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軟布拭去血跡之後,細細看去,褚爽的舌頭淡白色中略有些發紫,舌苔又灰又厚!
這讓他心裡一沉,也顧不得在場的衆多女人,利索的解開了褚爽的衣衫,露出了那副瘦骨嶙峋的身體!
衛風先向鎖骨摸去,這裡是淋巴結,果然,淋巴結腫大!接着,又摸向了腹部,隨着手指在腹腔四周的輕輕按壓,竟然能隱約聽到腹腔內有細微的水聲響動,如果稍微用點力,還可以按壓到包塊,尤其是每當按壓下去,褚爽的呻吟聲都似乎要大出幾分!
褚爽貪好杯中之物,在衛風前世,經臨牀反覆論證,酒精本身就是肝癌的致癌因子,長期嗜酒會造成肝硬化,肝硬化有極大的概率會轉變爲肝癌,雖然缺乏臨牀診療手段,但根據褚爽的各種表症,衛風有九成九把握可以確定,褚爽即便不是肝癌,也是肝硬化晚期,隨時有轉變爲肝癌的風險!
無論肝癌、胃癌,或是絕大多數的癌症,起病都比較隱匿,早期一般沒有任何症狀,當患者出現明顯的臨牀症狀時,病情往往發展到了中晚期,換句話說,基本上是迴天乏力。
癌症的本質是人體免疫機能的孤注一擲,當免疫系統感受到自身的免疫能力不足以抵擋外邪入侵時,便會大肆滋生癌細胞,吞噬人體中的有害物質,但這一過程不可控,白細胞有辨認能力,而癌細胞沒有,它們會殺死吞噬正常細胞,最終使人死於極度虛弱與痛苦當中!
所謂的治療手段,運氣好加上心情開朗與相對保守的療法,無非是多活個幾年罷了,至於治癌必用的化療,有很多人不是死於癌症,而是死於化療!
衛風唯一能祈禱的,則是褚爽並不是肝癌,只是肝硬化晚期,肝硬化不會直接導致患者死亡,至死是由於細胞癌變與身體排毒,根據研究統計,肝硬化晚期患者,有三分之一是被嚇死的,另有三分之一是被治療藥物毒死,只有三分之一是由病情導致的死亡。
而治療肝硬化晚期的最先決手段,便是消除控制腹水,防止併發感染!
但衛風面臨的難題是,他沒法確診這究竟是肝癌還是肝硬化,雖然褚爽暫未發低燒,按壓肝區周圍時也沒有明顯的疼痛加劇,卻是消瘦明顯!要想確診,除非打開腹腔觀察肝臟,只是依着現時的條件,根本不可能預先麻醉,那開膛剖腹的劇痛,褚爽能經受住嗎?說不定會活活痛死!
衛風感到了爲難,陷入了沉思當中,上一回褚爽昏迷時,他很快就找到了對症方法,而這一次只是眉頭越擰越緊,始終一言不發,令得褚靈媛母女倆的心也越沉越低,周圍的人全都緊張的看着,連大氣都不敢透。
整個殿內,只有褚爽的沉悶呻吟聲,顯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褚靈媛再也忍受不住,小心翼翼問道:“衛將軍,父親如何了?要不要緊?”
其實衛風很想說你父親已經處在了生死邊緣,可這時,勢必不能直話直說,因此略一遲疑,才道:“褚府君由於長期飲酒過度,導致肝臟受損,今日很可能是因爲在大喜的刺激下,把病症給激發了出來,如今腹中有過量積水,當務之急,唯有先把積水排出,再根據身體情況做下一步的治療。
這樣罷,我開兩道方子,一道是理氣化瘀、利水消腫,另一道是調整陰陽,扶正祛邪,每日都要照方服用,同時要儘量減少食用過鹹的食物,鹽份越少越好,喝水也要控制,酒更是半點不能沾,日常飲食以粥湯、藕粉等甜性食物與新鮮蔬菜爲主,要多食用柑桔、寒瓜、桃、杏等水果!”說着,向外喚道:“來人,取紙筆來!”
兩名母夜叉匆匆步入殿內,在案上鋪上了紙筆。
衛風當場寫了兩道方子,遞給母夜叉,又吩咐道:“自即日起,你二人貼身侍奉褚府君,必須晝夜觀察,要準確記錄每半個時辰的出入水量,每日要測量腹圍一次,要隨時觀察大便的顏色與質量,如果發現再有出血或者昏迷先兆,以及其他突發急症,要立刻通知我!”
“遵命!”兩名母夜叉施了一禮。
衛風沒有直接回答褚靈媛,而是交待了諸多注意事項,這與他的風格極爲不符,也從側面反映出褚爽的情況並不樂觀,殿內諸人的心頭紛紛蒙上了一層陰影,褚靈媛與褚夫人也是緊緊抿上嘴脣,強忍着不讓眼淚水落下。
對於衛風的醫術,雖然他不是專職大夫,可知情者都對他抱有充分的信任,彷彿如果他都不行,其他人是根本不用考慮,因此竟沒人生出另請名醫的念頭。
褚爽也是這麼想的,這時,勉強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道:“衛將軍,有勞你費心了,哎~~其實早十來日的咳嗽與噁心欲嘔便是預兆,只是老夫沒放在心上,古人誠不欺我,小病不治,大病難醫啊!老夫這病能治則治,不能治也無須強求,天意如此,如之奈何?老夫再有幾年將至五旬,也不算夭壽了”
“父親,您不要說了!嗚嗚嗚~~”褚爽還在喋喋不休,褚靈媛已控制不住的失聲痛哭,撲通一下跪在了褚爽身邊,連帶褚夫人也抹着眼淚跪了下來。
衛風眉頭皺了皺,提醒道:“褚府君,正如您所說,生死由命,想開點,寬闊的胸懷與樂觀向上的態度對於恢復病情很有用處,所謂人生自古誰無死,只差先死與後死,您說可是?”
“呵呵呵呵~~”褚爽艱難的笑道:“是老夫着相了。”
衛風又轉回頭道:“靈媛,褚夫人,如果褚府君能下牀,一定要讓他在院子裡走走,同時還要多關心、多體貼,生活上多加照顧,精神上多加安慰,以樹立加強治療疾病的信心,促使疾病早日康復,如果褚府君亂髮脾氣或是胡亂咒罵,也要忍着受着,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們自已也要有信心,不要整日哭哭泣泣,免得對褚府君造成不好的影響!”
衛風清楚癌症病人的恐怖,到了晚期,基本是見誰罵誰,既便是至親都受不了,所以纔要特意提醒。
“嗯~~”母女倆相繼拭去了眼淚,點頭應下,褚夫人卻似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褚郎,要不要把秀之、炎之與喻之叫回來?”
“不用!”褚爽不假思索道:“叫他們作甚?難道爲夫還缺了人端水倒藥?這事暫時不要透露,讓他們安心在會稽呆着,莫要分心,如果真的不行了,再回來也不爲遲,爲夫的情況爲夫有數,現在還沒到死的時候,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