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儀無比震怒,也包括所有的魏軍將士,與對方先禮後兵,結果卻是慘遭偷襲,這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啊,而且在偷襲中,滿含着赤裸裸的輕蔑意味,馳騁於北方的大魏國,何曾受過這般輕視?
根本不用商議,魏軍全部發動起來,一部分人搭建營寨,另一部分則打造雲梯、衝車、木驢等攻城器械,同時還急調了一萬薊的守軍前來增援,僅僅十天,已經打造出了六輛衝車、八十多架雲梯與兩百多輛木驢,這也顯示出了魏人的可怕底蘊,如果換了衛風,最快也要十五天才能打造出來。
而衛風在判斷出拓跋儀沒有立刻來攻的意圖之後,抓緊時間驅趕俘虜日夜開工,使得俘虜又死了近五千人,其實對於衛風來說,俘虜死的越多越好,一方面可以給城池騰出空間,另一方面,也降低了城裡發生騷亂的可能性。
要知道,俘虜們正伸長了脖子等着魏人來解放呢!
在戰前的緊張氣氛中,時間飛速流逝,很快來到了九月十七,這一天清晨,拓跋儀留下了一萬軍守寨,親率步騎五萬與一萬燕國降卒,與所有的攻城器械向着天津浩浩蕩蕩行進。
魏軍每個人都是士氣高昂,軍陣中煞氣騰騰,心裡憋着一口氣,於城前三裡處止住了步伐。
拓跋儀並沒有立刻進攻,而是向着門洞望去,門洞後方佈置有兩輛造型奇特的車子,還有依託車駕的數百名弓弩手。
一名部將提議道:“衛王,晉軍牀弩與投石機了得,又背靠大海有船隻補給,根本沒法圍困,要想攻破天津,只能一擁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攻到天津城下,好在他的城門尚未完成。因此末將以爲,當以騎兵爲主力衝擊城門,配以雲梯、衝車、木驢、牀弩與投石機輔助,只要撕開一個豁口。破城不費吹灰之力。”
拓跋儀明白,按這名部將的提議,在接近城牆之前至少要死掉三五千人,而且一旦開始攻擊,就不能停止,因爲回撤之後,除非己方能給晉軍帶來大量傷亡,否則雙方兵力上的差距只會逐漸接近,到最終再不也佔任何優勢,可是。攻城方要大量殺傷守城方,還要死的人少,這容易嗎?
再退一步說,退回來再發動第二次乃至第三次攻城,銳氣必然會泄去。取得的成果也只會越來越差,無功而返是可以預見的結局。
其實一座城池的攻防乍一看要持續幾個月甚至年把,但多數時間都耗費在了圍困、佯攻、策反與施加壓力方面,決戰輕易不會開啓,除非是攻城方擁有壓倒性的優勢,纔可以隨時隨地發起總攻,比如孫恩第一次攻打山陰。再比如歷史上的睢陽之戰,說起來,拓跋儀能輕取薊還是沾了衛風的光,幽州刺史慕容懿的心思根本不在薊,他本人還賴在龍城沒走呢,否則以薊的堅固。拓跋儀半年都未必能攻取。
但無論圍困、策反、還是施加壓力在天津面前都沒有用,因爲天津有來自於海上的支援,除非魏國能建立起一支強有力的水軍,切斷天津的生命線,可這顯然不是幾年內可以做到的。
同時佯攻也不可爲。晉軍牀弩與投石機的犀利拓跋儀見識到了,佯攻一方面是白白送死而已,另一方面是平白助長了晉軍的士氣,他如今面臨的問題是,要麼不攻,要攻就必須總攻!
拓跋儀的心裡生出了絲凜然,衛風築的城池看似是一不毛之地,實際上已經把魏國逼入了死角,由於天津的遏制,使得幽州完全變成了一塊雞肋,最起碼,駐紮於幽州的兵力非但不敢輕易去攻打龍城,還要防備晉國從海上增兵攻打薊!
在魏國君臣的計劃裡,是先取下幽州,與從平城的兩個方向同時出兵,一舉滅去燕國,只是就目前的形勢來說,天津存在一天,幽州的兵力就一天不敢輕動!
這座方圓五里,還未完工的小小天津城,給魏國帶來的威脅不下於秦、燕、柔然等任何一方勢力。
‘果然不是個尋常人物!’拓跋儀禁不住的暗暗讚了聲,他突然意識到,攻打天津竟然是一錘子買賣,勝了自然最好,可是敗了,不光是難以向拓跋珪交待,還會對魏國的聲威帶來災難性的影響,所謂望風而降,就是大勢已成,敵人還沒開打已經投降了,但如果大魏國不再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還有誰會不戰而降?
莫名的,拓跋儀竟起了絲猶豫,天津究竟打不打?打吧,他沒有一戰而克之的把握,勝負在他眼裡,只是五五開,如果不打,一是軍隊都拉來了,不戰而逃在慕容垂死後還沒這個先例,二來此時的天津只是初建,隨着時日深久,必然會逐漸把防禦完善,到那時再攻打,將會面臨着更多的困難。
又一名部將似是看出了拓跋儀騎虎難下的處境,跟着就勸道:“衛王,聽說晉軍抓捕了大量高句麗人作爲勞役,這些人必然心懷怨恨,如果我軍能破城而入,高句麗人或會舉義響應,裡外夾擊之下,晉軍豈能不敗?”
拓跋儀想想也是,反正自己已經沒了退路,於是猛一咬牙,就大喝一聲:“傳令,把營寨中的一萬軍也調來,今次破釜沉舟,誓要攻破天津!”
“遵命!”兩名親隨策馬向回奔去。
約半個時辰不到,又有一萬軍注入了戰場,魏軍的總兵力達到了七萬。
拓跋儀也不說話,他明白,自己的軍隊根本不需要鼓舞士氣,只是大手一招!
“咚咚咚~~”第一通鼓重重檑響!
七萬魏軍,分出左右兩翼各一萬五千軍向着南北二門行進,各配有七千騎兵,攻城器械五分之一,作爲側翼輔攻,拓跋儀自領四萬主攻西門,配有一萬五千騎兵,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花招伎倆全都沒用,完全是憑着實力硬拼。
“咚咚咚~~”約摸半個時辰之後,第二通鼓響!
頓時,所有的軍陣一起前推,那排山倒海般的壓迫,令人禁不住的緊張起來。
張寧不由讚道:“將軍,這是咱們第二次守城了,上次面對孫恩的十餘萬大軍也沒有如今日般的壓力,魏人果然名不虛傳。”
衛風淡淡道:“精銳又如何?終是血肉之軀,拓跋儀既然送死,老子不收還真是對不起他了,傳令,着騎兵做好準備,隨時與本將出城追擊!”
“遵命!”一名親衛匆匆奔下了城頭。
衛風又轉頭道:“劉興男,你下去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豈不是虧死了?劉兄與嫂嫂養了你十二年,而我把你由十二歲拉扯到了十六歲,我容易嗎我?可是我連你的紅丸都沒取呢!”
“您....您不要臉!”劉興男氣的俏面通紅,好半天才冷哼道:“興男站您背後,有流矢也是先射中您!”說着,身形一閃,躲到了衛風身後。
城頭衆人均是哭笑不得,緊張的氣氛也消散了些。
“咚咚咚~~”第三通鼓突然響起,這一通鼓,鼓點又急又快,顯然是發出了總攻的信號!
“殺!”天津城外頓時爆出了震天的喊殺聲,衝車、木驢、雲梯等紛紛加快了行進速度,投石機與牀弩也開始就地安置,但更加有衝擊力的,還是魏人的騎兵出動了。
夾雜在攻城器械與步卒之間,騎兵鋪天蓋地而來,乍一看,似乎沒有隊形,卻基本上以五十人爲一小隊,前排的騎兵撐起圓盾,後排的騎兵紛紛擎出了弓矢,呼嘯而過,絲毫不帶減速!
根本不用衛風下令,石彈、巨箭、八寸短矢傾泄而出,其中巨箭主要是打擊雲梯,凡是被擊中,木質的擋板就像紙糊的一樣,被打的木屑四散迸飛,緊接着,巨箭又把一具具身體射穿,伴着慘叫聲,屍體如下餃子般跌落下來!
有一些雲梯倒黴的被擊中支架,支架當場斷裂,在搖搖晃晃中,雲梯轟然垮塌!
而石彈的轟擊目標是魏軍的投石機與牀弩,還兼顧木驢與衝車,每當擊中,便是嘭嘭啪啪聲不斷,甚至有的投石機與牀弩還在拽拉着梢杆和弓弦,就已經連續中彈,被打成了一堆爛木頭!
觀戰的拓跋儀與衆將均是暗自心驚,一名部將不敢置信道:“晉軍的投石機與牀弩爲何能發射的如此之快?”
又一名部將附合道:“不僅如此,晉人的弩也是快的超乎想像,基本上沒有間斷,難怪有恃無恐!”
拓跋儀的臉面沉的似要滴出了水,牀弩、投石機、包括木驢、衝車與雲梯垮了也就垮了,這本是爲了掩護騎兵,他的真正目地是以騎兵衝入城門,可是那密如飛蝗的短矢灑下來,而且還射的遠,使得騎兵準備的弓箭半點都發揮不出作用。
開戰還沒多久,地面已經堆上了一層厚厚的屍體!
儘管已經有了這一戰會很艱難的準備,但拓跋儀沒料到,竟會艱難至此,只是他已經沒有退路!
拓跋儀大略估了下,陣亡約千餘人,千餘人對七萬大軍不算多,於是把心一橫,喝道:“拿棒捶來,孤親自爲將士們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