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白緊跟其後,思量着言歌的話。不知不覺中,隨言歌坐上馬車。
馬車很大,宛若精緻的房子。最裡設有軟塌,中央被薄紗遮擋。薄紗外是兩排坐塌,坐着綠蘿與江一白。
言歌躺在薄紗內的軟榻上,目不轉睛的對着手裡的扳指發呆。
“老闆此行前往何地?”江一白不認爲言歌會規規矩矩的回永安,好奇之餘有些忐忑。
總覺得言歌記恨自己筆下人物的所作所爲,要做些什麼來平息她的怒火。
綠蘿是言歌嫁入趙家後,趙老太太送去的丫環。對言家知之甚少,更未見過江一白。聽得江一白對言歌的稱謂,不免犯疑。
夫人常年在後宅,何時經商?
言歌思緒漸漸收回,掀開車窗的簾子。她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耳邊盡是喧鬧不絕的人聲,莫名其妙的心安:“清河鎮。”
“老闆可知清河鼠疫橫行,周遭縣鎮皆爲匪寇?若隻身前往,怕是有去無回。”江一白難得的面色嚴肅,認真提醒。
他不明白言歌會選擇這麼個地方,莫非感知到病毒角色在清河附近?
言歌揮了揮手裡的團扇,輕嗯一聲。
綠蘿只當言歌被張姨娘刺激,一心求死,蹙眉勸諫:“夫人便是尋死,也不是這麼個尋法。實在不行,咱回永安,重頭再來。哪怕日子苦點,好過去那個鬼地方。”
言歌不言一句,綠蘿只得鬱悶又無奈的看向別處。
江一白看不透新上司,想着言歌是世界的管理員和創造者,應該不會把自己作死。
當然,他們便是死了,也不過是回到時空管理大樓。
馬車吱吱呀呀的往前,離開京都的城門,速度又增了幾分。
路程很遠,一個半月才趕到清河附近的江城。當馬車突然停下時,三人皆沒反應過來。
江一白掀開車簾,率先下了馬車。綠蘿扶着言歌,緊隨其後。
“這裡的流民怎麼這麼多?”綠蘿掃了眼席地而睡的男女老少,一臉不解。
久居內宅,頭一次見這樣的場景,如何能不震撼。
江一白訂好廂房後,從來福客棧走出:“老闆,一切都安排好了。”
“陪我轉轉。”言歌背過身,徑直往前。她手上的扳指,不知何時變爲暗紅。
夜色漸深,月光鋪滿街道。街上除了流民外,沒有幾個行人。微涼的晚風,吹的掛在店鋪門上的燈籠微微晃動。
不知從哪竄出的小乞丐,直往言歌懷裡撞。幸江一白眼疾手快,將其拎起,扔到一旁。
“不長眼的蠢東西,往哪裡鑽呢!”綠蘿被這一變故嚇到,不禁怒罵。
五六個乞丐跑到三人面前,眼睛死死盯着言歌身後的小乞丐。又見三人穿着,非富即貴,便心生退意。只是不遠不近的跟在小乞丐身後,等着他落單。
到了來福客棧門前,言歌餘光看到緊跟着她的小乞丐,忍笑的回過身:“你跟我作何?” Wωω ▪TTκan ▪co
“我、我、我也不知道。”小乞丐緊揣着懷裡的包子,小心翼翼的擡頭,聲如蚊吶。
江一白眼尖的看到言歌手上的扳指變了顏色,警惕的看向四周。
原來,病毒角色真在清河附近。
綠蘿從荷包內拿了幾個銅板,塞到小乞丐手裡,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拿了錢去買些飯菜,填飽肚子是正經,莫要再跟着我們。”
“我、我不要。”小乞丐把銅板又塞給綠蘿,只巴巴的盯着言歌。
言歌轉着手裡的扳指,打量着小乞丐。
小傢伙個頭比她的肩高些,約莫十來歲。瘦弱的身板上,掛着幾片布。亂糟糟的頭髮,遮掩住了五官。倒是有些小聰明,知道即便從他們這裡得了好處,也會被其他乞丐搶走,所以緊拉着他們不放。
“給我個理由。”沉默半響的言歌,突然開口。
小乞丐詫異的看了眼言歌,很快又反應過來,小跑到言歌身前,恭敬且狗腿:“只要主子能給口飯吃,我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學。”
綠蘿在旁提醒:“夫人,我們此行所帶奴僕夠多了。”
“帶他回客棧,讓人給他梳洗完,再來見我。”言歌看了小乞丐片刻,向綠蘿囑咐着。待目送着兩人離開,她才側身看向江一白:“怎麼,有話要說?”
“老闆,他是不是那位?”江一白把摺扇合上,面帶嚴肅。
若是的話,他即刻將此人帶回時空大樓審判。或者,就地解決,讓這傢伙徹底消失。
言歌邁過門檻,謝過小二哥的招待,輕笑道:“不是他,是他送我的禮物。江一白,你確定,沒有什麼瞞着我嗎?”
等不到迴音的言歌,自顧自的往樓上而去。
在她看來,沉默是另種答案。
言歌回到廂房,站在門窗前望着一輪明月。對方似乎很瞭解她,知道她內心深處在意的東西。不然,也不會復刻曾經的畫面,企圖勾起什麼。
可過去,終究是過去。
“夫人。”綠蘿敲了幾聲,得到言歌的應允後,帶着梳洗乾淨的小乞丐推門而入。
言歌坐在桌前,接過綠蘿遞來的茶,瞥了眼跪在外廂房的小乞丐,眉眼一彎:“這一打扮,倒有幾分人樣了。小傢伙,你最近可曾見過什麼奇怪的人?”
綠蘿站於言歌身後,揮着團扇,爲言歌驅散着夏日的悶熱。
分明小乞丐今日才見他們,爲何她卻覺得夫人和他認識許久?
小乞丐搖了搖頭,想到什麼,又支支吾吾:“倒是沒見到什麼奇怪的人,但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夢到主子您。”
“胡說!今日我們頭一回見,怎麼可能會夢見。我家夫人看你可憐,收留你,你嘴裡卻無半句實話。”綠蘿握着團扇的手一頓,眸中滿是不悅。
莫說是她,連小乞丐自己也是不信。
可小乞丐昨夜真真夢到言歌,今日見到言歌,纔會鬼使神差的跟着她。夢的內容他已記不大清,只模模糊糊記得言歌的面容。
現在想來,或許是上天垂憐,才降天神拯救於他。
言歌喝了口茶,悠悠道:“或許前生有緣,也不說準。不知你現下多大了,可有名字,家住何地,爲何落得如此境地?”
面對言歌一連串的提問,小乞丐愣了愣神。
綠蘿在旁提醒:“發什麼呆,夫人問你話呢。”
“回主子,奴才自小被遺棄在外,無名無姓。自懂事以來,便在江城。今年過了冬,就十四了。收養奴才的老乞丐說,是在一個爛箱子裡找到奴才的。”小乞丐如實道。
言歌招了招手,小乞丐便爬到她的面前。那千隨百順的模樣,着實取悅了她。
“把手給我。”言歌話音剛落,小乞丐乖順的把手遞過去。她將綠扳指反套上乞丐的右手拇指,撫過乞丐的發頂,聲極其溫柔:“我沒旁的本事,許你今生安穩,還是能做到。
但……你既跟了我,沒個名字怎麼行。不若我送你個名字,姓許,名今安。
姑且算是我對你的承諾,如何?”
許今安跪在地上,雙眸盯着拇指上的綠扳指出神。
這般珍貴、貼身之物,主人怎麼說給他就給他了?
昨晚的夢與眼前的一切重疊,如夢似幻,令他分不清真假。
許今安想要確認般,偷偷擡頭卻與言歌四目相撞,忙惶恐的磕着頭:“謝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