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箭是她先前與飛雪交代了準備的,但是這力度好似狠了太多,一路回去,她不再聽得清外界的聲音,只覺得身體因爲震動而無比難受。
墨燁漓低頭,看着懷裡的人緊緊皺着眉,他的心疼不比她的受傷舒服,即便上一刻她說了什麼,他都憤怒不起來。
什麼吳楓,什麼墨燁卿,根本不重要,只要她能在自己身邊,寧願不再求其他。
“葉兒?醒醒,不能睡,葉兒?朕在這裡,朕不許你出事!”他的聲音帶着幾不可聞的輕顫。
福公公幾乎小跑的跟着皇上的腳步,但是沒走幾步,眼前的人卻忽然運起輕功往乾坤宮而去,他愣了會兒,趕緊讓人跑着去請太醫,然後讓宮女們在宮殿裡準備隨叫隨到。
直到現在,福公公都沒有反應過來,朝堂上明明只有三個人,爲何會飛出毒箭,若不是麗貴妃轉身擋住,那箭豈不得傷了皇上?
可是皇宮守衛森嚴,爲何會有人闖進來?
而另一邊,柳隱面色嚴肅的集結兵力,一手緊緊握着劍柄:
“仔細搜查,不得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凡有可疑人等一論扣押,謹遵皇上旨意,不得有誤!”
“是!”中衛兵齊刷刷的握拳應聲,隨即便有序的散開,分部往各個地方。
此刻擔心的不僅僅是宮中的柳隱,以及此刻正在趕往乾坤宮的柳惲。他身爲御史大人,竟然什麼都幫不上,如今連接到蔓兒受傷的消息都如此不及時,腳下幾乎生風,途中遇到任何都沒有時間打招呼,只是埋頭走路。
榮國府上所有人都發急,七夫人急的幾乎暈過去。
“你撐住,蔓兒不會有事的,她從小就吉人天相,一定會扛過去的,何況墨清有着最好的御醫,咱們要相信皇上,一定會沒事的!”大夫人一直在安慰七夫人。
蔓兒未皇家付出了那麼多,皇上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救她,七夫人心裡暗暗祈禱。
當然,宮裡還有人此刻並不着急。
太醫院裡的子蕭接到那邊的消息才挎着藥箱出了太醫院,他在別人一向都是做事不慌不忙的,性格清清淡淡的,什麼都不着急的樣子,卻也隨和溫柔。
來請他的宮女腳步就差跑起來,轉身看到子蕭太醫離自己那麼遠才停住,然後焦急的對着他:
“子蕭大人,煩請您快一些,我們娘娘此刻危在旦夕,若是出了三長兩短,誰也擔待不起呀!何況皇上心裡裝着娘娘,對娘娘的寵愛雖然未曾說出來,可大家都明瞭着呢,怠慢不得!”
子蕭聽得出,宮女已經是以最好的脾氣在跟他說了,若是沒有素質一點的人,都該開始罵人了。
子蕭知道,宮主特意安排了這一齣戲,中箭也是安排之中的事兒,但是別人不知,子蕭卻知道,雖然宮主中的毒箭的確是百葉宮內準備的,可那時,朝堂之外還有另一個人躲在暗處,依舊放了暗箭,只是被百葉宮截走了。
按照毒藥發作的速度,他這樣的腳程趕過去,應該是正好,宮主此刻該是頭暈噁心,慢慢失去知覺了。
走到宮外,的確,乾坤宮裡一片肅靜,宮女帶着他一路往裡走。
見到牀榻邊上緊緊依着一個人,想必就是墨燁漓,子蕭這才放輕了腳步,然後規矩的走上前行禮:
“太醫院子蕭蔘見皇上,皇上萬歲……”
“免了,看看葉兒到底如何了?”在子蕭還沒有說完話的時候,墨燁漓就立刻將話接了過去,顯得尤其的迫不及待。
子蕭沒有做出表情,但是也想着,看皇上着急的樣子,可見對宮主是緊張着急的,能夠做出這樣的計劃,宮主可也真是狠得下心。
子蕭一邊想着,一邊依言坐在了牀邊,然後將宮主的手拿了出來,看到蒼白而略顯冰涼的手腕時,子蕭也皺了皺眉,飛雪衛領這藥用的真是不輕!
“務必給朕一個說法,告訴朕葉兒什麼時候能醒,否則,你也別想走出這個宮殿了。”子蕭在把脈的時候,旁邊的墨燁漓也低低的命令着。
子蕭低眉應承:
“臣遵旨。”其實他都不用看什麼脈,就能說出來,可工作還是要做出樣子的。
而這邊的墨燁漓在依依不捨的目光下,和青鷹走到了一邊,卻也沒有走遠,目光依舊能看到牀榻上昏迷的人。他的眉宇也一直沒有鬆開。
“能否查到蛛絲馬跡?爲何守衛森嚴的皇宮,朝堂之外卻有人放暗箭,這不僅是御前都尉失職,更是你青衣衛的失職!”墨燁漓道。
青鷹知道皇上此刻正在起頭上,原本的事情都沒有解決,麗貴妃卻受了傷昏迷不醒,因此他話音裡帶着不可抹去的嚴肅,以及咎責。
但是青鷹知道自己的確失職,因此只是低眉領罪:
“屬下領罪!也
按照皇上的旨意,麗貴妃所受的毒箭並非墨清之物,這宮中定有與西蒙有關之人,御前都尉正在全力排查,皇上放心,青衣衛還發現,所放毒箭好似還不止一隻,這是在朝堂之外發現的箭尾,朝堂外還有着幾不可聞的打鬥痕跡。”
青鷹不知,這兩派人是否真的是吳楓和墨燁卿的人,因爲他只能想到這麼兩種人。
而墨燁漓聽了之後,一隻都只是沉默着,作爲一國之君,他必須有隨時都能夠正常運轉腦子思考問題的能力,可是此刻,他卻只想看着牀榻上的人醒過來,所以只是對着青鷹道:
“繼續查,尤其是吳楓,此人不簡單,就如蔓兒所說,朕身邊一定有他的人,他的圖謀不軌也定早有計劃。”
青鷹點頭,轉身消失在乾坤宮外。
而這邊的子蕭已經不止一次用目光瞟了皇上,不是因爲造假的困難,卻是他真的被問題困住。
先前飛雪只是告訴他,宮主會中箭,他只要依照規矩診脈,說這是西蒙的毒藥,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解藥的,能拖則拖,直到宮主拜託皇宮回到百葉宮。
可是,沒有人告訴他,宮主竟懷有身孕!
更沒有人知曉,宮主雖然一直在皇宮裡,衣食無憂,可身體卻並非優質,此前便聽聞宮主多次受傷,如今看來,的確是真的。
胎相非常的微弱,尤其受到毒藥侵蝕,如果沒有把錯脈,這已經該是三四個月的身孕,卻看起來如此平坦。
也能看出,宮主的孕育環境好似受過傷,非常脆弱。可是子蕭並未曾聽說宮主何曾滑過胎?
這樣的情況,難道皇上不知麼?從他進來到給宮主把脈,皇上始終沒有提到宮主懷孕之事。看來的確如此。
如此看來,他必須嚴格措辭了。
眼看着皇上走了過來,子蕭從牀榻邊起身,然後跪了下去:
“稟皇上,麗貴妃中的毒並非簡單的毒藥,此毒藥只有在西蒙能夠尋覓到原藥,在經過配製,才製成,不容的人有不同的配製方式,因此,要找解藥,需要時間,還請皇上定奪!”
墨燁漓皺了眉,果真是西蒙麼?
聽罷,他二話不說便開口:“還有何定奪?來人!”
“皇上!”福公公立刻從外邊走了進來,躬身等着皇上的吩咐、。
墨燁漓沉吟了一會兒道:
“即刻派人去查,務必查出毒藥到底從哪兒進來,宮中所有接近了朝堂之人,無論是何身份,只要可疑,都不能放過。”
“是皇上!”福公公說完又趕緊走了出去,只是餘光看了牀榻上的麗貴妃,只見她臉色發白,嘴脣毫無顏色,眉間卻又泛着黑紫。
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墨燁漓眼裡,他一直緊緊皺着眉,一直都沒有鬆開,從未覺得如此緊張,一路向來,葉兒多少次爲自己受傷?每一次就幾乎喪命,而每一次好似,要麼是爲了別人,要麼是他的自私造成。
他自責,眼底一圈圈的酸楚蔓延。
“何時,葉兒能醒?”許久之後,墨燁漓才問着。
子蕭這才躬身迴應:“回皇上,麗貴妃此次中毒頗深,要醒過來很難,此刻皇上所見,麗貴妃全身冰冷,幾乎要沒了呼吸,周身的毒藥以最快的速度蔓延,臣只能暫且壓制住毒藥,但是解藥,要配製出來需要時日,再者,臣不知當說不當說。”
墨燁漓眉宇皺得死緊,很難醒過來?難道就一直如此躺下去?前一刻還在自己面前笑得清冷淡然的人,竟然就要如此?
“說,不得有任何隱瞞!”他冷而硬的口氣對着子蕭。
子蕭這才繼續道:
“回稟皇上,麗貴妃身子嬌弱,若是臣沒有把錯脈,麗貴妃曾經不止一次受過傷,且多次沒有好好護理,如今,莫說是如此毒辣的毒藥,就算只是簡單的中毒,娘娘都很難挺過去,臣只能保住娘娘此刻昏迷的樣子,一切等解藥出來才能進行下一步!”
雖然這都是敷衍皇上的話,但是的確,解藥也必須要研製的,這個環節,相信飛雪那邊已經在繼續了,只祈禱飛雪知曉宮主懷有身孕的情況,加快解藥研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還愣着幹什麼,動員所有太醫院之人立刻研製解藥,連夜進行,朕明日就要聽到結果,否則,太醫院之人,一律不得出宮!”
子蕭聽了眨了眨眼,但還是平靜的回禮:
“遵旨!”
“皇上放心,麗貴妃此刻出於昏迷,但是臣已經將毒藥壓制住了,若是能撐過三天,有了解藥就沒有問題,這三天,麗貴妃必須處於安靜的環境。”子蕭走之前特意囑咐。其實就是爲了留出這個乾坤宮裡沒有太多人,好讓飛雪進行下一步計劃。
墨燁漓沒有說話,只是點頭,可他的拳卻握了起來
,薄脣緊緊抿着。
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後,他才走到牀邊,深深皺着眉,看着這個既熟悉,卻有陌生的女子。她那麼的美,那麼的生動,那麼令人不得不愛,可如今,卻成了這樣?
這一切都是因爲皇權,都是因爲爭鬥,都是因爲他這一身君王的外表。
伸手碰觸的是她冰涼的手腕,手指,青蔥般的生動沒有了,幾乎冰冷的發硬,這樣的觸感,忽然讓墨燁漓害怕。害怕得幾乎發抖。
“葉兒?”他輕輕的喊,眼裡有什麼火辣辣的難受,低眉輕輕吻在她的眉間,後者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安靜的躺着,他的心酸更甚。
“你知道朕心裡有你,知道朕身不由己,明明已經說好了,爲何要出狂言?爲何要將自己推入火坑?你犧牲了自己,留下朕一個人,要如何過?只要你醒過來,只要你醒過來,朕什麼都答應你,行嗎,即便是你要出宮,朕也允了,朕甚至可以隨着你去。”
人總是如此,只有在失去之後才知道心疼和珍惜。
琉百葉是什麼也聽不見的,可是很奇怪,又好像能夠看到一些什麼東西,模模糊糊,晃來晃去,刺眼卻有不陌生,是什麼呢?她一點都抓不住。
偶爾有人不輕不重的旁邊說話,好似還提到了出院,提到了康復,提到了什麼集團,什麼公司?
可是這詞語不應該是遠離自己的二十一世紀的麼?
她好奇,想要睜開眼,看看自己到底在哪兒,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她難道真的死了,真的又到了某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明明知道自己時快要死了的,可是,卻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這到底是怎麼了?
費力的想要睜開眼,可是徒勞,反而累的發慌,憋得難受。
……
快半年了,葉愛入院開始,一直都沒有醒來過,可是陳夢然一直堅持過來照顧他,肖墨漓一直抽出時間過來陪她,不知道她聽不聽得見,卻總是給她讀相關的新聞,相關的經濟變動,如今的國內富豪排名版,女富豪依舊是非她莫屬。
“很奇怪呢!”此刻,陳夢然正握着葉愛一直帶着的那把蝴蝶刀,眉眼之間卻滿是好奇與疑問:
“爲什麼這蝴蝶刀的鑽石忽然就變暗了呢?我記得它一直都是血色的發亮啊?肖墨漓,你看看是不是?”陳夢然說着,將蝴蝶刀遞了過去。
肖墨漓看了刀,然後皺起了眉,心底某一個地方,覺得壓抑的難受,難道的眉宇皺得越來越緊。好似手心都開始發涼。
病房裡的儀器,不知是哪一個,忽然發出刺耳的聲音,一下就將肖墨漓和陳夢然驚得六神無主。
還沒回過神,醫生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進了病房,然後有序而快速的檢查着葉愛的所有狀況,好一會兒纔看着旁邊站着的兩個人: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爲什麼會忽然出現不正常?”
陳夢然愣了,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呀?怎麼會忽然就病情不穩定了,這都半年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快啊,快醫生,你一定要想辦法,葉愛不能出事了!”陳夢然都快哭出來。
醫生嘆了口氣,然後猛然轉頭看了肖墨漓手裡的蝴蝶刀:
“那是什麼?”
肖墨漓皺着眉將東西遞了過去,只是東西離自己越遠,總感覺心底那種空洞和無助,酸的越發厲害,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東西哪裡來的?”醫生嚴厲的問着。
陳夢然一臉莫名其妙:“醫生,這是葉愛一直都帶在身邊的,從來不離身,我只是忽然發現,它身上的鑽石沒了光澤,所以……”
醫生轉頭看了葉愛,然後皺起的眉慢慢鬆開,又看着蝴蝶刀,好似是解釋,又好似是在說服自己:
“如今雖然葉愛是昏迷的狀態,但是她並不是沒有知覺,這東西,或許是對她非常重要的,一旦遠離了,內心裡會產生變化,直接傳達到儀器上去了,把它放回去把,以後若是還出現什麼狀況,一定要及時告知醫院!”
陳夢然一個勁的點頭,道歉:“是是,醫生,我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不輕舉妄動,也請醫生一定要多關注葉愛,我們都相信,葉愛一定會好起來的!”
醫生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就出去了,其實葉愛這也是奇怪,明明好似有着生命體徵,可就是醒不過來。
醫生也是知道的,知道葉愛在昏迷之前遭受了感情的創傷,或許是打擊太大,不願醒來,可在所有人看來,這個叫肖墨漓的男人,簡直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葉愛還有什麼理由不想醒來呢?
病房裡驚魂未定的陳夢然和肖墨漓,面面相覷,然後都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牀上的人,該弄果汁的弄果汁,該閱讀報紙的閱讀報紙。一切井然有序,卻也充滿愛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