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環寨下山,要穿過兩個村子,一個小鎮,才能到九水縣城。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何梟將葉玫打扮成書童的模樣。可即使是這樣,中午他們在小飯館歇息的時候,還是招來許多驚豔的目光。
這次陪着華瑾一同下山的三個山賊,正是當年保護她的三個忠心家僕。一個家僕趕車,兩個家僕坐在車裡,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一句話也不說。華瑾更是像一具活屍,靠在車壁上一臉灰暗。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了一天,終於在日頭偏西時轉入直達城門的官道。走了沒一會,前方出現一個三岔路口。趕車的家僕停下車找了個老鄉問路,老鄉指向左邊的小道,家僕道了謝,上車催馬轉入那條小道。
在他們的馬車剛離開官道沒多久,一隊官兵長龍氣勢洶洶的越過三岔路口,往陰山跑去。
葉玫坐在車裡有氣無力的靠在何梟肩上,她還從沒有做過這種顛簸的馬車,還一坐就是一天。她現在噁心,想吐,全身發酸,屁股發痛。她甚至想坐在何梟腿上,這樣屁股就能舒服點,不過她只敢想想罷了。何梟垂着眼,雙手搭在膝蓋上,坐的四平八穩,對葉玫的舉動視若無睹。
在馬車晃到葉玫快睡着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趕車的家僕跳下車板掀開車簾,低聲道:“小姐,到了。”
華瑾渾身一震,無神的雙眼恢復焦距。兩個家僕先跳下車,然後攙扶着華瑾下車。葉玫呲牙咧嘴的扶着何梟下了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陰風陣陣恐怖悽慘的亂葬崗。
空氣中飄蕩着腐臭的氣味,路邊那一片荒地上到處是腐屍與枯骨。華瑾站在路邊一臉悲痛的看着這景象,眼淚如雨般流了滿臉。
“爹……”華瑾喃喃的一聲輕喚,擡腳就往裡走。“爹,你在哪?”
葉玫正抓着何梟的胳膊揉屁股,見華瑾竟然要進入亂葬崗,嚇得急忙跑過去攔住華瑾,大聲道:“大嫂!你不能進去!這裡面都是細菌和病毒,你現在是有寶寶的人,染到病毒就完了!”
“是啊小姐,你就在這路邊拜祭一下吧。”家僕也不願華瑾進去,跪在華瑾面前懇求的說。
華瑾淚眼婆娑的低下頭摸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哽咽的說:“好,就在路邊拜祭。”
家僕從車裡拿下香爐祭香和一些吃食紙錢擺在路邊。華瑾在香爐前緩緩跪下,親手點上香,拜了幾拜,將祭香插,入香爐內。
磕了三個頭,華瑾直起身子,看着夕陽下悲慘淒涼的亂葬崗,大叫一聲
:“爹!女兒來看您來了!”而後是失聲痛哭。
三個家僕跪趴在地上,哭着說他們沒用,沒有保護好小姐,讓小姐陷入賊窩成了壓寨夫人。葉玫站在他們身後,看着他們齊聲痛哭的樣子抹眼淚。
何梟不知什麼時候跳上高高的樹枝,他的眼睛遙望着遠方的天空,臉上掛了兩道透明的水痕。“爹,娘,孩兒會爲你們報仇的!”
天色漸暗,華瑾一邊哭一邊給爹爹燒紙錢。三個家僕還趴在地上抽泣,嘴裡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說什麼。
遠處忽然出現一個彎腰駝背的老頭,拄着柺杖緩緩往這邊走。在這荒涼沒有人跡的亂葬崗,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老頭挺滲人的。葉玫看到那老頭越走越近,有點害怕的揚手摸摸。第一下摸空了,第二下摸到一條冷冰冰的胳膊。
“何,何梟,你看到沒?”
“一個老頭。”何梟冷硬的聲音低沉而乾啞。
“他,他過來了。”葉玫嗖的躲到何梟的背後,從他肩膀上露出一雙驚恐的大眼睛。
老頭走到香爐前,伸手在華瑾面前晃了晃。“小嫂子,你這是在哭誰啊?”
華瑾滿面淚光的擡起臉,一看之下嚇得坐在地上。“你,你是……”
這老頭滿臉的疤痕,看起來非常恐怖。他朝華瑾呲牙一笑,聲音嘶啞的說:“老朽是靠死人吃飯的,不必害怕。”
老頭這樣一說,把拜祭的四人嚇得一個哆嗦。老頭依然呲着他滿口的黑牙,笑容陰森的說:“小嫂子,你在拜祭誰啊?”
“我,我,”華瑾的聲音有點打顫,“我在拜祭我爹。”
“你爹是誰啊?”老頭探過臉,華瑾嚇得往後挪了兩步。
“我爹是華羲承。”
“哦——華羲承啊,我知道他。”老頭笑着點點頭,收回自己恐怖的臉。
“老伯知道我爹?”華瑾忘記了恐懼,急忙扶着家僕站起來。
“知道知道,呵呵呵……”老頭繞過香爐走到華瑾身前,“你爹臨死前委託我在這裡等她的女兒。”
華瑾吃驚的睜大眼,上前抓住老頭的肩膀道:“我就是華羲承的女兒華瑾!”
“原來如此,”老頭很高興,“你爹有東西留給你,跟我來吧。”說罷,老頭轉身往小道深處走去。
“老伯!”華瑾不顧一切的跟上去,三個家僕一個攔住華瑾,另兩個追上去攔住老頭。“老伯!我們有車,咱們上車走吧!”
老頭轉
頭看看他們身後的車,點點頭說:“好,上車走,我很久沒有坐過車了,呵呵呵……”
車裡坐着六個人,華瑾與兩個家僕坐在一邊,恐怖的駝背老頭與何梟葉玫坐在對面。葉玫緊緊的抱着何梟的胳膊,心提到嗓子眼。這個老頭實在是太嚇人了!
天色黑暗,明月高懸,馬車內黑的只剩下幾雙眼睛在放光。葉玫越來越害怕,像只貓一樣縮在何梟臂彎裡。何梟冷冰冰的像殭屍,卻不着痕跡的將葉玫護在懷中。車裡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所有人都低着頭,只有呼吸聲能證明車裡的人都是活人。
馬車披星戴月的停在小道旁,小道下面的荒野裡孤零零立着三間土房。趕車的家僕掀起車簾問道:“老伯,可是這裡?”
老頭轉臉掀開車窗簾看了一眼,說道:“就是這。”家僕放下車簾,揮動馬鞭,趕着車下了小道。
馬車緩緩停在土房跟前,衆人陸續下車。老頭推開屋門,從懷中拿出火摺子吹亮,點上幾盞油燈,屋內頓時亮堂起來。
屋內雖然殘舊,卻乾淨整齊。牆上掛着各種挖地的工具,中央放着一張破桌,幾個凳子。
老頭轉身關上屋門,上了門閂。葉玫抓着何梟的肩膀,躲在他身後盯着老頭的舉動。老頭返回來用袖子擦擦幾個凳子,揚着恐怖的笑容說:“幾位坐吧,我去倒點水來。”
見老頭進了一旁的廚房,葉玫戰戰兢兢的小聲說:“這老頭爲什麼插門啊?”
何梟瞥葉玫一眼,沒有說話。家僕驚疑不定的看着屋內的擺設,扶着華瑾坐在凳子上。華瑾也有點害怕,帶着恐懼的眼神緩緩掃視周圍。
門簾一挑,老頭端着托盤從廚房出來。來到桌前,將托盤放在桌上,拿下茶壺與幾隻水碗。何梟抓下肩上葉玫的手,拉着她來到桌前坐下,淡淡的問:“老伯,你的柺杖呢?”
老頭正給幾人倒水,聽何梟這麼問擡起渾濁的老眼看着何梟,低聲道:“好像是忘在車上了。”而後他垂下眼,將水碗推到幾人跟前,“喝點水解解渴吧。”
幾人看看眼前的水碗,沒有一個人敢喝。
老頭悠然一笑,站直身子,安然的坐下。或坐或站的幾人除了何梟外皆是一驚,這駝背的老頭怎麼忽然直腰了?
“呵呵呵……揹着這包袱走路還真是累人啊。”老頭呲牙一笑,緩緩解開腰帶,解開外衫的搭扣,露出綁在胸前的破布。何梟不動聲色,其他人都吃驚的睜大眼,膽怯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