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不見天日。茂密的草叢高過人頭,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前方十米以內的境況。
人走出其中,就好像一滴水掉進大海一樣,難覓蹤影。越往裡走,空氣越稀薄,甚至讓人窒息。
寂靜森林,像沉默的野獸,膽子小的人面對一片靜默,看不到藍天,都會忍不住發抖。
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起林間的飛鳥烏鵲,那空蕩蕩的回聲有些神秘邪門,螞蟻、毒蛇、野獸甚至一顆普通的植物都可能讓人致命。森林裡佈滿了厚厚的落葉,一層又一層,積累了幾百上千年來。
厚厚的落葉不僅埋藏着悠長的時間,還有埋藏着不知多少魯莽闖入者的屍骸:人或者動物。
所以就算常年在林中生活的人,也不敢輕易走進那高山密林裡。
林間傳來一陣沙沙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經過,踩着厚厚軟軟幾乎沒過鞋的的落葉層上,留下一行行有序的腳印。
這是一羣士兵在行軍,他們臉上吐着重重的油彩,身上花綠綠的衣服幾乎把他們和森林融爲一體,不仔細辨認是看不出來的。
一個高大強壯的綠影走在前面,接着斑駁的陽光,可以看見他手裡揮動的東西是一把亮閃閃的利刃。
這是一把開山刀,刃口用特殊的鋼材製成,吹髮可斷,只見那男人輕輕一拉,就把橫在面前的蔓藤割斷,撥開蔓藤,他高大的身體擠了過去,硬生生地在林中開闢出一條小路。
一個跟在他身後的男子,手裡握着指南針,不時地修整前進的方向。
他們身後的還有二十幾個人,動作利索,幾乎踩着前面留下的腳印小心翼翼地穿過跟在後面。
他們手持武器,槍口斜向上,神情警惕,精光閃閃的眼睛被眼前籠罩的紗巾隔着,像樹林裡的野獸般敏銳。
突然,前面傳來幾聲噗噗聲,那個揮刀開路的人好像發現了什麼,他手中揮舞,幾下白刃起落,好像有什麼東西跟砍斷了一樣,掉在地上。那白刃上多了幾滴鮮紅,淡淡的血腥味在林間瀰漫。
“黑狗,什麼事!”一個男人上前問道。
黑狗回頭笑了笑,裂開嘴,一團灰綠的臉上閃過一抹白色,那是他的牙齒。
“頭!中午可以加餐了!呵呵!”黑狗舉着被他砍着兩端的蛇,笑了笑。
那蛇有兩米長,幾乎有大拇指那麼粗,鮮紅的蛇血正順着斷口往外滲,低落在斑駁的樹葉上。
“不錯!幹得好!老吃那些乾糧,早就膩了!”戴傳新笑着點點頭。
他是這支小分隊的隊長,從一個星期前帶隊潛入班達亞齊地區,準備在熱帶雨林裡襲擊荷印殖民軍。
黑狗用刀刃在蛇皮上輕輕一點,一個綠色的蛇膽就掉了出來,他一口吞下,吮吸了一口鮮美的蛇血,樣子又說不出來的享受。
“走吧!大概還有二十多公里,我們就到達目的地了。”
戴傳新舌頭舔了舔龜裂的嘴脣,催促道。
看了看手錶,在黑狗羨慕的眼神中,又把多功能手錶戴好。
在整個三角洲部隊(南華的特種部隊)裡,只有區區數人能配有着這款漢密爾頓軍用多功能手錶。
據說是從美國特別訂製的,只有高級軍官才能享用,砸不爛、防水、精確、有指南針功能,適應各種惡劣的環境。
黑狗把那兩截蛇交給身後的戰友,繼續在前面開路,喝了蛇血後,似乎力大無窮,沙沙沙,不斷地揮刀,很快就在林中殺出一條只有他們才能經過的路來。
過了一會兒,樹林終於變得稀疏起來了,陽光也逐漸強烈了,衆人已經來到了森林的邊緣了。
“休息一下!”戴傳新在黑狗羨慕的眼神中,又亮出手表,看了看時間,微微一笑,似乎很滿意行軍速度。
衆人背靠着坐下來,沒有解開揹包,摘下頭罩,把上面佈滿的樹葉、蚊子抖出來。
“喲!運氣不錯!”戴傳新旁邊的一個乾瘦的男子看着頭罩上的一個可愛的小青蟲,笑着拿起來,一口放入口中,感覺好像在品嚐美味佳餚似的。
“給!獵人!嚐嚐我的收穫。”黑狗把一截鮮紅的蛇肉遞給這個正在品蟲的男子。
林間不能生火,生吃森林裡的動植物成了這些人的習慣,他們每人都有獨自在森林裡生活一個月的經歷,就算把他們放在森林了,也能生存好幾年。
“味道不錯!要不是急着進軍,下次和你去打香樟,那味道才棒呢!”獵人笑道。
他原名叫王大山,山裡的獵戶出生,曾是一戰華工,現在已經是三角洲部隊的一名少尉狙擊手。
想到馬上要狙擊那些荷蘭人了,獵人的眼睛眯了一下,精光一閃,有種嗜血的感覺。
不多時,看是頗多的蛇肉就被這二十幾個大漢一人一小口就消滅掉了,爲了補充體能,他們還得忍受那軍用口糧的摧殘。
戴傳新嚥下最後一塊口糧,又擰開水壺小小地抿了一小口,溼潤一下乾澀的嘴脣,重新站起來。
“出發!”
他小聲喝道。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來到了森林邊緣。
“夜鶯、豹子,你們去看看,荷蘭人還在不在哪裡?”戴傳新命令道。派出了兩個偵察兵後,他安排好警戒的人手後,命令剩餘的人休息,補充體力,準備迎接晚上的戰鬥。??????
幾天前,大量的荷印殖民軍登陸班達亞齊,並和亞齊武裝發生激烈的交火。
得到了棉蘭的大量武器後,加上亞齊人的拼死精神,荷印殖民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幾百人。
不過逐漸穩住戰線下來的荷印殖民軍在荷蘭軍官的指揮下,經過幾次反攻後,終於把憑藉一時之勇的亞齊人擊潰。
哈桑沒想到敵人比想象中多一倍,有些措手不及。
亞齊武裝雖然勇敢,但成軍不久,訓練上比不過荷印殖民軍,組織有些混亂,堂堂正正地跟荷印殖民軍交手後,很快就原形畢露了。
亞齊的一萬來人的烏合之衆被同等數量,組織稍好的荷印殖民軍打敗了,儘管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但損失了兩千人後,哈桑不得不有了後撤的心思。
這部隊可是他的唯一本錢的,損失一點都讓他心痛不已。
在亞齊武裝的臨時營地裡,哈桑向希爾?基安抱怨道:“你的情報不準確,敵人不是三四千,而是一萬來人。
不僅來了的爪哇兵團,還有大量的荷蘭軍官,他們還配有不少重武器。”
“抱歉,我也不知道荷蘭人突然增加了軍隊!我已經告誡過你要小心他們的了,他們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不過,他們也對我們瞭解不夠,之前被我們的襲擊打暈了,也同樣損失不少。至少我們沒有輸,只是平手罷了。”
基安微笑着安慰道。
他的安慰讓哈桑心裡好受些。不過哈桑心裡明白,現在亞齊人就靠一股血氣之勇在堅持着,遭受挫折後,信心已經受到了打擊。
如果再來一場失敗,那可能就會崩潰了。
哈桑沒想到荷蘭人會那麼重視自己,派了那麼多軍隊,不由得有些頭疼。
特別損失掉的兩千多部隊後,他的部隊數量下降到六千多人了,雖然再打幾次仗,亞齊的武裝打仗水平肯定會提高不少,但亞齊人還能承受幾次戰鬥的損失麼?
荷蘭人失敗後,不會派更多的部隊來麼?
想到這裡,哈桑有些期待地看了看基安。
“你的人什麼時候到來?還有我的軍隊損失了不少裝備,能不能——”
哈桑心裡更希望,華人武裝能儘快起義,吸引荷蘭人的注意力。這個問題他向基安提過幾次了,不過每次收到的答覆都是“快了,快了”,有求於人的哈桑只得苦苦等待。
“物資補充一時之間很難補充了,你知道荷蘭人封鎖港口,我們的船進不來。
不過棉蘭那邊已經派出部分軍隊過來了,你這邊最好再堅持一下,再打一場,讓亞齊人看到你的勇氣。
到時如果效果不好,我們再往山區撤。只要進了山區,有大量的空間可以跟荷蘭人周旋,我想荷蘭人可不是你們的對手啊!”
基安笑道。
聽到棉蘭的物資一時進不來,哈桑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想開了。
他點點頭,道:“好吧!我們今晚再發動一次進攻,如果不成就往山區開設第二戰場。”
嗯,他不知道棉蘭早就通過秘密在森林裡開闢了到達亞齊的公路了。只是有些地方沒有完全打通而已。只要南華軍願意,他們隨時可以在兩天內趕赴亞齊戰場。
“那太好了!”基安笑道,“我們的人今晚也打算襲擊荷蘭人的營地,我建議你把進攻的時間押後一點點,免得打草驚蛇。”
“打草驚蛇?”哈桑有些不滿,心想,你們纔是打草驚蛇呢?萬一你們只是騷擾一下,讓荷蘭人警覺了,我們這邊豈不是失去了突襲的機會麼?
似乎看出了,哈桑的擔憂,基安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到時肯定會讓你驚喜一番的。”
被他這樣一說,哈桑本想反駁的話吞了回去。不過,他下達命令的時候,暗暗叮囑手下見機行事,如果荷蘭人被提前驚動了,那就取消夜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