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林翠萍在六郎家住下,林芳兄妹鬆了口氣,三人沒有一個喜歡這位七姑,尤其是林文,那種厭惡感,幾乎已是本能,若是林翠萍真要住進家裡,他不敢保證不會反生不愉快。
第二日一早,林文向爹孃辭別,與林孟齊彪一起,返回盛城。林武明日才需上學,出外找同學玩耍,大郎和李翠梅一塊出門,到得六郎家裡。大郎囑咐林翠萍一番,和六郎一塊出門辦事。
未等袁莉開口,李翠梅講:“六弟妹不用同我一起送翠萍,你與鍾家沾親帶故,若你出面,你姨母必會記恨於你,翠萍已是大人,想得通其中關節。翠萍,可是此理?”
林翠萍忙答:“是,六嫂,你若是也去,夾在中間,會極爲難,妹妹省得。”
“呵呵,”袁莉苦笑:“確如大嫂所說,謝大嫂體諒,謝七妹爲我着想。”
林翠萍訕笑,其實她並未想通關節,只是順着大嫂言語,脫口而出而已。
李翠梅親自將林翠萍送回鍾家,並送了兩份回禮,一份是一件粗線針織外袍,送與鍾家老太,再一份是一條珍珠項鍊,價值與昨日三子女所得禮物價值相當,外加一件粉色針織蝙蝠外罩,用線極細極軟,頗費功夫,價值不菲,原是準備送與林翠娥,在今年才藝比賽上穿用,現下應急,送與鍾家老太掌上明珠,和林翠娥年齡相當的鐘美珍。
林翠萍一路神色不安,一下問大嫂,婆婆會不會生氣,一下又問,用了妹妹衣物,妹妹怎辦。
“翠萍,”李翠梅無奈道:“以往你那潑辣勁哪裡去了,似你這般猶猶豫豫,顧左思右,總也拿不定主意,是誰看了都會不屑,你不受欺誰受欺。”內心感嘆,真真是一個紙老虎。
林家丫環及婆子,只要善針織,任意一人所織衣衫,均可拿出當作禮物,李翠梅卻故意拿林翠娥的針織衫做回禮,就是想讓林翠萍記掛,體會姊妹親情。
說話間,已到鍾家門口,使人進去通報,鍾老太親自出迎,李翠梅卻未進門,只送上禮物,言道,空閒時會來接她婆媳及小姐出外遊玩,望到時不要嫌棄。當着李翠梅面,鍾老太對林翠萍又嗔又笑,親密非常,着實讓林翠萍驚異不適。
劉媽和周婆子在李翠梅出門後不久,風塵僕僕回到家中,主母不在,周婆子梳洗過,去廚下幫忙。劉媽急匆匆來見過六小姐,這些時日在外,她最記掛的就是自家六小姐,不知身體如何,可是累着,是否因貪玩傷着,丫環下人照顧有無疏忽,待得知一切都好,叫過小耕家的,讓她講起這段時日家裡大小事情。
聽得李翠蓮故意撞傷六小姐,劉媽冷笑:“可真是巧了,此次辦差,碰到方老爺,問起五姨夫人,講到很快就來接回家去,估計這兩日便到。那日陪在方老爺身側的,正是那年被太夫人賣掉的周家妾侍,方老爺稱其夫人,先不管其中關節,五姨夫人若是到得方家,想必不會太過無聊。”
李翠梅回到家,周婆子來磕頭,謝過主母允許自己走這一趟,那家女子已出嫁,周婆子懇求主母爲大兒子婚事做主,李翠梅要她安心,其他一切,自己自有打算。劉媽將見過方老爺之事,詳細稟報李翠梅,李翠梅沉思片刻,道:“我和大老爺已有些時日未去看爹孃與嬸母,今日即回村,住上幾日。你先去拜見五姨夫人,將此事告知,然後也回村,回去以後,你與兩個孫媳不用當差,自管一家團聚。”
劉媽誠恐:“大夫人,這哪裡使的,一家幾口同時歇着,不合規矩。老奴才回來便歇着,會耽擱了差事。”
“呵呵,休要羅嗦,好生歇息幾日,往後還有的你忙,再說,你家孫兒夫妻長日相離,你何時才得抱重孫。”
劉媽也笑:“看大夫人說的,子孫之事自有天註定,哪裡是急得出的。”
“你既如此說,那我也不急,你家大丫和二丫婚事再過個十年再說。”
“哎喲,大夫人,是老奴的錯,大夫人可是已有人選?”
“吉樂鎮糧鋪掌櫃你可還記得?”
“莫非是與董掌櫃有關?”
“前幾日董叔來回事,說是極喜你家大丫,替他孫兒提親,我答他,須得經你同意纔可,也需兩個孩子自己如意。”
“老奴一家都是大夫人家生子,一切有大夫人做主。”
“成親是喜事,若是兩人過不到一起,可不就真成了冤家,又有何趣。”
劉媽心酸,自家大夫人前些年過得不如意,她這是由己及彼,恐怕所有經大夫人手的婚事,大夫人都會先考慮雙方是否合意,即便是家中奴僕,也不例外。自家當年替兩個孫兒提親,大夫人也是問過後才同意。劉媽道:“那董掌櫃的孫兒,老奴也見過,精明能幹,和我家大丫也算般配。”
“哈哈,聽你這話,倒是變着法兒的誇自家孫女。你既同意,派個人去吉樂鎮一趟,喚兩人過來,我須親口問過,才得以放心。”
“是,大夫人。”
“二丫也不小了,你看周大曉如何?”
“周大曉倒是老奴一直看着的,是個好孩子,人悶一些,卻是老實細心,頭腦靈泛,我家二丫不算聰明,若是能嫁與他,也算福氣。”
“那我便跟周婆子講,要她好生準備,迎娶我家大管家孫女,若敢慢待,不得輕饒。”
“呵呵,大夫人又拿老奴開心。”劉媽自己又何嘗不開心。董掌櫃就一個孫兒,又着力培養,將來肯定會接班做糧鋪掌櫃,周大曉跟着周漁學的一手養魚手藝,將來也是會接班掌管漁場,兩個孫女嫁的人都是前程看得見的,劉媽抹淚,真是天大的恩典。
李翠梅回村第二天,方老爺便來良平鎮接李翠蓮,誰知剛一見面,李翠蓮便質問:“你曾講過,家無妾侍,卻爲何有人見你攜女出入。”
方老爺道:“她並非妾侍,乃是平妻。”
“平妻?”李翠蓮冷笑:“正妻未入門,先迎平妻,這是哪家禮法,你可是欺我李家無人?”
此話一出,方老爺有些怕,當年成親,便知李翠蓮出身,自己看中的是她的孃家,李翠蓮雖不是親生,聽說李家各個護短,即便是義子義女,也過得風生水起,若是李家真能成爲自家倚仗,做起生意來,必會少很多阻礙。爲妻子服滿喪期,來接李翠蓮的路上,偶入煙花巷,被那琳琅吸引,此女子既滿身風情,又有大家閨秀做派,一時丟不開手,納入家門,後又擡爲平妻。
方老爺軟語求道:“夫人莫氣,是我一時糊塗,回去後,是休是賣,一切由夫人做主。”
事已至此,氣也無用,李翠蓮稍加警告,暫且揭過。方老爺提出,走之前,須得拜訪夫人孃家人,否則顯得自家不知禮。李翠蓮不敢明言已被三姐嫌棄,又一想,三姐是顧全大局之人,該不會做出當面揭穿之事,忐忑中,與方老爺來到林家,卻被告知,大老爺一家昨日便回村。兩人改道去往翠記家常菜館,被告知,二老爺夫婦隨大老爺一家回村。
二人又趕回村中,往李家而去,門房阻撓,言道:“我家只有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沒有五小姐,您二位認錯門了。”說完便關上大門,任李翠蓮如何敲門,也無人應,方老爺這才恍然,李翠蓮已被李家丟棄,憤然甩手而去。
沒了李家依持,李翠蓮再無底氣,低聲下氣跟着方老爺回了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