我去查他那個一千多年前的老婆剽不剽悍,……還講不講理了?
方錚長嘆口氣,唏噓道:“女人,真的很難懂,就像那浮雲……”
衆人立馬恍然,合着方大人剛纔必是在韓家三小姐那裡吃了虧來着。
溫森想了想,始終也想不明白爲何方大人總是在女人身上吃虧,長平公主是這樣,青龍山上的女土匪是這樣,現在換了韓家三小姐,仍是吃虧,方大人似乎吃虧吃得樂此不疲了。
“大人,……恕屬下冒昧,其實對女人不能太縱寵了,女人越寵越無法無天,比如屬下的婆娘,若敢與我起刺兒,屬下便一巴掌呼過去,狠狠拾掇之,不怕她不聽話……”
方錚皺眉瞪了溫森一眼,哼道:“打女人?你可真有出息啊……粗魯不文!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屬下?嗯……趕明兒我得上奏皇上,請朝廷衆臣商議立一項新法……”
“什麼新法?”
“《婦女兒童保護法》。”
“大人,這是何意?”
“就是說,我請朝廷成立個婦女聯合會,簡稱婦聯,以後丈夫打婆娘的話,婆娘可以到婦聯去告狀,國家將會給予她丈夫一定程度的懲罰……”
溫森兩眼發直,吃吃道:“什……什麼懲罰?”
方錚仰頭思索了一下,然後很認真的道:“……彈小雞雞五十下。”
衆人捂襠大汗:“……”
溫森見馬屁拍得不夠響亮,心下有些不甘,又湊上前建言道:“大人若想治一治韓家那位三小姐,屬下還有個斯文的法子……”
方錚精神一振,“什麼法子?”
溫森諂笑道:“今日天黑之後,屬下派幾個身手好的兄弟進到她房裡,把那韓家小姐結結實實綁了,然後我們便在外面給大人把風,大人則可以……嘿嘿,爲所欲爲,舉凡男女之間有了合體之緣,還怕那女子不乖乖聽話?大人從此可以在她面前一振雄風……”
溫森說完後便不停的嘿嘿笑,笑得很猥瑣。
方錚聞言兩眼一亮,老溫是人才啊!一想到韓亦真光溜溜的被綁在牀上,玉體橫陳,鬢亂釵斜的模樣,然後自己一臉淫笑,將她全身上下細細撫摸把玩,大逞獸慾,窗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屋內也是一番旖旎的巫山雲雨……
哎呀!硬了……
方錚嗖的一下縮回了口水,隨即沉下臉,罵道:“無恥!敗類!人渣!禽獸!你這叫斯文的法子?簡直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這是人類最卑鄙的犯罪!”
溫森被罵得腦袋一直低,方錚罵到最後,溫森已經像一隻弓着身子的蝦米似的,慚愧得無地自容了。
方錚大罵了一會兒,這才意猶未盡的止住,用正義且鄙夷的目光冷冷瞪了溫森一眼,道:“去,再弄一包烈女吟給我!”
“是……啊?”溫森愕然擡頭。
方錚痛心疾首道:“我真鄙視你啊!採花賊能辦到的事情,非得像個強盜似的去綁人,你丫懂啥叫情趣嗎?”
衆人心悅誠服:“大人……威武!”
頓了頓,方錚問道:“可找到泰王下落?”
溫森苦笑道:“影子四下出動,跟着泰王的敗軍一路向東追蹤而去,可至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泰王行蹤詭秘,很是難找……”
方錚想了想,道:“我估計泰王會向齊州方向逃竄,那裡與突厥的邊境線上,有一支兩萬人馬的突厥騎兵在頻繁調動,很顯然泰王這是與突厥人勾結起來了,他已兵敗,十有八九會向突厥方向靠攏,尋求突厥人的幫助,老溫,你馬上飛鴿傳書,命齊州和幽州邊軍加強戒備,留意泰王敗軍的下落,一萬多敗軍往北移動,不可能隱藏得住行蹤的。”
溫森恭聲道:“是。”
溫森又看了方錚一眼,忽然討好的笑道:“大人,泰王的下落屬下雖未找到,可您的某個仇人的下落,屬下卻找到了,現在正押在揚州的大牢之中,等候大人發落……”
“誰?”
“綁架大人的元兇,葉家二公子葉敏之。”
“是他?”方錚楞了一下,接着大喜,“彼其娘之!終於找到他了?”
溫森笑道:“這葉家的二公子倒是不蠢,咱們兄弟一路追查下去,發現他逃竄到了嘉興府之後,只短暫停留了兩個時辰,便又啓程往杭州行去,興許是聽到大人派兵圍了杭州葉府,葉敏之在半路又改道往南倉惶而逃,不過他的運氣不好,改道後正好與追捕他的兄弟們在官道上撞了個正着,咱們兄弟不費一絲力氣便將他押回了揚州,扔進了大牢。”
方錚喜道:“媽的!這傢伙竟敢綁架欽差大臣,長一百顆腦袋都不夠老子砍的,老溫,你去告訴古昂,特事特辦,葉敏之勿需再審,也不必等秋後問斬,現在就把他從牢裡提出來,給老子剁了他!——剁碎一點!”
由於韓家相助,葉家在江南再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方錚的底氣又足了,可以毫無顧忌的砍了葉家二公子,而不必擔心江南的世家聯合起來造反。
溫森領命而去,剛走到門口,方錚忽然叫住了他:“慢着!既然葉敏之已落網,可以命杭州駐軍查抄葉家了,記着,先將葉家全族押入大牢,查抄葉府所得銀子財物必須全部交給我,這是城外陣亡將士的撫卹金,誰敢貪污就砍了誰!”
溫森應命。
“葉敏之關在哪裡?”
“大人,他被關在揚州知府衙門旁的重刑犯大牢。”
“不行,太便宜他了!傳我命令,把他關豬圈裡去……”
“啊?”
“哎呀,開個玩笑嘛,你們要時刻保持着活躍的幽默細胞,不然我每天看着你們很乏味的……走,帶我去看看,都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老子去看看他眼睛紅不紅……”
“……是。”
……
大牢位於揚州知府衙門左側,由於前些日子揚州城的短命知府徐壽倒行逆施,無故抓捕揚州城的青壯百姓入獄,以防百姓盲從泰王謀反,那時揚州大牢人滿爲患,後來方錚果斷的撤了徐壽,又將無辜的百姓放出來,大牢這才空了不少。
看守大牢的牢頭沒見過世面,見欽差大人親自來到,此人幹了一輩子小吏,何曾見過代表天子的欽差?於是慌忙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直將方錚當成了廟裡供奉的菩薩一般。在影子屬下的拉扯下,牢頭這才忙不迭站起身,點頭哈腰領着方錚往牢裡走去。
走進陰暗的牢門,方錚眼前一黑,大牢走道的青石牆壁上,三三兩兩斜插着幾支火把,火光微弱,勉強視物。
方錚一行人走進去,陰暗潮溼的大牢走道只聽到紛亂的腳步聲,關在鐵欄後面的犯人們擡起無神的眼睛,漠然掃了一眼這位走在最前面衣着華貴的年輕男子,便又低下頭,繼續睡覺或發呆。
方錚抽了抽鼻子,然後不滿的瞪了牢頭一眼:“這全天下的牢房怎麼都是這股怪味兒?哎,你們平時不打掃衛生的嗎?”
牢頭見方錚表情不滿,一時慌了神,急忙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小人稟欽差大老爺,這牢內本是關押重刑犯或死刑犯的地方,他們在這裡都住不了多久,刑部覈准的案子發下來,他們有的要被充軍流放,有的要推出刑場砍頭,所以……小人們也就沒怎麼打掃過。”
方錚嘆氣道:“他們不是常客,可你們守牢房的卻是長年累月待在裡面呀,你們難道就不覺得這牢裡很臭麼?這種環境你們待得下去?”
牢頭擡起頭,使勁抽了抽鼻子,然後迷茫道:“沒覺得呀,一直都是這個味兒……”
方錚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他心裡有點慶幸,幸好自己穿越到一個富家子弟身上,而且運氣一直不錯,當上了大官兒,若穿越到某個守大牢的獄卒身上,每天聞着這刺鼻的臭味兒,真不知自己會受多大的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別想了,也許自己只討得到一個醜陋庸俗,只知破口罵街的婆娘。從此過着生不如死的平淡日子……
方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忽然覺得,其實老天爺還是挺厚待自己的,身在福中要知福,儘管自己平日受過諸多驚險的命懸一線的生死關頭,可總算還是活下來了,而且嬌妻美妾不少,皇帝是他鐵哥們兒,家裡富可敵國,手中權大如天……
做男人做到這份上,還求什麼?再不知足老天爺就只好安排自己羽化飛仙了,而且做神仙肯定不如自己現在這般愜意,一定無聊透頂,方錚懷疑自己的穿越就是老天爺無聊之中搞出來的一件無聊的事情,自己等於是個被神仙惡搞的實驗品,類似於小白鼠……
牢房愈往裡走愈顯得昏暗,走到最盡頭的一間牢房,兩名魁梧的影子屬下筆直的站在牢房門口,溫森知道葉敏之是方錚的大仇人,所以特別安排了屬下嚴加看管。
方錚捂着鼻子來到牢房門口,透過兒臂粗的鐵欄望去,見一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男子正蹲在牢房的牆角內,渾身簌簌發抖,很是惶恐不安。
仔細看去,依稀辨認出此人正是那位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葉家二公子,葉敏之。
方錚不由哈哈一笑,站在牢門外得意的得瑟起來。
子系中山狼,得意便猖狂。方錚可不是什麼講究仁恕的謙謙君子,一見仇人的落魄模樣,他便笑得異常開心。
“葉公子,都說三十年風水輪流轉,咱們這風水還只轉了三天呢,又轉過來了,呵呵,現在你在牢內,而我在牢外,此情此景,葉公子可有什麼感想?來,說來聽聽,說深刻點兒……”
葉敏之聽到這熟悉而又討厭的聲音,嚇得不由渾身一顫,擡頭驚惶望去,見方錚站在牢房外,昏暗的火光照射下,葉敏之仍能感受得到方錚眼中那一抹深深的嘲諷和陰寒。
“方……方大人?”葉敏之瑟縮在角落,不確定的叫道。
方錚樂了:“嗬,這關在牢裡的人到底不一樣,素質明顯比以前強了很多呀,你綁我的時候可是叫我‘姓方的混蛋’,這會兒我他媽又變‘方大人’了?”
葉敏之抖了一下,隨即忽然撲到鐵欄前,哭喊道:“方大人!求您饒命!小人知錯了,您是朝廷欽差,大人有大量,放過小人和全家吧!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
方錚頗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怎麼每個反派角色倒黴的時候都說這幾句話?你就不能換換臺詞?或者表現一點兒威武不能屈的英雄氣概,來個視死如歸什麼的,好歹也像條漢子呀……”
方錚說到最後語氣一頓,他忽然想起自己倒黴的時候比葉敏之也好不到哪兒去,求饒的時候甚至比他更不堪,想到這裡,方錚面上不由浮出幾分赧赧之色,厚如城牆拐彎的老臉竟破天荒紅了一下,隨即很快又恢復如常。
我一定不會再這麼倒黴了!
方錚捏緊了拳頭,暗暗立下了宏偉的志願。
——話說回來,就算將來真有這麼倒黴的一天,求饒的時候一定要比葉敏之體面點兒……
命人打開了牢房大門,方錚一個箭步衝進去,然後狠狠一腳將葉敏之踹了個跟頭,又毫不留情的使勁在他身上踹了幾下,葉敏之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的世家少爺,何曾受過如此折磨?方錚的拳打腳踢下,葉敏之疼得高聲嚎叫,絲毫不敢還手,只是哀哀求饒,高亢的嚎叫聲在幽暗靜謐的牢房內迴盪,給牢房更添了幾分令人不寒而慄的恐怖色彩。
痛揍了葉敏之一會兒,方錚打得累了,這才一腳使勁踩在葉敏之的胸膛上,氣喘吁吁的惡聲道:“說!”
“說……說什麼?”葉敏之擡起眼淚鼻涕糊成一團的臉,可憐兮兮問道。
“說!……你相不相信我和韓亦真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方錚沒忘記,他和葉敏之的矛盾正是由韓亦真而起,說得好聽叫衝冠一怒爲紅顏,說得不好聽叫爭風吃醋,可問題是,他和韓亦真之間明明是清白的,被人無端冤枉,方錚含着一口冤氣一直悲憤至今。
葉敏之一楞,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楞過之後,他馬上點頭不迭的連聲道:“相信,相信!大人您和小妹一直清清白白,小人有眼無珠,誤會大人了,小人該死!”
方錚聞言臉色緩了一緩,又不輕不重踢了葉敏之一腳,欣慰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再好不過,聖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意思就是說,既然你已明白了我和韓亦真是清清白白的,你現在可以去死了……”
“啊?”葉敏之聞言大驚失色,急忙惶然抱住方錚的大腿,放聲大哭道:“大人……聖人的話不是這麼理解的呀……”
方錚叱道:“閉嘴!我就是這麼理解的,不行嗎?”
隨即方錚又想到在徐集鎮的客棧裡,自己趁着韓亦真睡着了把她渾身上下細細緻致的摸了個遍,說起來,自己好象跟她又不是那麼清白……
“你真的相信我和韓亦真是清白的?”
“相信,相信,方大人,您人品高尚,德行傑出,律己及人,無私正直,怎會和小妹不清白呢?小人有眼無珠,錯怪大人了!求大人您饒我一命……”
方錚被拍得心花怒放,不由放聲長笑道:“哈哈……你這次又錯了!我和她其實並不清白!”
“啊?”葉敏之傻眼了,心中悲憤之情難以言表,有你這麼玩人的麼?一會兒清白,一會兒又不清白,合着你拿我當樂子逗呢吧?
話已說下,葉敏之無法轉圜,一時間無所適從,只得張大了嘴,楞楞的看着方錚。
玩夠了的方錚意興闌珊的看了葉敏之一眼,懶懶的揮了揮手:“來人,把他拖出去砍了,然後找個坑埋了,杭州葉家全族流放漠河三千里爲奴,世代不得開豁。”
本打算誅滅葉家九族,可方錚擔心此舉會引起江南世家的情緒反彈,於是改斬首爲流放,算是給長平和羅月娘肚裡的孩子積點福德。
“是,大人。”溫森抱拳應命,然後手一揚,兩名魁梧高大的屬下跨進牢房,一人一邊架起渾身已癱軟的葉敏之便往外走去。
待到葉敏之被架起後,他才猛然醒過神來,於是開始極力掙扎,口中哭喊道:“大人,方大人,饒我一命啊!我願一輩子爲奴……”
方錚揮手道:“得了吧,你丫在我身旁爲奴,我還睡得着覺嗎?拖走拖走,殺掉殺掉……”
“大人!大人!我有一個重要情報!重要情報!我願用它來換自己一命!大人……”
方錚冷笑道:“你這種紈絝子弟能有什麼重要情報?無非是哪家青樓的姑娘胸很大,哪家寡婦的屁股很翹,我還用得着你來告訴我?老子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呸!敗類!”
“大人!”葉敏之被兩名大漢架出老遠,急得臉色慘白,如果再不能引起方錚的注意,他這條小命可就真的休矣了。
“大人!方大人!你難道不想知道泰王的下落嗎?”情急之下,葉敏之高聲喊了出來。
此言一出,方錚和溫森以及身後所有的影子大大小小的管事們臉色一變,神情全都變得凝重起來。
“慢着!把他帶回來!”方錚沉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