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醒來時, 已是到了中午,這一覺是自從戰亂髮生後,睡的最沉的一次, 睡夢中她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似有似無的檀香。
她起來後在房間裡裡外外都尋了個遍, 沒有他的身影, 下樓去問劉老三, 劉老三隻是一個勁兒搖頭, 他確實是不知的,送關文回來後,就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了。
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三天, 這三天清歌感覺到比一輩子都還要漫長,有好幾次, 她都衝出了客棧的大門, 最後又被劉老三給勸回來了, 這三天,劉老三也出去找了, 卻始終沒有他的半點消息,不過卻打聽回來一件令清歌萬萬沒有料到的消息-----宣王被明王的人刺殺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清歌只覺得事情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明王是個性情中人,縱然再痛恨宣王, 也不會暗地裡下手, 更何況明王派到京城來的只有素心一人, 宣王之死明顯就是個陰謀, 應是宣王集團內鬥的結果。
清歌又想到了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之所以於歷經八年殘酷戰爭後結束,一個是平叛戰亂的唐軍有傑出的軍事將領郭子儀坐鎮指揮和百姓的外援;二個就是安史集團內部的內鬥加速了安史集團的瓦解。宣王集團內鬥這對於明王來說無疑是有利的, 他們內部斗的越厲害,距離戰亂結束就越快。
宣王死了,那林樂兒和楊氏所倚靠的大樹算是徹底倒了,樹倒猢猻散,目測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可林喜兒不是嫁入楊家了嗎?楊家不也是宣王集團中的一份子嗎,即便宣王倒臺了,可楊家的這個大粗腿也夠楊氏母女抱上一陣子了,想到這些,清歌不得不感慨,楊氏母女的命真的不是一般好。
自從沒有素心的消息後,清歌連續幾天晚上躺在牀上都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內心無比的煎熬,勉強到了快天亮時,才淺淺的睡一會兒,劉老三這兩天出去,也沒什麼重要的消息帶回,對於她來說,沒有消息或許是好事,倘若真的把他出事的消息帶回來,她真怕她撐不下去了。
在第九天晚上的後半夜,房門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清歌“倏”的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還未下牀穿鞋,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姑娘,壯士回來了!”
清歌激動的幾乎差點從牀上滾到地下,她連鞋都未穿,直接光着腳,向房門奔去。
門開後,藉着劉老三手中端着的燭臺散發出的微弱亮光,她看到素心正被劉老三吃力的攙扶着,來不及細看,她趕忙從劉老三手中接過燭臺,把兩人讓到屋裡了。
端着燭臺走在二人的後面,她纔看清素心的後背上有一根插入很深的利箭,深深的刺痛了她的雙眼,汩汩鮮血正從傷口處不斷的流出,第一次見到他受傷,而且傷勢十分嚴重,她真的害怕到了極點,手中端着的燭臺也由於她身子顫抖的原因,火苗也在搖晃着。
“姑娘,你去打盆熱水來,壯士後背的箭需要立即拔出,不能耽擱了!”相對於清歌的緊張,劉老三淡定許多。
清歌這才顫顫巍巍的把燭臺放到桌子上,跌跌撞撞的向屋外跑去。
“小老兒扶你去牀上躺着吧!”
“無....訪!”素心吃力的道:“大…叔,你別….嚇到她!”如果不是想着她肯定在苦苦等着自己的,他肯定撐不到回客棧的。
劉老三把他扶在凳子上坐下後,難過的點了點頭,然後就去開始準備烈酒和刀具了。
半個時辰後,劉老三在清歌的協助下,用匕首吃力的把素心身上那件後背已全部被鮮血浸染的黑色勁裝劃破後拔了下來。
素心後背那處插着利箭地方已是血肉模糊一片,清歌強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用溫水小心的擦拭着。
看到傷口處清理的差不多了,劉老三把匕首用烈酒消毒後,又往剛剛升起的一盆大火上烤了一番後,準備把箭頭用刀挖出來,不忍心讓清歌看,找了個理由讓她出去候着。
清歌自然明白劉老三的用意,她怕自己在旁邊反而礙事,只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她在走廊上來回的走了幾十個回合,劉老三真的能處理好傷口嗎?他只是個開店的,若是自己的小叔子此時在這邊該有多好,有四個多月都沒有他們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清歌在心裡默默的唸叨着南無阿彌陀佛,虔誠的向菩薩禱告,只要屋裡的人能過的去這道難關,她什麼都願意做。
天亮時分,或許是菩薩聽到了她誠摯的禱告,劉老三出來告訴她,箭頭已拔出,他暫無生命危險,正臥牀休息的。
“若是沒有草藥,壯士會有生命危險的,如今整個京城一家藥鋪也沒有,這可如何是好。”劉老三焦急的道。
“劉大叔,我現在就出城去買藥材,天黑之前趕回來,麻煩你好好照顧他!”說着就要往樓下方向而去卻被劉老三叫住了。
“若是能出的城,小老兒也就不會沒有辦法了,如今整個京城戒備森嚴,出城簡直是插翅難飛,宣王餘黨爲了逮捕明王的人,百姓現在是一個都不準出城,進城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劉老三拍着胸脯,望着清歌道:“姑娘放心,壯士小老兒一定會想辦法救的。”
劉老三的話剛說完,樓下就傳來了一陣吆喝聲:“掌櫃的,住店!”
“馬上就來了,請問客官幾位!”劉老三又勸慰了清歌幾句後就下樓去招呼生意去了。
“三位!”
來了十幾天,一個住店的都沒有,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聽聲音是個男的,再一聽,清歌覺得聲音異常的熟悉,也跟在劉老三的後面,往樓下而去。
到了樓梯口,雖然來的一行三人喬裝打扮了一番,可是清歌還是很快的認出了那個穿着琉球服裝、戴着斗笠帽子、面頰清瘦的高個子年輕男子。
“二爺、若依!”她激動的叫道。
被叫的二人,紛紛轉身向樓梯口看來,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兩人臉上都佈滿了震驚。
江若依先反應過來,三步並作往樓梯口跑去,然後緊緊的抱住了她,喜極而泣的道:“清歌姐姐,我和安哥哥還以爲你…..”說着說着竟不能言語了。
李連安和江若宇這時把戴在頭上的斗笠帽子取下,放在了桌子上,劉老三一下就認出了李連安,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寒暄道:“小老兒就知道像二爺這樣的大好人,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李連安只是微微笑了笑,京城中有很多人認識他,並不足爲奇,之前的幾次義診都是他親力親爲的。
“二爺,求您快點救救樓上的那位壯士吧!”
清歌這時挽着江若依的胳膊走了過來,簡單的把情況說明了一下並把李家的情況也一一告訴了李連安,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知道劉老三是個值得信賴的大好人,也把自己真實的身份告訴了劉老三,劉老三隻是略顯吃驚,並無多問。
“嫂嫂放心,我定會竭盡全力。”李連安道:“他那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沒想到我們去琉球國只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回來就面目全非了。”
“誰說不是呢!”一直沉默不語的江若宇插話道:“我們也是從去琉球國的大陳國的商人那裡得知的,所以把帶去的貨物變賣以後沒有從琉球採購任何商品,就急匆匆的往回趕了,誰知,路上竟遇到了海盜,耽擱到現在纔回來。”
“海盜?”清歌對四周看了看,發現少了一個人,便問道:“莫非豆蔻姑娘…..”
“豆蔻是爲了救我命喪海盜刀下了。”江若依難過的道。
自古海盜都是兇殘無比的,只是可惜了豆蔻,清歌拍了拍江若依的肩膀,安慰道:“有這麼一個忠心護主的奴僕,是你的福氣。”
“嫂子,我爹孃和妹妹怎麼樣?”江若宇焦急的問道
看他們正在拉着家常的,劉老三覺得自己一個外人在這邊不合適,就往廚房而去了。
真相即便再殘酷,隱瞞的了一時,也隱瞞不了一世,清歌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腦全部告訴了他,還把從劉老三處聽到的關於江夫人的消息也一併說了出來。
江若依一時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竟昏死了過去,李連安趕緊抱起江若依往樓上的客房而去,而江若宇整個人身子在不停的打顫,然後咬牙切齒的道:“此仇不報非君子!”
“江伯父臨去前拉着我的胳膊,讓我告訴你,不要給他報仇,他只想你們好好活着!”清歌一字一句的道。
“宣王已被他集團內部的人謀害,聽說現在是安文掌控全局的,此人兇狠狡猾,異常難對付,素心都差點被他暗害了!”安文成了宣王集團的掌舵人,清歌也是從劉老三那裡聽來的。
“姑父?”江若宇用一副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清歌,在他眼中,姑父一直是個沉默寡言、溫文爾雅的君子。
清歌點了點頭。
這時,李連安從樓上下來了,他望着清歌道:“我剛纔去房間看了一下他,傷勢嚴重,情況不容樂觀,我現在就去這條街上的李記藥鋪的地窖中找癒合傷口的藥材。”
“我也去,兩人一起互相有個照應!”江若宇道。
“如果白天不方便的話,就等到晚上再去吧。”清歌擔憂的道。
李連安搖了搖頭,“他的傷勢不能再拖了,如若不是自小練功底子好,怕是熬不到現在的!”
清歌啞然,望着他二人離去的背影,只能在心裡祈禱着他們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