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是龍澤找到的你,對麼?”顧曉白的眼神暗淡了下來,若是細看過去,就會發現她的視線沒有聚焦在任何的地方,僅僅只是定格在窗外,彷彿只有這樣顧曉白才能平靜的說出來話語。“你們做了什麼約定?”
“他喜歡你。”風不破看着身旁的顧曉白,如是說道。“他喜歡你,所以願意爲你付出,他還有感情尚存,雖然是暴戾的,但也好過無慾無求。”
“好過你,是麼?”
“我向來羨慕你們這些身陷紅塵的人,卻又希望避而遠之,你其實一直都有這樣的一個概念,只不過你不想承認。”
“我不想承認什麼?”
“不想承認我是這樣的一個人,因爲你總是希望每個人都能過得開心,而像我這樣無慾無求的人,是不存在開心或是悲傷的。”
“……。”
風不破沒有一句話是錯的,句句都正中顧曉白的內心,可這些話聽起來又太過刺耳,只因爲真話大多都是刺耳的,刺耳,又不中聽。
風不破似乎喜歡說這些話,因爲這些話簡單又易懂,而且能引起最大的共鳴——不論這個共鳴是正向的,還是負向的。
“也許吧,風不破,也許我只是有些迷茫,一個人不知道爲什麼提不起幹勁。”顧曉白聳了聳肩膀,有些萎靡的說道。“我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不過當我開始注意它的時候,就已經很嚴重了。”
“從前你想着回家,想着去成爲武林盟主來實現願望,可隨後的漠下神宮改變了這一切,你又想在這裡住下,但是你又發現,如果你不作任何努力,似乎你面前的一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對麼?”風不破靜靜的坐在顧曉白的身旁,如是說道。“顧曉白,你的確是上天的寵兒,但你非常重要——至少如果你一定要去證明這個,在等你大徹大悟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你爲什麼這麼肯定?”顧曉白這個時候,才緩緩轉頭看向了身旁的風不破,月光投射在他的臉上,只有一片靜謐……與冷清。“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會怎麼想?”
“我的確不是你,可現在的你難道不是在懊惱麼?”風不破看着面前的顧曉白,她此刻正逆着月光,雖說風不破看不清顧曉白臉上的表情,但是隱約的,風不破知道,顧曉白此刻的表情一定不會是太好的。“自從龍澤離開之後,每一次的獨處,你難道不都是在懊悔當初的失去?”
“……。”風不破說的沒錯,一針見血,不留餘地。顧曉白抿緊了嘴脣,無話可說,無言可駁。她坐在那裡良久,最終還是緩緩開口,又是問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風不破。參加四壇比武然後……光明正大的離開這裡麼?”
“你覺得呢?”風不破這個時候笑了起來,他看着面前的顧曉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顧曉白,你是天選之人,你的路不會平坦,就算是你原地不動,麻煩也會找上門來,那你不如就一路前行,過關斬將的提前抵達終點,去瞧瞧你的未來,又怎樣呢?”
顧曉白低着頭,細細的聆聽着風不破的話語,她抿了抿嘴,握緊了雙拳,緩慢卻堅定的點頭,應了下來。
風不破見狀便又是笑笑,仍舊坐在顧曉白的身旁,彷彿還有話沒說完的樣子,可是他卻不在言語了,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顧曉白,無聲卻勝過千言萬語。
可顧曉白雖然在沉思,但是卻不懂風不破此刻的意思,她低着頭,在這本就狹小的鍊鐵室內,感受着四周的靜謐,只覺得眼皮沉重,不一會,頭一垂肩一垮,便又沉沉睡去了。
這個時候,一道紅芒從顧曉白體內竄出,化作實體站在了風不破的身旁,正是顧曉白的最新‘寵物’,天火之子乾坤無差!
乾坤看着淺淺打鼾的顧曉白,撇了撇嘴,對着風不破無奈的問道:“這樣的姑娘,真的是傳說中的天選之人?洛君臣眼睛還好吧?這跟方裘根本沒法比啊?”
“可能顧曉白讓洛君臣想起了少年陸安吧。”風不破雲淡風輕的說着,一邊說着,還起身將再一次熟睡過去的顧曉白扶倒在了牀上,溫柔的替她蓋好被子,隨後就站在顧曉白的牀頭,藉着月光端詳着顧曉白的睡顏。“畢竟那小子曾經也像是顧曉白這樣,充滿了迷茫。”
“陸安?陸安可和她不一樣。”乾坤似乎也認識少年的陸安,他低頭看了看牀上的顧曉白,十分不滿的抗議道。“少年陸安簡直就是一個武癡,還是一個……殘忍的人。”
“那他現在就不殘忍了麼?”風不破聽後只是笑笑,他的手落在了顧曉白手腕上那朵金色的雲霧之上,身影漸漸淡去。“本性難移,陸安本性如此,是不分少年還是老成的。”
“可是風先生……!”乾坤剛想明白,想要在繼續同風不破說些什麼,擡眼卻看見了風不破的身影淡去,乾坤的話還沒說完,風不破就已經回到了顧曉白的體內。
乾坤心中一突,又化成了一縷火光鑽回了顧曉白的體內,這才堪堪趕上也準備歇息的風不破,喘息的問道。“風先生,何事這般匆忙?”
“睡覺的事,是萬萬耽誤不得的。”風不破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張大牀上,他從顧曉白的記憶中發現了這種叫做席夢思的柔軟大牀,睡得非常有感覺,如今已經愛上了這種溫暖又舒適的觸感,也就不再去木窗上多躺半秒了。
“可是風先生從不缺少睡眠,爲何最近頻頻入睡?”乾坤見狀,也知道風不破不喜歡有人打擾他自己的事情,但是這件事的確太過詭異,乾坤不得不問。
風不破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對着乾坤平靜的笑着,說道。“我已經嗅到了麻煩的味道,如果不準備好的話,精力不充沛,可能是會送出性命的。”
“何種麻煩如此之大……?”乾坤聽着風不破的言語,心下一驚,他連忙上前一步,卻被風不破揮手叫停。
風不破擡手止住了乾坤的腳步,隨後又對着他向外揮了揮手,乾坤只覺得迎面一陣清風吹來,自己便已經在數十米之外了。
數十米外,傳來了風不破那一成不變的聲音:“還有啊,乾坤,沒什麼事不要隨隨便便出入顧曉白的體內,你是他的隨從,或是說——騎士,該有的禮貌還是應該注意的,別太放肆。”
乾坤聽着這話,只覺得胸口一閃而過一朵金雲,隨後便是一陣劇痛襲來,竟是生生的被打出一口黑血出來!乾坤看着地上的黑血,等他再震驚的擡頭想要看向風不破的時候,數十米外已經空無一物了!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天火之子乾坤才正面的意識到,風不破是有多麼的寵愛這個叫做顧曉白的姑娘,並不是像他剛來時……或是風不破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那般淡漠。
顧曉白是幸運的天選之人,因爲她被瑰寶眷戀。可顧曉白也是不幸的天選之人,因爲她被瑰寶算計。乾坤這個時候,才真真正正的領悟到了這句話的精髓。
而顧曉白?
她的確是一個幸運的人,因爲製作機槍而犧牲的一宿睡眠,在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已經完完全全的給補了回來。就正當顧曉白一覺睡醒,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時,這纔想起來,該爲幾天後的四壇比武做準備了!!
不過在此之前……。顧曉白起牀在星雲湖畔洗漱過後,一邊摸着肚子,一邊私下看去,鼻尖動了動,試圖在這清新的空氣中嗅到一種屬於食物的美好味道。
正巧,顧曉白還沒等聞到香味,就看見了一股炊煙在歐陽暮的房頂緩緩飄起,而爲什麼是歐陽暮的?
顧曉白來到混戰組這麼久,誰也不認識,更別說是什麼誰住哪得房間了,但是顧曉白曾經聽歐陽暮說過,他有什麼……首席特權還是啥的,那大概就是星雲林的那一排房間,自己剛來的時候所看好的第一間,採光特別好的那個。
歐陽暮這麼牛叉的人,大概一定住在那裡吧?
顧曉白嘿嘿一笑,搓着手就噌噌噌的來到了歐陽暮的門前,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就聞到了裡面菜飯的響起,這給了顧曉白很大的動力,連敲門都重了很多!
“嗙!”
“嗙!”
“嗙!”
顧曉白連敲三下,隨後又是深吸一口這空氣中飯菜的香味,剛想擡手再來三下的時候,門突然吱呀而開,顧曉白這牟足了勁兒的一下就……被開門的歐陽暮全盤收下了。
又是臉,又是最突出的鼻子,幸虧顧曉白這一次沒用金磚敲門,不然歐陽暮的這個鼻子……眼見就要斷了。
沒斷也離斷……不會很遠了。
歐陽暮沉默的禁受住了顧曉白的這一下,他盯着門口突然造訪、也是第一次主動造訪的姑娘,安靜的體會着自己的鼻血彎彎流下,只覺得一陣淒涼。
——這和他想象中的顧曉白第一次登門造訪,差距有一點小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