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那爲什麼峨眉的蘇少英,會出現在珠光寶氣閣?”
陸小鳳:“獨孤一鶴當然也就是平獨鶴,所以他纔會到珠光寶氣閣去,纔會要他的弟子來找我的。”
花滿樓:“他來的時候,想必還不知道閻鐵珊這裡已出了事。”
陸小鳳:“他可能早已跟閻鐵珊約好了,要見面商量一件事?”
花滿樓:“很可能。”
陸小鳳:“他們要商量的,莫非就是爲了要對付大金鵬王?”
花滿樓:“也很可能。”
陸小鳳:“他叫峨嵋四秀來找我,問了我那些話,已無異承認他跟金鵬王朝有關。”
花滿樓:“所以你認爲他本不該這麼樣做的。”
陸小鳳道:“我們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是平獨鶴,他本不必承認的,除非……”
花滿樓道:“除非他已有法子能讓你不要管這件閒事?”
陸小鳳慢慢地點了點頭。
花滿樓道:“最好的法子只有一種。”
陸小鳳道:“不錯,只有一種,一個人若死了,就再也沒法子管別人的閒事了。”
沈無敵:“???”
花滿樓道:“你認爲他已在那裡布好了陷阱,等着你跳下去?”
陸小鳳苦笑道:“他用不着再佈置什麼陷阱,他那‘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很可能就已足夠讓我沒法子再管閒事了。”
沈無敵:“等一下等一下。”
陸小鳳:“怎麼了?”
沈無敵:“就有沒有可能,是獨孤一鶴不願意放棄現在的地位和名聲,而願意放棄金鵬王朝的財富,並且願意直面過去?”
獨孤一鶴他由金鵬王朝投入峨嵋派門下時,在刀法上已有了極深厚的功力,後又經過三十年的苦心,竟將刀法的大開大闔、剛烈沉猛,溶入峨眉靈秀清奇的劍法中,終於創出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的絕招,可以用刀,也可以用劍,乃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功夫。
木道人的劍法是玄門三大劍法之一的兩儀神劍,內功是武當派正宗靈玉心法,他與修煉達摩神經的少林大悲禪師內力都已經達到化境。
但就是大悲禪師和木道人如此高手,也不過和獨孤一鶴伯仲之間而已。
獨孤一鶴已經是當世絕頂的寥寥數人之一,他完全有可能想要和過去割裂開來。
花滿樓道:“據說當今七大劍派的掌門人中,就數他的武功最可怕,因爲他除了將峨嵋劍法練得爐火純青之外,他自己本身還有幾種很邪門、很霸道的功夫,至今還沒有看見他施展過。”
陸小鳳搖了搖頭:“不對,他或許願意將財物歸還,但是他絕不願意賠罪。”
沈無敵:“爲什,哦,我懂你意思了。”
獨孤一鶴成名已久,如此承認自己是一個叛逃國家沒有擔當的人,那無異於告訴周圍所有人自己就是個卑鄙小人,那他還有什麼可以立足的根本?
沈無敵又說道:“那,他不是可以先還錢,然後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哦,真麻煩。”
獨孤一鶴帶來了很多的物資與金錢,但估計絕大部分都在霍休那裡,而峨眉派能夠維持以及崛起,這些運轉的資金貨物絕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陸小鳳忽然跳起來:“走,我們現在就走。”
花滿樓:“到哪裡去?”
陸小鳳:“當然是珠光寶氣閣。”
花滿樓:“你和獨孤一鶴的約會在明天中午,我們何必現在就去?”
沈無敵:“約會?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陸小鳳:“早點去總比去遲了好。”
花滿樓:“你是在擔心上官丹鳳?”
陸小鳳:“以獨孤一鶴的身份,想必還不會對一個女孩子怎麼樣。”
花滿樓:“那麼你是在擔心誰?”
陸小鳳:“西門吹雪。”
花滿樓動容道:“不錯,他既然知道獨孤一鶴在珠光寶氣閣,現在想必已到了那裡。”
陸小鳳:“我只擔心他對付不了獨孤一鶴的刀劍雙殺!”
他接着又說:“以他的劍法,本不必要別人擔心,可是他太自負,自負就難免大意,大意就可能犯出致命的錯誤。”
花滿樓嘆道:“我並不喜歡這個人,卻又不能不承認他的確有值得自負的地方。”
陸小鳳道:“他只看蘇少英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就以爲已能擊破獨孤一鶴的刀劍雙殺,卻未想到蘇少英並不是獨孤一鶴。”
花滿樓道:“獨孤一鶴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小鳳沉吟着,緩緩道:“有種人我雖然不願跟他交朋友,卻更不願跟他結下冤仇。”
花滿樓道:“獨孤一鶴就是這種人?”
陸小鳳點了點頭,嘆息着道:“無論誰若知道有他這麼樣一個敵人,晚上都睡不着覺的,所以我們不如現在就走。”
花滿樓忽然笑了笑,道:“我想他現在也一定沒有睡着。”
陸小鳳道:“爲什麼?”
花滿樓道:“無論誰知道有你這麼樣一個敵人,晚上也一樣睡不着的。”
——————————————————————————————
風吹白幔,靈桌上的燭光閃動,突然熄滅。
獨孤一鶴扶着劍柄,面對着一片黑暗,忽然覺得很疲倦,他畢竟已是個老人。
拔起劍,劍入鞘,他慢慢地走出去,黑暗中竟似有雙發亮的眼睛在冷冷地看着他。
他擡起頭,就看見一個人動也不動地站在院子裡的白楊樹下,一身白衣如雪。
獨孤一鶴的手又握上劍柄,厲聲道:“什麼人?”
這人不回答,卻反問道:“平獨鶴?”
獨孤一鶴的臉突然抽緊。白衣人已慢慢地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一塵不染,臉上完全沒有表情,背後斜揹着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
獨孤一鶴問道:“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道:“是的。”
獨孤一鶴厲聲道:“你殺了蘇少英?”
西門吹雪道:“沒有!”
獨孤一鶴:“那他在哪兒?”
西門吹雪:“殺了我,你就會知道。”
獨孤一鶴:“爲什麼?”
西門吹雪冷冷:“因爲你如果是平獨鶴,我就要殺你!”
獨孤一鶴突然狂笑:“平獨鶴不可殺,可殺的是獨孤一鶴。”
西門吹雪:“哦?”
獨孤一鶴:“你若殺了獨孤一鶴,必將天下揚名!”
西門吹雪冷笑:“很好。”
獨孤一鶴:“很好?”
西門吹雪:“無論你是獨鶴也好,是一鶴也好,我都要殺你。”
獨孤一鶴也冷笑,道:“很好!”
西門吹雪道:“很好?”
獨孤一鶴道:“無論你要殺的是獨鶴也好,是一鶴也好,都已不妨拔劍。”
西門吹雪道:“很好,好極了。”
(NMD,古龍是真的能水,我也想一行一行給我算錢!)
獨孤一鶴手握着劍柄,只覺得自己的手比劍柄還冷,不但手冷,他的心也是冷的。
顯赫的聲名、崇高的地位,現在他就算肯犧牲一切,也挽不回他剛纔所失去的力量了。
他看着西門吹雪時,心裡卻在想着別人,他忽然覺得很後悔。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正後悔,可能也正是最後一次。
他忽然想見陸小鳳,可是他也知道陸小鳳現在是絕不會來的。
他只有拔劍!現在他已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突然間,黑暗中又有劍氣沖霄。風更冷,西門吹雪自己的血流出來時,也同樣會被吹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