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神無手持木梳爲我梳髮, 神樂爲我換上純白的和服。

我靠在軟枕上扮嬌貴。

其實是全身無力而已。

神無一下一下慢慢梳,明顯是在拖延時間想多聊一會兒。

雖然周圍只有我們三人,她仍是小聲的靠在我的耳邊問:“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是啊, 我現在連喝杯水都要旁人幫忙, 是慘了點。

可是我並不生氣憤怒難過, 還稍稍有那麼一點甘之如怡的味道。

於是我帶着輕鬆的淺笑, 嘆息着在這兩位古怪的眼光中把前情簡單敘述了一下。

神無聽完以後, 久久不能回神。她結結巴巴的說:“怪不得你現在變成這樣。他要是再讓你能跑能跳纔怪呢……”

神樂抓起我的一隻手,於半空處鬆開,那隻手毫無意外的垂直落下。她的表情是完全不能相信的:“你……這不是變成廢人了嗎?”

她可真會說話。我無力扶額。雖然事實如此, 但比我原先設想的要好的多。

神無倒是能明白:“好歹還有一條命在。”

我點頭。原本就是與虎謀皮的事,能平安撿回一條命已經不錯了。

神無把食物端過來, 餵我吃了幾口米飯, 就着湯吃了小半碗。我痛苦的對她說:“下回給我下面條吧。不然你炒兩個菜, 哪怕煎個雞蛋也比把這堆醃蘿蔔生菜端上來的好。”

沒一點滋味。有味道的都是怪味。看着好看,吃到嘴裡完全不是那個意思。全是騙人的。

神無挾一口魚肉塞我嘴裡, 沒好氣的說:“知足吧!還不知道要餵你多久呢!明天我就找個竈去!天天燉肉!”

我嚥下口中的飯說:“來吧,用肉撐死我吧。”

神樂在一旁用納豆拌上蘿蔔條米飯湯,我看得心驚膽戰,先聲明:“我可不吃那一碗!”想把那一碗餵我,做夢!

神樂雖然看着那碗中的食物也是一臉的菜色, 卻強硬的說:“想的美!這是我要吃的!”

我呆呆的喃喃說:“有什麼想不開的?”

神無扭過我的臉再塞給我一口。看起來她是打算把那一碗給我塞完。我說也好歹給我就一口菜啊。雖然魚肉吃完了。我不吃豆腐。我用下巴指指最邊上的一小碟看不出是什麼的好像芝麻醬的東西, 神無奸笑着挑了一筷子塞進我的嘴裡。

從口到鼻直衝到額頭, 太陽穴都快要炸了。我把頭埋到枕頭裡, 手腳亂踢騰。

神樂馬後炮:“那是芥末。”眼神非常佩服我敢一口吞下純芥末。

我眼含熱淚怒瞪神無, 神無端着碗笑得非常純良,連連塞我好幾口米飯, 一下子半碗下去了。等我緩過勁,質問她:“你可太壞了!”

神無非常無辜的眨眼看我:“那可是你自己要吃的。我還以爲這是你的口味呢。英雄。”

我欲哭無淚:“我以爲是芝麻醬!再說芥末不是綠色的嗎?”

兩人異口同聲:“那叫綠芥末。”

於是在那一口芥末的幫助下,我把那剩下的半碗米吞下去了。好一會兒仍是眼冒金星。

我這邊吃完,神無把神樂面前的那一條烤魚也拿到自己面前,開始大吃特吃。而神樂只苦着臉捧着她調出的那一碗要吃不吃。

我張嘴伸到神無面前,她獨佔兩條烤魚,我要分一半。神無挾了一筷子給我。我問她:“神樂怎麼了?”

神無幾口把半扇魚肉吃光,讓我望而興嘆,回答:“減肥呢。”

“啊?”這麼家常的事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身上?簡直太親切了。我反射性的看向神樂,和服是直筒的,所以根本看不出來她哪裡胖了。

神無用筷子指着她的腰說:“她說腰緊了。”

我看着神樂吃藥一樣把那碗裡的一點也不引人食慾的東西喝下去,安慰她說:“難受就別吃了。”

神樂哭喪着臉:“我餓……”一邊說一邊非常嫉妒的看着神無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吃啊喝啊。看到神無吃,我又覺得餓了,她吃起來看着特別香。

我又湊過去張嘴啊。她塞一筷子給我。食物還是一樣沒有淡的讓人沒有食慾,她怎麼吃起來那麼香啊。

她擡起頭對着奇怪的我和羨慕的神樂理直氣壯的說:“我正在發育期。當然要多吃。”

“發育期?”我驚奇的重複。瞪着神無像她多長了兩個耳朵。

神無費力嚥下口中那一大團,空出嘴巴回答說:“現在我們都開始……長大了……”

她湊近我,小聲說:“就是心臟回來以後。”

我瞭然的點頭。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仔細看神無,果然好像比以前大了一點點,長高了一點,頭髮也有點長了。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我們三人相視而笑,好像得了不什麼不能爲人所知的好處。暗爽在心。

一時餐畢。小妖怪們跑來把餐具都收走。神無幫我漱過口,兩個就要離開。我奇道:“剛吃過飯啊,你們去哪裡?”

神樂回身要說話,被神無一掌推到外面,我看着這樣神秘的神無,非常不安。

她示意我看身後。那裡鋪着雪白的棉被。

只有一牀。

我再次驚訝:“怎麼你們不跟我一起睡啊?”這也不知是山洞還是結界幻象的城中,我們三人不是理所當然應該睡在一起的嗎?

神無一攤手,我覺得她的笑容特別的邪惡,興災樂禍。

她無奈的說:“我原先也是這樣想的啊。你現在又不方便,晚上上廁所什麼的也離不了人。”

我大力的點頭啊。要是一個人睡,那不是要尿牀嗎?我可不願意叫那些小妖怪來幫我。

神無深深的嘆了口氣說:“原本是這麼想的啦。不過聽完你的話以後,我就知道完全是我杞人憂天。”

我說過什麼?

她一面怪笑一面後退着離開,說:“奈落在你那麼古怪的條件下都能妥協不殺你,那還有什麼是不能發生的呢?”

我愣了。

她離開前扔下一句:“順便說一句,純白的和服很漂亮。”

我低頭看身上穿的純白色的和服,頓時覺得它像火做的一樣想趕快換下來扔到一旁去。

神無說的一定不是真的!她太過份了這樣嚇我!奈落又不是人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我躲在枕頭下面,心如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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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樂站在門外等神無,看她居然跪坐在地板上,非常標準的把紙門拉上,眼如銅鈴。

神無站起來拍拍衣襬,非常純良的說:“我一直想試試!”言畢拉着呆站着的神樂離開。

神樂被她拉得腳步踉蹌,邊走邊掙扎着說:“你剛纔是嚇她還是講真的?!”

神無這纔看到神樂的臉是白的,行爲是一直準備着衝回去營救林楓的。可見剛纔她說的那些連這位也嚇到了。

“我騙她的。”神無非常不負責任的說。

神樂卻不肯罷手,掙開神無的手向回走說:“不對啊!那爲什麼讓她一個人住?還現在就要鋪被子?不行!我去陪着她!”

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神無用盡全身的力氣拖住激動的神樂,仍是被帶着向前滑了兩步。

“你先冷靜下來啊。”神無不敢高聲,死命拖住神樂。誰知道那位大人現在有沒有出現在房間中?結界都是他造出來的,要出現在哪裡都可能啊。

連拖帶拽的神無把神樂抱拖到了拐角,正撞上白童子,可是看他冷着一張臉站在這裡倒像是專門等着她們似的。

在白童子的冷眼之下神樂也冷靜下來了。喏喏的低頭,乖乖的被神無拉走了。

走到安全的地方,神無把神樂塞進旁邊的一間和室中。拉上紙門,開始大喘氣。

神樂還要追問:“到底你講的是真是假?”

神無氣急敗壞:“我講的是假的!可是我現在也不知道真假了!!”

雖然林楓在講的時候一臉粉紅嬌羞,可是她一直以爲是她自己腦補的下場。是錯覺。

雖然就連神無也無法解釋一直以來奈落對林楓的種種特例。原本只是一個並不重要的靈魂,如果說之前是爲了利用假桔梗的身份來傷害犬夜叉吧,如果說之前把心臟給她是爲了牽制她們兩人吧。那現在呢?心臟不但全部還給他們三人,奈落在已經有了新的身體之後,仍然沒有取回心臟。

神無陷入自己的思考中無法自拔。就好像是一個不可能成立的悖論。

神樂的想法就簡單的多,她只是仍是震驚之中。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接受這件事。

然後她捂住嘴到一旁乾嘔。

於是仍在糾結之中的神無過來拍着她的肩無奈的說:“誰讓你吃那種古怪的東西的?也不想想看?納豆加醬蘿蔔加湯是能吃的東西嗎?”拍着拍着她僵了。

因爲她想到了一件事。

神無僵着臉看低頭做懺悔狀的神樂。溫柔道:“親愛的,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只要你說我就信。”

神樂擡起頭,一臉甜笑。

神無卻覺得頭頂烏雲密佈。她一把抓住神樂的脖子,想像着可以乾脆的扭斷它,猙獰道:“說!!你這兩個月裡面沒有跟他見面!!”

神樂顫抖的伸出兩根手指。

神無不能接受:“八次?!怎麼可能八次我都沒發現!!”

神樂不敢看神無,小聲說:“你跟白童子出去了……”

所以……神無深深感到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她的眼前一片黑,而蹲在她面前的這隻卻一臉的期待被祝福的粉紅色。

好吧,不能指望她了。神無腦筋一轉,能有八次的話……

“他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們?”神無萬分期望是這樣,不然怎麼把這傢伙運出去啊。

神樂驚喜:“真的?你怎麼知道?”

因爲有八次!!難道會有八次偶然相遇嗎?!他當然是一直跟在後面的!!

神無一把拉起神樂,以最快的速度帶她出門。

結果一出門就看到白童子正站在門外。

神無僵在原地。

白童子瞄了她們一眼,對她們之間的險惡氣氛恍若未覺,問:“怎麼了?”

神無吱吱嗚嗚無話可說。可是此事趕早不趕晚。趁着今夜奈落可能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管他們,一定要在今夜把神樂送出去!晚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

白童子對神無的吱嗚沒有多加盤問,輕易的就放她們離開。

就算是陷阱也只能認了。神無毅然決然的拉着神樂向外走。越過重重華美的宮殿樓閣,穿過結界的邊界,出現在眼前的是蒼茫的大地。

原來結界罩住的是一座海市蜃樓。

神無拉着神樂要她取出羽毛向遠處飛去。飛過幾十里遠了以後,神樂神色疲憊,只能落下。

神無覺得這還不夠遠。只好帶着神樂步行。一邊問:“一般他是怎麼來找你的?”

神樂仍是不明所以,不快的問:“爲什麼這麼着急呢?不是還不確定嗎?”又累又難受讓她的臉色和心情都不太好。

神無見狀於是不再問她,幾乎都想開口喊了,結果鋼牙就在此時出現了。

他一出現就把早就累了的神樂抱在懷裡,問神無:“爲什麼這麼晚了出來?是不是有什麼任務?”

自從這次神樂離開,鋼牙一直跟在後面,他不放心讓神樂一人回到奈落那裡。雖然在神無的口中他已經知道神樂和神無是不會背叛奈落的。他也能明白,一個已知的危險是勝過無數未知危險千萬倍的。雖然以他的立場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支持神樂,可是他也不想讓神樂一個人身處危險之中。

今夜見神樂和神無在深夜中離開結界出現,於是,雖然是當着神無的面,他仍是出來了。

可是一出面,他就把神樂抱在懷裡,遠離神無。

神無並不介意,她見到鋼牙出現高興還來不及,如果他不出來,她就要是今夜把神樂送回妖狼族地去了,那可是個大工程。

見到鋼牙,她竹筒倒豆子:“把神樂帶走。她可能已經懷孕了。如果她懷孕了,帶她回去讓她生完孩子再過來,在這之前我會幫她打掩護。如果她沒有懷孕,因爲我們也沒辦法確定,你再把她送回來吧。”

而鋼牙已經傻了。

神無沒時間等他反應過來,多在這時一刻就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於是推着他讓他走。

鋼牙瞪着在他懷裡仍是一臉菜色的神樂,猛得低頭狠狠親上去!

急得神無大窘道:“能不能回家再親!!這裡是親的地方嗎!!??”

鋼牙擡起頭,神樂也不高興,還啃了他一口。她不愛現場表演。

鋼牙帶着一嘴的血和一臉興奮的紅暈說:“她是有孩子了!!味道不一樣了!!酸甜的!!”

神無不懂裝懂的大力點頭:“太好了。那快走吧!”

鋼牙抱着神樂欲跑,又停下來對着神無說:“多謝。我妖狼族鋼牙不會忘記你的恩情的。”

話音未落,騰身遠去。留下神無站在原地搖頭嘆息:“知道了。”

望向來時路,神無只能一步一步的走回去了。她不敢叫來妖怪,害怕會引起奈落的注意。其實也沒有多遠,最多幾十里路而已。

正痛苦的走着,一個白色的身影等在前面,看到她,不屑的冷哼一聲。

神無呆住了,先是害怕,驚懼。之後發現白童子好像並不是追來問罪的。她呆呆的靠近。

白童子在她靠近之後,升起結界,眨眼之間就回到了奈落的城。

神無跟在白童子的身後,不知應該說些什麼。

白童子帶她回到房間外,示意她進去,爲她拉上紙門。

而神無呆站在房間中央,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已經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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