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裘雖然不喜歡如今自己的結局,但是他並不怨恨任何人,自己的雙腿,當年的蘇故夢甚至是書無痕與陸安,他都從來沒有怨恨過。
師兄弟一場,誰又能真正的憎恨的了誰呢?只是書無痕太過執拗,而楊崢也太過單純,陸安太擅長放棄,而自己,也太擅長躲避。
這個事情被顧曉白推到了如今的地步,也該有個瞭解了。
方裘想着想着,竟然笑了起來:“花葬,不如你同我打一個賭。”
“您說。”花葬恭恭敬敬地回道。
“陸安會不會死。”
“……。”
花葬聞言擡頭,這一次他已經完全做好了準備,他直視着方裘的雙眼,卻也感到了一陣的心悸
他仍是趕不上方裘的,那麼……與之同級的書無痕看起來也是難以應對,陸安說的的確沒錯,能讓這三巨頭死亡的人,只有三巨頭本人。
而陸安的結局,到底是什麼呢?
花葬思索了半響,突然笑了起來,他脣瓣開合,只說了一個字,卻無聲無息的,彷彿只是一個小小而短暫的哈欠。
‘死’。
方裘笑了起來,真正地笑了起來。
“不喜歡擔負責任的人都是這個下場,你看的很開。”方裘低聲說道。“可是你知道麼,陸安不一樣,他是一個恐怖之源,一個連洛君塵都要忌憚的恐怖之源。”
“他的力量來自於哪裡?”
“來自於責任。”
——責任是什麼?
花葬恍然,而方裘卻在這裡閉上了雙眼,靠近了輪椅之中,不再言語,留給花葬無限的遐想空間。
那麼,責任是什麼?
何燼已經給出了答案。
而在顧玄的世界之中,方纔的那一場比武,也已經在何燼出手的時候便落下了帷幕。
何燼將他在‘現世’的能力帶進了顧玄的世界,就無人能敵了,這衝破各層的力量可以讓一個人成神成仙,代表着一個世界內力量的極致。
那麼何燼,本就是無人能敵的。
“責任就是什麼?”
何燼說。
“責任就是一些虛無縹緲,但是卻不得不揹負的包袱,強制性的讓你去揹負那些本來不是你的責任的東西。”
他手中的長刀卡在了羅戰的脖頸上,何燼低頭揹着光,輕柔地說道。“這些責任都是人生的幻夢,一旦你真正的靠近了理想的天堂,他就會散去的。”
羅戰聽不懂何燼說話的意思,但是隱約地,他能感受得到從中傳來的絕望,那是一種……在萬般掙扎之下,一刀又一刀殺死自己之後的無畏與強大。
他一個一個的殺死了自己,衝動的,好勝的,羞澀的,孤獨的,弱小的自己,最後踏過這成堆的屍山,變成了如今這般強大的樣子。
可這樣,還算是活着麼?
羅戰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男人,這個男人身後展開的翅膀一白一黑,如此鮮明的對比,卻仍然比不上其本身主人的乾脆。
何燼這個時候是笑着的,因爲勝利已經被他握在手中,縱然從開始何燼就知道,他不會失敗,但是當他真真正正地把勝利握在手裡的時候,他纔會舒心的笑着,像一個得到了獎勵的孩子。
可這笑容落在羅戰眼裡,卻是哭泣的。
何燼在哭,當他勝利的時候,他在哭。
羅戰非常確定這點,可是又能如何呢?何燼笑着的時候,就已經將他手上的那柄長刀切入了羅戰的肌膚之中。
“羅戰,你真不該被顧曉白創造出來。”何燼低聲笑着,他手中的刀鋒非常鋒利,切入肌膚的時候,何燼是沒有任何感覺的。他只是單純的揮動着自己的刀向右平掃,那鮮血隨後便從切口處涌了出來。
爭先恐後的宣佈着羅戰的死刑。
“顧曉白不是個好主人,她不懂的東西太多了,而太多的東西,她懂得也太晚太晚。”
“好過放棄。”
“……。”
羅戰這一句話說完,就沒有了第二句話,沒有疼痛,沒有寒冷,他就這樣閉上了雙眼,說完了臨死前最後一句遺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但何燼不需要這種善。
他沉默着,收斂了身後的三對翅膀,手中的長刀也變成了原先的模樣,隨後他納刀進了袖中,正是一招袖裡乾坤,站在原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像是化作了一尊雕像,他在等待,等待顧玄或者是沈醉的歸來,但是毫無疑問的是,沈醉也即將不復存在。
畢竟這些出現在顧曉白幻想中的東西,正如自己所言的一般,夢該醒了,這些也就該破滅了。
有些人生來,就是爲了死亡的,比如從前的陸安,比如如今的顧玄,比如……沈醉。
而沈醉呢?
他掉隊了,因爲一個拳頭——
沈醉是被空中突然出現的拳頭打落的隊伍,而這個拳頭的主人,正是顧玄無疑。
“所以,你就是想搞死我,對吧?”
沈醉啐了一口濃痰,這話剛說完,他看着面前站得端正的顧玄,忽然嘆了一口氣,嘴裡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隨後,他反倒是奇怪的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虎牙,又用舌尖舔了舔。
似乎,比以前更尖了?
沈醉站在原地琢磨着過去,他似乎沒讓顧曉白把他變成血族吧?那這個虎牙是錯覺麼?沈醉滿頭霧水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虎牙,最後撇了撇嘴,全當它的錯覺。
隨後,沈醉吐出了方纔因爲說話而被牙咬破舌頭出的血,歪頭看了看面前沒有後續動作的顧玄,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被一陣劇烈的顫抖給打斷了思維!
“……握草這都是什麼玩意?!”
沈醉擡頭看了過去,只見前方的大地一陣劇烈的抖動後,一條足有半米寬的裂縫急速的向着顧玄與沈醉的方向斷裂開來!
而這,還不是沈醉發出暴口的元兇!
真正的元兇則在那裡,在裂縫的不遠處——顧玄背對着的正對面,那裡站着一隻足有五米高的青面四足獸!
“臥了個大槽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沈醉平生第一次看見這麼一個詭異的玩意,嗷的一聲就叫了起來,隨後他瞅了瞅顧玄,扭頭就跑。
“夜行獸咯。”顧玄也跟着回頭瞄了一眼,隨後毫不猶豫的跟着跑了起來。“我說過這個遊戲我只會玩家,你們總想着我是個上帝,太令人苦惱了。”
“那麻煩你能不能做出一副很擔心自己生命的表情!”沈醉扭頭看着跟上來的顧玄,口氣有些崩潰。“別做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成不?簡單點,做人簡單點!!”
“好。”顧玄很簡單地應了一聲,隨後奔跑的速度明顯加快,很快,沈醉就跟不上顧玄的步伐了,而很明顯,他就要被那隻怪物追上了。
“聽過後那個笑話麼,沈醉。”顧玄在前面勻速的跑着,穩穩當當地多出沈醉一段距離,不緊不慢地說道:“一頭飢餓的熊追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跑得飛快,稍微慢的人問快的人,說他怎麼能跑得過熊呢?快的人笑笑,說,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可以了啊。”
……。
沈醉登時額頭青筋一跳,剛想反駁回去,就聽見身後嗷的一聲,熊跑累了。
這一聲怒吼活活鎮住了奔跑着的顧玄與沈醉,他們同時回頭瞧了一眼,只見那足有五米高的畜生怒吼一聲,高高擡起了自己巨大的前掌,直劈向沈醉所在的地方!
顧玄了然的點了點頭,扭頭繼續跑。
“……。”沈醉擡頭看着天上降下來的哪一個巨大的熊掌,當時感覺天都黑了,他立刻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奔跑,這才堪堪躲過了一擊。
然而,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遲早這頭野獸還是會追上來,然後給沈醉一掌把他拍成肉泥。沈醉回頭眯眼打量了身後這隻巨獸半響,最後腳步一拐,一個強行轉身就站在了原地,面對着這頭巨大的野獸,從身後掏出了一把榴彈槍,他熟練地上膛瞄準,同時一聲低吼:“顧玄,幫忙。”
說話的同時,沈醉熟練的蹬地傾身後退開來,哪知道他剛剛看着距離好不容易調整好了距離,那野獸就又是一聲怒吼,大地應聲變裂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這下,沈醉就知道了剛來的時候那一條半米寬的裂縫是怎麼來的了,看樣子,站在原地去打人是肯定不行的了,就算從體積上看,沈醉也經不起這玩意的一巴掌。
看來,得合作了。
想到這裡,沈醉猛地一回頭,就看見顧玄的背影越跑越遠——。
……。
沈醉當時第一個念頭,就是十分感激龍澤的粗心大意,這樣才能讓他在剛來的時候就順走了龍澤的武器,而不讓他在這種危急情況下略顯尷尬。
沈醉本身就不是一個戰士,他屬於輔助類的職業,比如遠距離狙擊與精準射擊纔是沈醉的拿手好戲,至於這種正面肛的情況,沈醉已經有很久都沒有面對了。
不過,看起來這並不耽誤沈醉的發揮,他擡頭眯了眯眼睛,舉起了手中的榴彈槍數了一下子彈的數目,拖着槍把穩穩地端着它,閉上了一隻眼睛,毫不猶豫的便扣下了扳機。
“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