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昨夜的火爆,白天也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可惜樑懷玉和雲瑤商量過,白天她不需要出面。樑懷玉乾脆關了門,白天不開張。
雲瑤遲早要離開,她們要想立得住腳跟,就得抓住現在的客人。權貴們習慣了聲色犬馬,普通的歌姬舞姬對他們而言都沒有致命的吸引力。
這一點樑懷玉早已經想到,她也已經託人去尋一些合適的歌姬舞姬。
樑懷玉閒得無聊,將碗翻過來轉過去打發時間,一個沒拿穩,碗順着桌沿飛了出去,應聲而碎。
樑清原本在埋着頭做事情,突然聽得這麼一聲,焦急地過來,“掌櫃的,你小心些,多大的人了,一點都不穩重。”
語氣裡有責備,更多的是關懷。
其實樑懷玉關於爺爺的記憶並不是很多,只記得她小的時候,她爺爺總是不苟言笑。加上又去世得早,她和爺爺,談不上有多麼深厚的感情。
她看着樑清小大人一般,皺着眉頭數落她,突然笑了。現在這麼可愛,以後這麼嚴肅?
她蹲下來收拾碎片,被樑清制止:“掌櫃的,你放下吧,我來。”
樑懷玉吐了吐舌頭,這時正好門口有聲音,她轉頭便看見閒北的臉。閒北正向着她走過來,她半擡手,正欲打招呼。閒北越過她,叫了一聲“樑姑娘”。
她看過去,正好雲瑤牽着狗哥走出來。
一時間,她竟不知該喜該悲。
她和雲瑤,長相八竿子打不着。這也能認錯?
難道是她長了張大衆臉?
樑懷玉心裡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臉。
雲瑤同樣不知所以,看了眼樑懷玉,閒北竹筒倒豆子一般,不給她機會開口。
“樑姑娘,好久不見了,怎麼感覺你比之前更漂亮了。啊也不對,樑姑娘一直都很漂亮的嘛。我說錯話了,對不住啊樑姑娘。樑姑娘這是要去遛狗?主子讓我來牽狗回去,順便讓我將這個給你。”閒北拿出一張摺好的紙,塞到雲瑤手中,又從她手裡接過狗哥的引繩,動作一氣呵成。,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雲瑤是一貫的一張冷臉,閒北又道:“樑姑娘今日心情是不是不大好?”
樑懷玉走過來,故意咳嗽了幾聲:“咳咳咳,我纔是樑姑娘,閒護衛,您這眼神不大好啊。”
閒北雙眼微瞪,看了看雲瑤,又看了看樑懷玉,撓了撓頭。“這……不好意思啊,樑姑娘,我……我打小有一毛病,記不太住別人的臉,哈哈……哈哈哈。”
“沒事,您是貴人。貴人多忘事嘛。”樑懷玉搖了搖頭,從雲瑤手裡拿過那張紙,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她的賣身契。
不過,說好一個月,如今才十日?
難道是報答她昨夜的半個救命之恩?
她迅速打開看了眼,的確是她的賣身契。又迅速摺好收進袖中。
“那我先走了,樑姑娘再見。”閒北扯了扯狗哥的引繩,沒扯動。狗哥又繞着雲瑤轉了一圈在她身邊蹭了蹭,留下一個依依不捨的眼神。
閒北有些尷尬,“旺財就是比較喜歡美人,可見樑姑娘稱得上美人。”
原來狗哥名叫旺財,這名字好,十分霸氣。
樑懷玉手握成拳,虛掩着嘴悶笑一聲:“閒護衛,我纔是樑姑娘。”
閒北反應過來,“哦,不好意思,瞧我這人。”他牽着旺財離開,走了好遠又突然回頭,似乎是在疑惑她們倆的樣子。
樑懷玉忍俊不禁。
等閒北走遠了,雲瑤才淡淡地瞥了樑懷玉一眼,徑自斟了一杯茶,“昨天晚上,賺了多少錢?”
即便是斟茶這種小事,她做起來也賞心悅目。
樑懷玉走到她旁邊坐下,“剛好抵之前的成本。”
雲瑤垂下眼簾,泯了一口茶,“行。”
照這個勢頭,不出十日,雲瑤便可以離開。以她的聰明以及容貌,實在沒道理還會被人以賣身契相威脅。這當中有何曲折,樑懷玉雖有一些好奇,卻不敢問。若是問到別人傷心事,那可太冒犯了。
雲瑤喝了茶,問了這麼一句話,又回了後院。
之後幾日,生意紅紅火火,熱熱鬧鬧,有些權貴一連幾日都來,還帶着朋友一起來。就這麼過了十幾天,客人算是有了鞏固。醉月坊三個字,也算有了些名氣。
按日子,雲瑤早就幫她賺夠了一百兩,卻遲遲沒問她要賣身契。她不問,樑懷玉只好主動開口。
“雲瑤姑娘的賣身契。”樑懷玉笑了笑,將賣身契遞上。
雲瑤看也沒看,接過來,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樑懷玉聳了聳肩,問她:“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雲瑤答:“我若是留在這裡,你是不是很開心?”
樑懷玉點頭:“當然開心,錢誰不喜歡?”
雲瑤道:“那我便留下。”
樑懷玉有些意外,笑得眉眼彎彎,“多謝。”
雲瑤沒答,指尖劃過琴絃,琴聲從她指尖漏出,無悲無喜。
她們已經相處了一些時日,樑懷玉卻覺得自己從來沒看透過雲瑤。雲瑤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成日裡興致缺缺,冷着一張臉。可她又覺得,雲瑤有執念。
這執念是什麼?無人知曉。
***
華燈初上,最近京城裡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醉月坊了。
生意太好,樑懷玉每日忙得不行,第一次開始嫌棄賺錢太多。
樑懷玉伸了個懶腰,躲在自己的空間裡,打了個哈欠。這是一處幽靜的走廊,關了門,沒人會過來。從她這裡,從看見醉月坊的門口。
她打了個哈欠,一低頭,便看見了陳斟的馬車。這馬車她印象很深刻,因爲她撞過,還被罵了。她當時還心想,這人肯定不是話本里的主角。到今日她才明白,何止啊,女主角也不是她。
陳斟是反派,而她是微末塵埃。
反派要你命,唉,樑懷玉下了樓,陳斟已經進了門。
陳斟一進門,滿場寂靜,畢竟他是一個有排面的反派。陳斟掃了一眼全場,眼神凌厲,氣氛一下子緊張。
樑懷玉笑臉相迎:“陳大人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
陳斟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的眼光,終於提升了。”
這話意有所指,樑懷玉記起他先前的嘲諷,呵呵一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陳斟哦了一聲,樑懷玉趕緊道:“陳大人請上座。”
坊內才又漸漸恢復了聲音,樑懷玉領着陳斟進了雅間,好酒好肉伺候着這尊大佛。在場的權貴,無人不對陳斟忌憚三分,因爲陳斟掌握着生殺大權。他只要一句話,不會有人敢辨黑白。
此等煞神,他們不會願意招惹。
樑懷玉命人上了菜,又道謝:“多謝陳大人,將賣身契還給民女。”
陳斟捂嘴咳了聲:“嗯。”
樑懷玉想起他的傷,禮貌而又拍馬屁地問:“大人的傷怎麼樣了?”
陳斟伸手嚐了一口菜:“好了。”他視線直直盯着樑懷玉,“怎麼,你擔心我?”
樑懷玉點頭:“當然。”
陳斟笑得促狹:“這倒是奇怪,人人都盼着本官早死,你卻擔心我。莫非,你喜歡我?”
樑懷玉笑容一僵,頭搖得像撥浪鼓:“大人想多了,大人有如天上的太陽,豈是我們這等凡人敢肖想。”樑懷玉這話說得鏗將有力,生怕他誤會。
陳斟遊刃有餘:“那本官爲何聽說你是本官的相好?”
樑懷玉擡手取過茶,給他滿了一杯,想起錢老闆說的話,銀子居然是陳斟幫她還的,那她所說,陳斟必然也知道。
現在怎麼辦?陳斟這語氣是開心?生氣?非常生氣?要不跪下來求饒?
樑懷玉腦子裡迅速飄過一大串話,她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陳大人饒命,我一時利慾薰心,抹黑大人的名譽,實在罪無可恕。”不管了,先求饒吧。
陳斟輕笑一聲:“我並不是來問你的罪,回答我的問題,你喜歡我嗎?”
樑懷玉低着頭,皺眉,這是什麼意思?回答得不好,是不是就小命不保?
“大人清風朗月,氣宇軒昂,傾國傾城,天上人間難得一見,”她斟詞酌句,反正先一頓誇就對了,“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您呢?”
陳斟又低笑一聲:“是嗎?本官年紀也不小了。”他刻意停頓。
樑懷玉心揪了揪,啥情況啊,該不會接下來要說,要她嫁給他吧。
陳斟繼續說:“但枕邊一直沒有個人。”
樑懷玉屏住呼吸。
陳斟接着說:“整個京城,也沒人願意給本官做媒,今日聽你這麼說,想來是很景仰我。那就請姑娘爲我尋一個合適的妻子吧,想來姑娘應當會很上心爲本官找的。至於報酬麼,五百兩如何?明日我會讓薛冰送一半銀兩過來。”
樑懷玉,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