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好奇道:“哦?那那個女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沈無敵露出了一臉癡漢的表情:“哎嘿嘿,她也香香的白白的。”
沈無敵突然轉向無花開口道:“咱們開始吧!”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開始論(水)道(字)了。
無花點了點頭:“既然沈公子是客,那就請沈公子先問?”
“問?”
楚留香搖了搖頭,開始給他解釋,論道類似於一種辯論過程,先是一方拋出問題,然後另一方回答,三次攻守之後再由一人總結。
沈無敵恍然大悟:“那我就先問啦!”
無花點了點頭,示意他開口。
“你覺得,什麼是道?”
楚留香愣了一下,沈無敵的問話其實很不合規則,因爲道這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強名爲道而卻不可捉摸,所以從來沒有人問過這句話,因爲這句話一出口,就等於是逼對面給道下定義。
無花號稱七絕妙僧,佛道無不精通,楚留香也想看一看他會如何作答。
只見無花沉吟了一下,向四方走了七步,然後隨手結了個印,笑了一下。
楚留香這才明白對方的意思。
向四方走七步是源於釋尊誕生之時的典故,之後他說出“天上天下,惟我獨尊,今茲而往生分已盡”,意爲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上者,也就是說以人生來就有的佛性或者說本我爲尊。
而結印之後笑了一下,是源於拈花一笑,傳說大梵天王把一朵金婆羅花獻給釋尊,之後釋尊拈起一朵金婆羅花,意態安詳,卻一句話也不說。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唯有迦葉尊者輕輕一笑,這裡面有很深的一層含義,但是往往只取表意,此處無花也是這麼個意思。
無花的回答大致就是,他認爲道是他自己,即天生的佛性,之後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卻沒有明言,反而是問沈無敵,有沒有明白。
這個回答很有意思,兩人明明是論道,無花卻用佛經上的故事來回答,似乎有些跑題,不過似乎也並不能算,因爲沈無敵提出的這個問題,就已經是超出論道本身了,而道是沒有一個確定內容的。
可惜,無論怎麼回答或者回答的多麼精妙,只要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就等於是對道下了定義,而沈無敵只要抓住這一點,無花必輸無疑。
沈無敵卻只是低頭看了看面前的池塘,然後點了點頭:“不錯的回答。”
楚留香笑道:“我以爲你可能聽不懂。”
沈無敵疑惑道:“爲什麼?”
“因爲我聽說你剛到白兄那裡的時候,連字都不認識。”
沈無敵搖了搖頭,笑了一下:“無花和尚,該你了。”
無花點了點頭,先是行了一禮,然後纔開口,他的行爲比沈無敵正式多了。
“《道德經》有言,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何爲善?”
這也不是一個很好的問題,簡直有些刁鑽,因爲這裡的善的意思是以某物爲好,以某物爲善,而無花的問題是將善定義爲一個名詞,讓沈無敵以解釋一個名詞地方法來解釋一個動詞。
沈無敵也沉思了一下:“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善就是順應天道。”
但是這兩個善並不是一個意思,甚至相差甚遠,這是一種類似於胡攪蠻纏的做法。
無花皺了皺眉:“沈公子,似乎我想問的並不是這個?”
沈無敵笑道;“既然你問的是善,那我就回答你善。至於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我只能說這就是道。”
每個人對於道的感官並不相同,無花本以爲沈無敵之前只是無心之問,現在看來這個人雖然表面瘋瘋癲癲,但是內心卻滿是算計。之前先是拋出一個宏觀的問題,然後自己回答之後他並沒有抓着不放,而是輕描淡寫一句飄過,就是爲了這第二個問題可以給自己留一條路。
如果自己抓住這個不放,那麼與之前沈無敵相比,自己便失了風度,遠遠不如,而若是自己同樣輕易放過,那這場論道就很難有個結束了。
無花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有魅力,之前還沒有覺得,而此刻卻充滿了大師的風度:“沈公子的回答很有意思。”
說完了這句話,他立刻閉口不言,言下之意便是沈無敵的答案雖然不是很讓他滿意,但卻也還說的過去。
再次輪到沈無敵提問了,最後是一個總結,沈無敵看了一眼楚留香,喊道:“嘿,孫賊!”
楚留香照着頭給他來了一下:“?你喊我什麼?” wWW ⊙ttкan ⊙co
沈無敵揉了揉頭:“最後一個問題,你來提?就順便一起總結了?”
(沈無敵:“算算字數可能差不多了,溜了溜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擋住揚起笑意的嘴角:“好啊,那我問你們,你們覺得識字重要嗎?”
沈無敵沒頭沒腦地把楚留香喊做孫子,雖然楚留香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但是他仍然心裡感到很不爽,之前嘲諷了沈無敵一次,這次居然能再次用上,可真是巧了。
無花問向沈無敵:“你先答,還是我先答?”
沈無敵嘆了口氣:“我先吧,再給我佔次便宜?”
無花點了點頭:“請吧。”
沈無敵再次低頭看了看池塘,然後擡起頭看向天上的月亮,伸出手指指了一下月亮:“這就是我的答案。”
這個答案是源自於禪宗的指月之指。
無盡藏尼對六祖慧能說:“我讀《涅經》多年,但仍有許多不明白之處,希望能得到你的指教。”
慧能答道:“我不識字,請你把經讀給我聽,也許我能幫你釋疑。”
無盡藏尼忍不住笑道:“你連字都不識,怎麼談得上解釋經典呢?”
慧能正色說:“真理與文字不是一回事。真理有如天空的明月,文字則是指月的手指;手指能表示明月的所在,但手指並不就是明月,看月也並不一定非用手指不可。”
無盡藏尼感到這話很有道理,遂將經文讀給慧能聽。慧能一句一句爲她解釋,無盡藏尼果然大受啓迪。
第一個問題時,無花用佛經來回答,而這最後一個問題,沈無敵同樣用佛經來回答,這也算是圓上了這個問答。
無花唸了一聲佛號:“想不到沈公子也有如此悟性,若是能入我空”
沈無敵立刻打斷了他:“算了算了,我還想喝酒吃肉呢,該你了?”
無花笑着搖了搖頭,拿着酒杯,不動聲色地把秦始皇時候的酒倒掉,又倒上了一杯自己的茶,向兩人舉杯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