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王謝夫婦的到來,衆人陸續起身上前問好,一陣寒喧之後,王凝之向右側那一排空席看了看,臉面一沉,不悅道:“怎麼北府的人還沒到?難道要老夫着人去請?”
謝道韞雖然也不滿,但清楚在這種場合,實在不宜火上澆油了,正想着該如何勸說,席下卻炸開了鍋!
“是啊!是啊!北府軍太傲慢了,哎~~一羣驕兵悍將啊!”
“哼!別以爲打退了孫恩就鼻孔頂上了天,沒有北府軍,衛將軍一樣能守住山yīn,反而被他白白掠走那麼多資財女子,劉牢之可是撿了大便宜嘍!”
官員們七嘴八舌的附合,基本上都心向衛風,其實也好理解,山yīn原有的僚屬在孫恩第一次破城時,已經背棄了王凝之,王謝夫婦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用那些人,現有僚屬是重新提撥而來,而他們能上位,與衛風有着間接關係,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激,何況誰都能看出,王謝夫婦非常器重衛風!
王凝之也不制止,任由僚屬們發泄着心裡的怨氣,衛風更是樂的看熱鬧,好在沒過多久,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通報:“稟府君,輔國將軍與北府諸將皆已前來!”
“哦?”王凝之雙手一壓:“好了諸位,匆要再說,都隨老夫往殿外迎接!”說着,整了整衣冠,攜着謝道韞向外走去,僚屬們也把各sè表情收起,緊緊跟了上前。
以劉牢之爲首的北府諸將並不是想象中的身穿便服儒袍,而是披盔帶甲,顯然存有吃完就走的打算,這讓衆人的不滿更甚,有那麼緊急的軍務嗎?即使走,吃好了回去換身衣服也來的及吧?這擺明了是瞧不起人!
“哈哈哈哈~~”步至階前,劉牢之銳目一掃,壓下心底的輕蔑,拱手哈哈大笑道:“因孫恩循逃,本將得儘快追擊,是以身着戎裝,王府君還請見諒啊!”
“好說,好說!”王凝之的面sè稍稍緩和了些,示意道:“來,諸位快請入席!”
劉牢之點了點頭,領着衆將向內走去,劉裕卻目光一凝,他看見站在衛風邊上,身着盛裝的王蔓,與自已的妹妹劉嬌相比,雖少了份成熟婦人所特有的嫵媚誘人風姿,論起姿容,卻得更勝一籌,尤其是渾身散發出的迫人貴氣,竟令他有種不敢直視的錯覺!
以劉裕在紅塵打滾三十餘載歷練出的法眼,可以一眼肯定,這根本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也不是普通士女,而至少是門第能排在前五的高門士女!
以王凝之與謝道韞的年齡,家裡有十六七歲的高門士女很正常,但爲何會站在衛風身邊?他可不認爲這二人相中了衛風認做女婿或是孫女婿,他們沒膽量壞了規矩,而自已的妹妹劉嬌雖然也有個末流士女的身份,不過,朝庭管不到京口,也沒人去理會這檔子破事!
劉裕快速一掃把目光收回,忍不住問道:“衛兄弟,這位是....”
衛風拱了拱手:“劉兄,這位是兄弟妻室,乃前將軍,青兗二州刺史,督兗、青、冀、幽、並、徐、及揚州之晉陵諸軍事,上王諱恭、字孝伯幼女,太原王氏王蔓!”說着,轉頭微微笑道:“王蔓,這位是漢高祖劉邦親弟楚元王二十一世孫劉裕,字德輿,與我有一面之緣,互相引爲知已。”
王蔓不冷不熱的施了一禮:“蔓見過劉兄!”
劉裕當場驚呆了,都忘了給王蔓回禮,一時之間,他的識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不是由於王蔓的身份,出身於太原王氏的高門士女又如何?劉裕雖然有着幾分驚訝,卻不至於失態,而是衛風以王蔓爲妻!
所謂三族,父族、母族、妻族,這三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衛風機緣巧合把王蔓納爲妾氏,這倒沒什麼,除了羨慕與妒忌,任何人都不會生出奇異的念頭,但以王蔓爲妻,又大有講究。
這意味着衛風的肩頭擔上了一份責任,爲妻族,即王恭一脈平冤昭雪,報仇雪恨的責任,如果不作爲,將被世人不齒!同時也意味着,衛風不僅要與司馬道子爲敵,還要與北府軍中與王恭事件有關人等,如劉牢之、劉敬宣、高雅之等人爲敵,甚至還有可能與全體北府軍爲敵,而衛風報出一長串的王恭官職也表明了態度,難怪孫無終會說他對北府軍懷有隱隱的敵意!
偏偏王恭雖然被族誅,但在朝野仍有相當一部分人同情他,這部分人以琅琊王氏、陳郡謝氏等高門甲族爲主,一瞬間,劉裕對衛風的崛起路徑倒是猜出了幾分,就是打着爲王恭復仇的旗號,來獲取高門甲族的好感與支持。
這是一條充滿着危險與阻礙的路途,相王、北府軍,誰敢同時與之爲敵?即便是桓玄與殷仲堪,在得知劉牢之軾王恭投了朝庭之後,也唯有倉皇而退,不過,置身處地的想一想,衛風要以庶人身份崛起,除此之外哪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劉裕心裡漸漸地升起了一絲欽佩,至少與衛風易地而處,他絕不敢堂而皇之的以王蔓爲妻,這個女人的身份既有價值,也存在着莫大的風險,同時他還想當然的認爲,正是由於王蔓的引薦,衛風纔會被褚爽重用,但假如他清楚內情的話,包保會驚的合不攏嘴巴,畢竟挾持一郡主官也太聳人聽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