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顧曉白感慨結束,她身旁的景色一換,似乎便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看看這個故事吧,不要枉死一遭。”
“……什麼?”
顧曉白話音未落,便聽見蘇故夢淺淺的吟道:
“紅兮衣兮,錦外騰龍,邃古傳道,樂於繼哉。”
“紅兮衣兮,錦中盤龍,邃古傳道,樂於繪哉。”
“紅兮衣兮,錦內藏龍,邃古傳道,樂於言哉。”
有龍者,仗劍行於四海,昂首盤於東方,一朝怒嘯而天下震動,一世行善而萬民折服,其千古聲名赫赫。
有王者,喜紅袍,常紋暗色流蘇於垂袖,懸名玉於腰際,題安字刻其中,掌中不離一柄摺扇,其扇八骨檀木,鑲金線紋邊,潑墨山水錦圖於扇面,另面行草天下二字。
面目清秀,劍眉星目,性情豪爽而內斂。
此君亦名,陸安。
在故事的最初,陸安同方裘,曾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他們同爲天選之人,同是具有靈根的天才,更是無話不談的兄弟。
但書無痕不是,楊崢也不是。
所以這是他們二人的秘密,在最初相遇的時候,甚至說一起拜在白也舊門下的時候,誰也沒說這個秘密,而白也舊心思不小,能容納的下他弟子的這些勾心鬥角,故也並沒有說破。
書無痕好靜,期初便是不與人有過多的接觸,在結識之初,書無痕便是他們之中最爲特例獨行的一人。
——在蘇故夢訴說這些的時候,顧曉白只覺得身周景色一變,她似乎成爲了蘇故夢、成爲了這個故事中的一份子一樣。
“如果你想的話,用我的視角去看看吧,去看看這一場鬧劇,去看一看這一場愛恨情仇的死亡。”
……。
顧曉白嗅到了一種爛俗八點檔的味道,也嗅到了一股苦情悲劇的味道……畢竟這可是一女N男,這要是爭起來,恐怕要比三人小組標配的他愛他的他愛她還要複雜。
沒準是一個她愛他的他愛他。
這都是可以有的。
顧曉白正想着,突然這副身體就有了動作,隨後她周圍的一切都彷彿被人點綴了色彩一般,隨着‘蘇故夢’的行走,而有了勃勃的生機。
她進入了這一切故事的最初——。
這一切的最初,都是有源頭的,而這源頭,便是白也舊的最初之地——試煉之境,羣妖之地。
這名字聽起來就來者不善的地方只是白也舊收徒的第一個標準,而在其中,有五個人脫穎而出,正是後來的書無痕、楊崢、方裘、陸安與蘇故夢。
他們歷經了重重險阻,終於帶着一條鮮活的生命來到了試煉的終點,而那裡,有四樣東西大大方方的擺在桌面之上,似乎等着人來選擇。
而這似乎也就意味着,白也舊只收四名門徒。
但是蘇故夢卻與書無痕第一個抵達了這裡,他們可以選擇所有的東西,也可以什麼也不選擇,就這樣離開這裡。
不過若是什麼也不選擇的話,會不會這一趟的艱辛作廢?
書無痕站在原地半響,突然握緊了蘇故夢的手:“你選酒壺,我選擇你。”
顧曉白清楚的感受得到,蘇故夢當時楞了一下——並不是那種驚訝的愣神,而是一種……用顧曉白的話來說,被‘蘇’到了的感覺。
這一刻,顧曉白對書無痕刮目相看。
不過……。
顧曉白這是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又看了一遍少年書無痕的雙眼,那雙眼睛帶着少年的跋扈,還有一些未被時間磨平的棱角——這與顧曉白後來看見的那雙眼睛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截然相反。
顧曉白思索着,下意識的她回頭看向了身旁的蘇故夢,卻頓了一下。
蘇故夢的那雙眼睛,溫和中帶着平靜,似乎有一種安定心魂的力量:這纔是顧曉白在第一次看見書無痕時的感覺,這雙眼睛,纔是顧曉白心中的書無痕的雙眼,而不是少年書無痕這樣的凌厲。
不過雖然心有疑惑,顧曉白只是努了努嘴,沒準修真到後來都是一副這樣的眼神,因爲看起來牛逼又上檔次的呢?
顧曉白沒有想太多,便繼續看着這最初的故事:
只見少年書無痕率先取了一壺酒,帶着蘇故夢離開了白也舊的最初試煉。
他選擇了一壺清酒,與一個女人。
蘇故夢歡喜的跟着書無痕上前,錯過了站在終點等待的白也舊,滿臉的春風得意。
這笑容顧曉白看的真切,正是心愛的樣子,蘇故夢喜歡的是書無痕,不是其他的人——那麼書無痕呢?他怕是喜歡的吧,不然怎麼就這樣帶着她離開了試煉,還帶着一壺清酒。
白也舊看着書無痕拉着蘇故夢第一個走出羣妖之境,又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酒壺與牽着的姑娘,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緩緩吟了一首詩,彷彿是在故意說給選擇了酒壺的書無痕聽:“清酒杯盞燁耀江河,珍羞不蓋百里枯柯。”
這看起來像是一句祝福,但是顧曉白看的真切,少年書無痕握着蘇故夢的手離開那名爲‘羣妖’的試煉之境後,表情同獨自出了這羣妖之境並無太大的分別——可又或許是少年書無痕的性質本就太過冷淡,不會將表情展露?
顧曉白思索着,卻已經皓月高懸。
試煉結束的時間,正是夜的深處,但卻清風拂面,好不愜意。
已經出來的書無痕同蘇故夢二人坐於羣妖之境外,一處幽靜的斷崖之邊,他身着着一襲廣袍,帶着他拿走的那一壺清酒,遙遙相舉,卻是敬那遠在天邊的一輪寒月。
在這期間,蘇故夢一隻在低着頭,只是燒紅的耳框暴露了她的心緒,但是此刻顧曉白看得真切,這個時候的書無痕,卻是一臉的無慾無求。
不自覺的,顧曉白想到了日後書無痕的獨自修行,他一個人站在若水之境的頂端看着滄海桑田,品着人情冷暖,時間匆匆而過,眨眼一揮間,這些記憶都已經是過眼雲煙。
不知如今已貴爲境主的書無痕,在閒暇的時候會不會將這酒壺找出,在某一個月色如今夜的夜晚,低頭看着壺中清酒,微垂着眼眸,去遙記當年少年的時光。
去想這些已過的事境,還當不當成摯愛的曾經,去敬之若寶,惜如命。這些已經化成了前塵過的往、已經成了的虛匿夢境,會不會也是同這一壺清酒一寸思一起,飲入了魂靈?
還未思索完,第二個人也從白也舊的身旁擦肩而過,坐在了書無痕的身旁,他只是淺淺的瞥了一眼低頭害羞的蘇故夢,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一聲鋼鐵撞擊在地面的脆響引起了顧曉白的注意。
那是一柄斷劍,被陸安選擇並帶離了羣妖之境。
“竹影隨風動,浮光遇水停。”遠遠地,白也舊背對着陸安,如是說道。“陸安,你選擇了一個並不明朗的未來,這條路並不好走。”
“說的像是我陸安曾經的生活就宛如天皇老子般愜意似得。”少年時期的陸安咧嘴笑了起來,朗聲回道。“那師父,你可瞧的見我未來的巧媳婦是誰阿?”
“你會忘記許多的東西,包括一些人,也包括一些事。”白也舊背對着陸安,微微撇着頭,如是說道。“你的未來豐富多彩,卻也是一片荒涼,陸安,這不是一個美好的前程。”
“忘記了就忘記了。”少年陸安呲笑一聲,笑着搖了搖頭,他揮了揮手,吹了個口哨就翹着二郎腿,隨意的坐在那裡,甚至還躍躍欲試的去靠着身旁的書無痕:“蒼天無道亦無眼,我命由我不由天。”
“……頑皮。”白也舊頓了頓,頭微微動了一下,便不再搭理陸安接下里的言語——陸安的確像極了顧曉白,從說話的口氣上來看,從思維的跳躍上來看,不單單是因爲他們同是穿越者……或許這也通顧曉白會來到這個世界有所關聯。
他們非常像,所以這也算是一種緣分,但是剛剛算得上見面便被人擊殺,這恐怕並不是什麼好的開始。顧曉白如此思索着,一邊看向了身旁的少年陸安,他笑的肆意,看起來沒有半分憂愁。
被師尊冷了的陸安顯然有點難爲情,他不停的撓着後腦勺,突然視線撇過了蘇故夢的方向,正與在其中偷窺的顧曉白看個正着:
那一刻,顧曉白彷彿看見了成年的陸安就站在少年陸安的身後,對着她微笑着,手中的斷劍卻是一片猩紅,那是顧曉白的血,粘稠而腥臭。
顧曉白只感覺到寒冷與下落,不斷地下落……最後,胸中一陣火辣的疼痛,下落的感覺消失殆盡,莫名的,顧曉白低下了頭顱,瞳孔一縮。
她再一次的看見了胸口被刺穿的場景,那是把半裂的刀,碎縫中沁滿了自己的鮮血,冥冥之中,顧曉白只感覺那紅的妖嬈,而又悲傷。
彷彿誰死了一樣,彷彿這血並非是顧曉白的,而是另一個悲傷而孤寂的魂靈。
顧曉白擡頭,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陸安,撞見了他眼底的失望與傷心:陸安大抵是真正的喜歡着蘇故夢的,但是情感的事情誰能用邏輯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