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來,自己都是在家人的呵護下,養尊處優,事事都有人伺候,沒想到今日自己竟也到了爲飽腹而日日奔波的地步。再低頭看看自己那雙比三寸金蓮還要小的腳,儘管此時已是很累,腳底生疼,可爲了生計,還得忍着,林芳感嘆,還真應了人是環境逼出來的那句話。
身上的衣服,也是主人家的,都已經侵住了人家屋子,林芳也不再客氣,那日吃了幾顆雞蛋,待身上有些力氣後,便用隨身帶的甩針捅開所有的鎖,進內翻找吃的。
當然,捅開第一個鎖時,並不是那麼容易,她前世雖在書上看過各種鎖的結構,也看過一些仔細介紹撬鎖技巧的小說,可實際操作起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整整用了兩天時間,林芳纔將第一個鎖捅開,那時的她渾身幾乎已經僵住,當她打開那間屋子的門時,還未擡腳,整個身子便直挺挺摔進門內,想想還真是不容易。
有了捅第一個鎖的經驗,後面幾個鎖開起來就容易多了,林芳覺着,自己很有當小偷的潛質,只是生活還未將她逼於那一步而已,繼而又覺着好笑,自己的行徑跟小偷又有何區別。
其實要打開鎖,最直接而快速的辦法,就是將鎖砸掉,伙房內便有劈柴的斧頭,可林芳不想那樣做,不經屋主人同意便入住人家的屋子,已是對屋主人的不敬,若是再砸壞鎖,自己與那殺人越貨的強盜又有何區別。
遺憾的是,所有的屋裡都沒有可吃的,不過被褥衣物倒是齊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發現了幾件小娃娃的衣物,當然。這些也是林芳撬開櫃鎖在櫃子裡找到的。
猜不出這家人到底是什麼人,除了吃食之外,一切過日子該有的東西,十分齊全,且收拾的很是整齊有條理。自己已入住的便不說了,另外三間主屋,與自己入住的主屋結構相同。
東側屋挨着主屋的三間屋子,看樣子也是臥房,且是女子臥房,因內裡只擺着女子用的一應物品。不過,睡覺的地方是常見的牀,而非跟主屋一樣的炕。興許這間屋子的主人不喜睡炕吧。挨着的另兩間屋子是儲物間,一應農具均堆放在內。
林芳自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見到炕,她前世小時候睡的便是炕,到了冬天。晚上在炕洞裡燒上柴火,或煤爐跟炕道相通,睡覺一點都不冷,不過睡炕也有個壞處,就是泥縫裡很容易藏蠍子,不小心就會被蟄一下。所以,後來村裡人差不多都把炕拆了,睡牀。自己爸媽還給自己做了一張很漂亮的牀。
西側屋被隔開成兩邊,緊鄰主屋只有一間,除了一張單人牀,便是一個很小的衣櫃,內裡是男子物品。應是男子臥房。另外兩間房,靠南一邊是一口井。井口上有石蓋,另一邊堆放着一些雜物。
奇怪的是,這家的雞豬還有牛都不用喂,每日早上天一亮,便各自出外覓食,晚上天黑前必會回來,也沒見餓死凍死一個,且一個個跟野生的似得,行動迅速,反應敏捷。
“咯咯咯咯噠——,咯咯咯咯噠——,……”
“咯咯咯咯噠——,咯咯咯咯噠——,……”
……
哈哈,又有雞生蛋了,林芳也不急着去打松果,而是拐到雞叫喚的地方,撿低處自己夠得着的雞窩,摸出裡面的蛋,小心用帕子裹住,放進身上的土布揹包,這才往松樹林去。
這些日子爲了尋找出口,林芳幾乎將周圍走了個遍,此處可說是一個近乎於圓形的大壕溝,無論你怎樣走,都似乎在原地打轉,儘管林芳六識敏銳,能感覺出各處不同,此時卻也失去了作用,即便她以方方正正的宅院爲參照物,依然是沒有效果。
出口是沒找到,不過發現了個有趣的事,壕溝內有成百上千只雞,看模樣跟家雞很像,可你要追趕起來,它又迅捷無比,動不動便飛到樹上或懸崖上,她們棲息之地也在樹上,因樹上搭有雞棚樣東西,林芳不會爬樹,只是猜測,至今也沒有看個究竟。
還有一個更爲奇特的地方,已是寒冬季節,本不是下蛋的時候,可這些雞照下不誤,只是不如天氣暖和時下的勤快,而是擱四五天下一顆,林芳覺着好玩,便在幾隻雞身上做了記號,連那幾只雞下蛋的雞窩都做了記號,她發現,下蛋最懶的雞,十天才下一顆蛋。
當然,找到雞蛋時,那些蛋凍得已都跟石頭一樣,林芳只撿新下的蛋,反正蛋多得是。如此多的雞,必是主人家養的,林芳只撿雞蛋,卻是沒有動過吃雞的主意,不過劉媽不講客氣,到今日爲止,已經殺了三隻雞,
一路上,林芳不時用身上佩戴的小巧匕首,挖幾根葉子已幹了的“固本”,煮菜時放入鍋內,可做爲甜味劑,匕首是齊管家送給她防身用的,鋒利無比,挖這凍得堅硬的土地毫不費力。
所謂“固本”,就是林芳前世吃過的節根,大姨曾教她和李音薇認過,劉媽也是如此稱呼,林芳也就改口稱它爲固本。
雖然在屋內沒有找到吃食,林芳和劉媽倒也沒餓着,野外到處是野果,雖然已經乾巴巴的,不過煮一下也能吃,而且周圍有不少耕地,地裡的玉米棒子未掰乾淨,紅薯地裡還可挖出碎小被拋棄的紅薯。此處野兔也不少,儘管十次有八次獵不到,不過這些時日還是吃過幾次兔肉。
伙房內沒有糧食,油鹽醬醋卻是有,儘管不多,省着點用,還可用些時日,只是吃食味道淡了些。
挖節根,摘野果,撿雞蛋,等林芳到了松樹林,揹簍裡已填滿一半,練了十年的甩針,此時有了用處,撿起地上被松鼠掏空的松果,向松樹上的松果砸去。松果不比兔子,兔子跑得快,松果在樹上可是不會動的,林芳一砸一個準,很快便填滿揹簍。林芳也不貪多,背起揹簍往回走,內心樂呵,今日又可混個肚兒圓。
老遠就可看到劉媽站在院門口,東張西望走來走去,很顯然是在期盼自己的迴歸。
到得近前,林芳纔出聲:“劉媽,芳兒回來了。”
渾身疲累,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說其他。
幫林芳摘下揹簍,兩人擡着往裡走,將揹簍放到伙房,林芳已是動也不想動,劉媽連雞肉帶湯給林芳舀了滿滿一碗,放到小桌上催着林芳快吃,儘管肚子感覺很餓,可林芳就是沒有胃口,只想倒頭睡覺。
劉媽焦急:“六小姐,你多少吃點,累了一天,不吃東西哪裡受得住。”
強撐着吃了幾塊雞肉,喝了幾口湯,身上漸漸有了力氣,精神也好了點,林芳催劉媽:“您也吃呀,您可不要爲了讓我多吃,自己餓肚子,我還等着您身子快點好起來,好給我搭把手,咱兩個快點找到出口呢。”
她這是怕劉媽執拗,用了激將法。
“好好,老奴曉得,老奴這就吃,老奴還要跟六小姐作伴呢。”說着話,劉媽給自己也裝了半碗雞肉,和林芳一塊吃。
吃完飯,天已近黑,劉媽已早早燒好了熱水,此時先將被子鋪好,再伺候着已快睡着的林芳洗腳。從未吃過苦的富家小姐,如今爲了生計,每日辛苦奔波,劉媽自責自己無用,更加心疼林芳,堅持每日伺候林芳洗腳,這樣纔好緩解一日的疲勞,晚間也可睡得安穩些。
等林芳睡下後,劉媽將院門關好,從內裡將門閂插上,再用銷子將門閂銷住,這樣有人從外面撥門閂也是撥不動的。再仔細檢查過各個屋門是否已鎖好,待一切妥當,劉媽這纔回屋挨着林芳睡下。
荒天野地的,遠近就只有自己主僕二人,晚間還是小心點爲好。自住進這個宅院,主僕二人晚間從未點過油燈,天黑便睡,天亮才起,就怕晚間有燈火會招來禍患,那門閂上插銷子的主意還是林芳想出的,若真遇到強盜,恐是起不了多大作用,不過能拖得了一時算一時。
雖然是躺着,劉媽卻睡不着,事發時的情景再一次在腦中回映。
詩會那日,應酬了一會兒,六小姐言稱身子疲累,縣令夫人支使丫環引領六小姐來到客房,劉媽心裡清楚,自家小姐並非身子疲累,而是不屑與那些個拈酸吃醋的小姐們爲武,只要那位史爺找自家小姐搭話,那些小姐們的眼神,巴不得將自家小姐吃掉。
無論天氣冷熱,小姐均喜喝稍有些燙的茶水,劉媽便支使着撥兒去借主人家的火爐燒水,誰知伙房內的廚娘碎嘴,說是自家小姐不看重撥兒,分明是小姐的近身丫環,卻要幹些粗活,撥兒與廚娘理論,回來後氣咻咻的學嘴,自家小姐還安慰了撥兒一通,說是自家過自家的活,管別人說什麼。
現在想起來,廚娘那樣講,應是得她們主子指使,試探六小姐與撥兒主僕關係如何,自家六小姐向來對下人和善,即便是府內最低等的下人,六小姐都從來不苛待,跟撥兒關係又怎會不好,只可惜,那些狠毒的人,還是未放過自己主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