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呵!二爺好大的威風!說句不客氣的話,要趕老奴走,二爺還不夠分量,沒有老太太開口,老奴哪敢走?我說你們這輩人,真是過河拆橋,不懂得飲水思源,二爺長這麼大,全是我奶水的功勞,那可是一點一滴的血啊!”李嬤嬤分辨道。
“李嬤嬤,不是我不尊老愛幼,實在是你們沒大沒小,二爺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還不清楚嗎?高風亮節,豪氣干雲,禮賢下士,仁心善良,就說我這樣的人。”
賈寶玉挺着老臉道:“李嬤嬤你有功勞不假,但賈府待你也不薄,這些年你們母子撈的油水還不夠麼?連我的飯菜也要染指?這是要活活餓死我還是怎麼說?你難道不敢承認你是監守自盜,賊喊捉賊?”
死老太婆,太他媽不要臉了,要不是我是三好學生,五講四美三熱愛,早就把你一腳踢到寧國府,再彈回到榮國府了。
我呸!你要是個善良人,豬都會上樹了,李嬤嬤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得老高:“二爺說話怎地不憑良心?老奴兢兢業業,哪裡拿過你一分一毛?沒有證據可不要亂說話,舉頭三尺有神明……”
她這一跳起來,懷揣的東西掉出來了大半,有胭脂水粉,有上好的餅乾酥糖,有碎銀,這些東西往日都是寶玉最愛的,丫鬟們看得大眼瞪小眼,這不是監守自盜是什麼?
這人哪,越老越看不開!
“瞪我幹什麼?我說的可是字字肺腑,句句屬實。”李嬤嬤昂首挺胸,得意忘形,佳惠,噢,現在已經叫四兒了,他想要將功補過,偷偷向李嬤嬤朝地下呶了呶嘴。
李嬤嬤心領神會,一看地下,頓時面紅耳赤,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唉,我總是心太軟,心太軟,把所有的問題都自己扛……那個誰,李嬤嬤,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和茜雪一起滾吧,本公子累了,好走不送!”賈寶玉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傷害,他以爲自己已經夠無恥了,和李嬤嬤一比,純粹小巫見大巫,廁所和高樓大廈的區別。
李嬤嬤和兒子李貴、茜雪紛紛跪下求情,潸然淚下,能在賈府當差,拿到的銀錢多不說,還很好混日子,這麼好的事情她們怎能放棄,李嬤嬤和茜雪後悔不已,他們以爲賈寶玉還是以前的性子,哪裡想到他如此雷厲風行。
襲人於心不忍,拉了拉寶玉的袖子,輕聲勸道:“寶玉,你要攆走茜雪,我們無話可說,但李嬤嬤是老太太指定的人,好歹有個輩分在,要是驚動了太太和老太太,你能不吃苦頭麼?”
“茜雪挑撥是非,那是她活該,我也不爲她求情,李嬤嬤即便有錯,也是你奶媽子,於哪一方都不好趕走,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想捱罵捱打,也要爲你自己着想着想。如若你真要攆走李嬤嬤,乾脆連我一起攆走好了,大家散了方纔乾淨。”襲人眼圈一紅,淚珠兒滴了下來。
“哎喲,襲人姐姐,莫哭莫哭,我賈寶玉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嗎?我高風亮節,有口皆碑,你放心好了,我留下李嬤嬤就是。”賈寶玉抓緊了襲人的手,襲人姐姐顧全大局,就連這個時候也在替我着想,是當老婆的好人選,哎呀,我又跑題了。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晴雯被茜雪慪氣,早已跑了出去,茜雪和佳惠心術不正,秋紋和碧痕只會冷眼旁觀,兩相對比,高下立判,襲人姐姐的心,是真善,不像本公子,睜着眼睛說瞎話。
“好了,都快到子時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大家安心睡覺,以後到了亥時(晚上九點至十一點)就不能打牌斗酒了,我這也是爲你們考慮。我這個人很好說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都散了吧。”
賈寶玉揮了揮手,這麼一鬧之下,他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了,一躺在牀上就睡下,操他孃的,前世老子三天一盒方便麪也過來了,不吃一頓飯我又不會死。
李嬤嬤逃過了一劫,對賈寶玉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人性就是這樣,欺軟怕硬,只有恩威並施,蘿蔔加大棒,苦瓜配甜棗,才能收服人心,爲我所用。
茜雪被攆走了,果真如襲人所說,片刻就有人來問話,賈母派了鴛鴦,王夫人派了金釧兒,王熙鳳派了平兒,好在只是一件小事,無傷大雅。
不過賈寶玉就不是這麼想了,老子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着,這和囚犯有多大區別?雖然是富二代,但這種感覺總是讓他不舒服,哥可是民主時代走過來的人,嚮往自由自在,這種局面,必須想辦法儘快打破。
在牀上翻來覆去,肚子餓得呱呱叫,偏過頭來,只見襲人姐姐坐在牀邊,專心致志地縫補着一雙鞋,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己的。哥前世哪有人會關心和理會?如此無微不至倒是讓他有點不適應。
“襲人姐姐,這麼晚了,你還忙活?我不愁吃不愁穿,那麼辛苦幹什麼?你看我們深入淺出,好好交流一下可好?”賈寶玉從她身後,可以瞧見襲人雪白的脖頸,略微帶了些暈紅,在夜晚燈火的照耀下,更顯得嬌豔不可方物。
“你怎麼不問問晴雯去哪了?”襲人答非所問,笑道:“我們做下人的,自當一心一意爲主子着想,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下人?姐姐你這話說得不對,我們人人生來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有民主的權利,所以啊,你現在正應該好好休息,陪我聊天才是正經。”賈寶玉嬉皮笑臉,趁機握住了她的手,嗯,手感不錯,又滑又嫩的。
“不要作怪。”襲人拗不過他,搖頭嘆了口氣,又倒了一杯茶給他,她眼睛微微紅腫,想是爲了茜雪的事情傷心了一陣,這丫頭們,竟然還姐妹情深。
“篷.門未識綺羅香,姒託良媒亦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爲他人做嫁衣裳。”賈寶玉看她的樣子,默默嘆息,秦韜玉的這首《貧女》,應該就是說襲人這樣的女人了。
他前世是草根出身,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深知生活的不易,因此他能瞭解“下人”們的苦楚。
“寶玉,我們女孩兒家,可沒讀過什麼詩書,不懂得你說什麼。不過你對詩書有興趣,那倒是好事。”襲人大眼睛撲閃撲閃,很是疑惑的樣子。
“沒關係。”賈寶玉在她手心撩撥了幾下,話題轉移法,可以消除襲人的悲傷情緒,對哥來說,就是小菜一碟,襲人的柔荑,真是沒得說,他越來越愛不釋手了。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那點心思我怎會不知?當我是不顧全大局的人麼?”襲人白了他一眼,好笑道。
“原來姐姐什麼都知道,真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我對你的佩服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如黃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賈寶玉大汗,誰說小姑娘容易糊弄來着?誰再這麼說我就跟他急!
“你說這些話來哄我,我高興是不假,因爲你心裡還記掛着我們,但你說實話不是更好麼?”襲人眨了眨眼睛,俏皮道。
襲人姐姐是個熟女啊,不好隱瞞,熟女好啊,御姐,我就喜歡御姐,賈寶玉呻吟了一聲,正色道:“襲人姐姐,攘外必先安內,只有你們內部團結一致,不給我添麻煩,我才能考慮其他的事情,我的意思,你能明白麼?”
“內部的事情我會幫你打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放心好了。”襲人點了點頭,素手一掙扎,便給她抽了出去。
賈寶玉有些失望,他還指望能和襲人“深入淺出”呢,看她不冷不熱的樣子,一定是泡湯了,以他半輩子無數次泡妞失敗的經驗來看,那就是,沒戲了。
此事只能徐徐圖之,急不得,襲人是個聰明人,有他主內,自己主外,何愁大事不興?這樣想着,他心裡安心了不少。
“我道是誰呢?一進屋就遇到一對比翼鴛鴦,難爲我好說歹說,給二爺去廚房求了飯菜,回來還要受你們的氣。”晴雯擡了晚飯進來,冷笑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