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能在成親前得到你的一個承諾,我已死無遺清的聲音裡充滿着無法言喻的悲傷,“雖然對方比我大二十幾歲,又是續絃,可畢竟是明媒正娶……以後我的子女就不必像我一樣低聲下氣了……三哥,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你要多多保重纔是。”說着,她抱住了眼前那個呆立的男子,“三哥,你心地善良,對人真誠,從來不知道世事艱辛,從來不知人心險惡,可你身邊那個人,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
樑季敏愣愣地望着她:“你,你要成親?是,是誰?”
馮宛清幽幽嘆一口氣:“三哥,現在只是議親而已……我的事好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
樑季敏好像這個時候才聽清楚馮宛清在說什麼。
他眼底有着深深的痛楚:“你,你要嫁給誰?”
馮宛清不眼睛紅,道:“三哥,你,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更擔心你的?”
樑季敏神色頗有些激動:“心我?你擔心我?”
馮宛清輕咬紅脣,低低地道:“三哥……你,你要小心三嫂……”
樑季敏愕然。
馮宛清苦澀地笑:“大家肯定都在下議論,說是我把她推下水的吧?”
“沒有。沒有人這麼說。”樑回答地頗有些心虛。
馮宛清自嘲地一笑:“不僅如此當着太夫人、姑母肯定還爲我辯護吧?”
樑季沒有回答。但眼中已流露出惑。
馮宛清已是淚眼婆娑:“如果是我。我這樣做了能有什麼好?讓別人發現你我地情份?還是失心瘋地以爲沒有了沈穆清我就能嫁給你……沒有。都沒有。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一心一意地只爲你好。只要你能過得好。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我怎麼會去這種事情呢?”
樑季敏滿臉地狐疑:“可。可她爲什麼要……”話沒有說完。他渾身一震。“難道是。難道是她懷你……”
馮宛清眼底閃過一絲震驚容裡也帶着幾分緊張:“三哥。你想起什麼了?”
樑季敏皺着眉頭:“你曾經給我繡過一套扇套,我很喜歡不得用,常常在讀書之餘拿出來把玩。”說着,他的眉頭漸漸舒展,望着馮宛清的目光也變得含情脈脈。可這表情只維持了片刻的眉頭再一次緊緊地鎖在了一起,“可有一次,她竟然私自搜我的書房,還把那扇套拿走了……”
馮宛清“哎呀”一聲,道:“想不到她自詡名門閨秀,竟然行事如此齷齪。”
“她自詡名門閨秀?”樑季敏一怔“她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馮宛清面露尷尬,道:“三哥就別問了。”
樑季眼底閃過一絲惱意,果真沒再問。
“會不會是這樣所以她懷疑我……”馮宛清說着,眼淚刷刷刷的流了下來“三哥,你看這個人,歹毒不歹毒。她懷疑就懷疑,卻非要搞到人皆盡知。這樣對她有什麼好?夫妻同體,又置三哥於何地?”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
樑季敏低下頭去,滿臉的愧疚:“五妹妹,都是我不好。
連累了你……”
“三哥,我再好,別人也不拿正眼看我,潑我再多的髒水我也認了。”馮宛清眼淚漣漣,“可三哥你不同,你是新科的進士,馬上就又考庶吉士了。這個時候要是傳出什麼失德之方,前途可就全完了……”
樑季敏聽了嘴角微翕,正欲說什麼,馮宛清已搶先道:“我們一起長大,三哥的品行、志向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遠離兄弟之爭,讀書釣魚、賞月種花,與志同道合之士遊山玩水,這纔是三哥所想,這纔是三哥所要。可三哥又事孝至深,不忍違背姑母的心願,勉強自己去參加了科舉,勉強自己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樑季敏兩眼放光,緊緊地握住了馮宛清的手:“這世上只有五妹妹懂我的心。”
聽到這裡,沈穆清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出了新竹院。
第二天一大早,沈穆清就讓留春提着食盒去了叢綠堂。
樑季敏剛剛起牀,澄心正服侍他穿衣。
沈穆清就在堂屋裡等。
好一會兒,樑季敏才容光煥發地走了出來。
他笑着問沈穆清:“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沈穆清望着樑季敏溫文清雅的面容,真懷自己昨天是見到鬼了。可轉念想到兩人這是落水後的第一次相遇,他竟然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聞不問——這足以證明自己昨天見到的不是鬼了!
她在心底自嘲了一番,指着堂屋方桌上的一碟韭黃炒雞蛋道:“新鮮的黃,特意送過來給相公嚐嚐。”
樑季敏輕輕地撇了一眼桌上的菜,淡淡地笑道:“這種事以後讓身邊服侍的人做就行了,你是千金閨秀,不可委屈了自己。”
沈穆清嘴角一彎,輕輕地笑了一下。
“相公說的是
順地應道,“實際上妾身來,是有事商量相公。
樑季敏很是意外。
沈穆清已笑道:“昨天祖母去看我的時候,祖母問我是不是五表妹推我落水的。我聽着這話裡有話,就細細地問了問。原來是幼惠誤會我和五表妹吵架了……”她把和太夫的對話說給了樑季敏聽,最後笑道,“本來這事祖母已拿了主意,我們做小輩的不應忤逆,可我想着,要是真把五表妹這樣送回去了,五表妹這冤枉豈不是坐實了。所以想今天和你一起去祖母那裡給她老人家請安五表妹求求情。讓她在家裡多住幾日,到了約定好的日子再走也不遲。”
樑季敏掩飾不住自己臉上的意外,遲地道:“你是說,你要去向祖母求情五表妹留下來。”
沈穆清笑着點頭:“她和你從小就親厚,這次落水,也的確是意外,怎能因爲無心之過就這樣對待她。你是她哥哥,我是她嫂嫂,理應去幫她在祖母面前說項纔是。”
她季敏望着沈穆清的目光中就有了幾分困惑。
“哎!”沈穆清輕輕地嘆了一氣,“我沒有想到五表妹的性格這樣敏感。當時她感懷身世,說自己像薔薇如牡丹。
我沒有在意,:口就回了一句‘我看妹妹像那樹上的白玉蘭’……”她邊說,邊打量着樑季敏的神色。就見樑季敏輕輕地點了點頭。沈穆清微微地笑,繼續道:“誰知道五表妹就哭了起來惠又是個直腸子,這纔有了這樣的誤會……”樑季敏聽着,神色漸漸放鬆,臉上的表情也比剛纔柔和幾分。“說起來,都是我的錯!”沈穆清滿臉的慚愧,“沒有盡到做嫂嫂的責任……”
“算了了,”樑季敏笑道“是誤會,解開了就好。”
沈穆清聽了如釋重負般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相公不怪我就好!”說着,俏皮地拍了拍自己的胸“我昨天晚上一夜都沒有睡好呢!”
樑季敏一怔,沈穆清已笑着用手帕將子包着遞給他:“那相公快用早膳——我們也可以早點去祖母那裡去。免得祖母的話傳到了五表妹耳朵中,五表妹傷心。”
樑季接過了沈穆清手中的筷子,笑如春風般地望着她。
太夫人見沈穆清給馮宛清求情,就不動聲色地撇了樑季敏一眼,不置可否地讓屋裡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沈穆清說話。
沈穆清沒等太夫人開口,笑道:“祖母也別惱,這的確是我主動提出來的。”
太夫人怔住。
沈穆清解釋道:“相公馬上要考庶吉士了,一切當以大局爲重。更何況,相公和五表妹兩情相悅,我這個做娘子,本應主動幫他張羅纔是。只是一來相公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件事,我不知道。二來是我們成親的日子短,相公這麼早收房,怕日後有心之人非議。三來是五表妹是娘那邊的親戚,提出給相公做妾,又怕娘覺得受了辱有什麼想法……”
她的話沒有說完,太夫人已一把把她摟在了懷裡:“我的兒,你真是賢良淑德。”說着,又嘆氣道,“實在是你那個婆婆不成氣侯,昨天半夜還到我屋裡來哭,也不想想這事你有多屈委!”說着,喊了樑季敏進來,把沈穆清說的話一一說給了他聽,然後道:“還不快跪下來給你娘子認個錯!”
樑季敏聽得一怔一怔的,直到太夫人喝斥着要他下跪,他這才反應過來,臉上不由浮現幾份喜色,忙跪在了沈穆清的腳邊:“多謝娘子成全!”
沈穆清迴避了樑季敏的跪拜,頗有幾分抱怨地道:“你我夫妻本是一體,相公有什麼事,千萬可不能再瞞着我。要是還有下一次,我可撒手不管了。”
樑季敏臉色微紅,竟然給沈穆清長揖到底。
太夫人看着呵呵直笑,道:“小夫妻應該這樣和和睦睦纔是。”
兩人並肩而立,男的玉樹臨風,女的嬌美如花,太夫人越看越愛,越看越喜歡,擡手就輕輕打了樑季敏的頭:“臭小子,沒有比你運氣更好的了,還不回叢綠堂去好好溫書,準備考庶吉士——可不能辜負了你岳父對你的期望!”
樑季敏笑着退了下去——臨出門,還感激地望了沈穆清一眼。
沈穆清笑望着樑季敏的背影消失後,這才轉身對太夫人道:“祖母,我們是不是要把娘請過來,問問她老人家的意思啊?”
太夫人一怔,沉着臉道:“讓馮五嫁給我們家季敏難道還委屈了她不成—要不是季敏做出這樣糊塗事來,就是你親自來說,我也是不會同意的——我這樣,完全是爲了顧全馮家的顏面。”
(每天晚上22點以後來電,早上7點停電……我投降!~~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