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內的生物進化完全不能按照正常情況來看待。
這裡的生命因爲“逐火者”的外來干擾,並不遵循“進化論”的道理。
每個星球的每個物種都是由他們像捏泥人那樣親手“捏”出來的,從一開始就是進化後的最終形態。
從“逐光”文明的古生物學中就能發現端倪,他們所挖掘出的化石,古老的可以追溯到幾億年前,較年輕的可以追溯到幾千萬年前,無一例外地都和現在的生物個體保持着極爲相似的形態。
這裡沒有災難性的地質活動,星球環境也得天獨厚,生命不需要進化也能適應,生態環境也從始至終保持着一個模樣。
同樣因爲“逐火者”外來影響導致的,還有生命形態的單一。
似乎是由於“逐火者”僅僅只是從“必要性”來考慮生物的創造,除開佔比量最大的各類植物之外,星球中剩下佔比最多的生物類型居然是哺乳動物。
其餘分類的生物要麼極爲稀少,要麼就乾脆沒有,被創造而出的“蓋婭星球”是不會因爲缺少了某種種類的生物就出現生態崩壞的。
在這裡,絕大多數的植物都同時承擔着“分解者”與“生產者”的職責,它們也幾乎不需要通過外力來進行繁殖。
某種程度上說,化蛹之後的生命可以算得上是另一個物種,幾乎很難看到它和蛹之前的幼蟲的相似部分。
長壽幾乎是整個“搖籃”星系的生物們必備的一項特質。
他們雖然有多對手足,但這些肢體卻極爲複雜,末端出也分化出了宛如手指般靈巧的附肢。
然而或許是“逐火者”在基因方面的造詣高得離譜,“逐光”的人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他們的身體極爲健康,在尚未進入大逃殺的過去時代,“逐光”人口的平均壽命在四百歲左右。
而通過與那邊電子病毒相連的“監聽終端”知曉了這一切的李文淵,也有他的想法。
有人對此強烈反對,甚至連看那位生物學家的眼神都變了許多,像是在看一個想要拉着所有人自殺的末世論者。
也因此,當他們從五百萬光年之外瞭解到了另一種生命形態時,絕大部分人都對此難以理解。
他們的一位生物學家提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那就是模仿這種生命誕生過程,讓整個文明的生命們全部經歷一次“完全變態發育”,並在這個過程中將那段引來毀滅的原始基因洗去。
哲學意義上說,這個階段的生命其實已經死了,而後來誕生的生命,是從原來生命的屍體中“長”出來的。
按照一部分科學家的定義,這是不算的,因爲蛹中的並不是生命,甚至連生命的形態都沒有,有的只是充滿大量有機質的一鍋濃湯。
現在的“逐光”文明就面臨着同樣的問題。
當意識到“逐光”的問題僅僅只是身上那段至關重要的基因之後,李文淵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逐光”的領袖,也同樣在煩惱這件事,這種“化繭”的辦法他認爲確實是一個可行之法,然而他也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破繭後的他還是他嗎?
議會裡很快就吵作了一團,有人反對,卻也有人贊同,因爲只要能夠清除他們體內那段基因的話,那至少針對他們的“宇宙收縮”就會停止,只要“逐火者”也消逝了,那他們的這場危機將就此得到解決。
在銀河中,尚未有過哪個文明的種族會經歷這個過程,但這並不妨礙科學家們對此進行討論。
“……只是,要讓人接受機械飛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就看他們更喜歡哪種‘自殺’的方法了……”
“……只是基因的緣故嗎?‘逐火者’應該是沒辦法了,他們受到的多半是某種直指‘存在本身’的鎖定,除了他們的消亡不會有第二個方法。”
基因畢竟還是肉體層面的東西,只要拋棄肉體,擁抱金屬,那這個問題就不會存在。
這是一個與“將意識上傳是否等於在自殺”相似的問題:化蛹前和化蛹後,還算得上是同一個生命嗎?
要說與昆蟲最像的地方,是他們幾乎只能以流體爲食的口器,以及已經不怎麼使用的複眼。
“……這……這樣誕生的生物,還能算是原來的它嗎?”
“但是‘逐光’……他們會願意接受‘機械飛昇’嗎?”
若是讓李文淵來評價,他會覺得“逐光”的物種像是由什麼瘋狂科學家人工合成的怪物,沒有因爲自我崩潰而死都是個奇蹟了。
“……不,我不可能認同!這就是在自殺!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他們並沒有外骨骼,呼吸系統也極爲發達,他們是恆溫動物,他們的繁殖方式也是胎生。
而每個星球上都會有一種被創造的“最高級”的生物,來作爲邁向星空的文明主體。
“你瘋了!這不一樣等於用基因手段來去除那段基因,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而生物學家也十分冷靜地應對:“區別還是有的,假如完全變態發育可行的話,那至少我們還可以成長爲全新的生命,而不是因爲基因崩潰而暴斃。”
很難理解“逐火者”是按照什麼標準來投放文明的,很可能他們只是單純地將“上一個紀元”的文明再在這裡重現一遍。
有科學家瞭解到“完全變態”發育的生物後,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逐光”的物種看上去與大號的飛蛾十分相似,但他們的內在其實基本與昆蟲無關了。
完全變態發育是部分昆蟲的成長階段之一,這個階段終中,昆蟲會形成蛹,並在蛹內對自身進行一次翻天覆地的改造,成爲一種與原來外形、習性等幾乎完全不同的生物。
於是李文淵將“機械飛昇”的相關介紹傳遞了過去,也正好爲整個會議室內爭吵的人們所知。
而仔細看完“機械飛昇”的全部內容後,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惡寒,他們此時的心中所想甚至是:
“其他星系的文明原來玩得這麼大嗎?”
在瞭解過還有“機械飛昇”這種“裝罐療法”之後,他們看向“化繭”的目光,也似乎不再那麼抗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