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焦急的還有司徒風,怎麼回事?少白不可能沒有器火。他無措的望着自己的師傅,赫連長老事先聽了他的提醒,對蘇少白極有好感,他沒說少白器火已經達到赤品是等着這孩子好好驚豔下師傅,可眼下……
赫連長老垂下眸子,避開司徒風灼灼的目光,先天靈源力的資質再好,三月內化不出器火,修行前景也是堪虞。掌門望着蘇少白也是神情彷徨,頗爲猶豫。
掌心越來越燙,蘇少白能感覺到布丁焦急的壓在掌內,因爲進不去器火石而顯得有些焦躁,他心念電轉,連忙收斂心神,用靈源力安撫它的情緒。不行,無論如何,神火現在當衆曝光的話,他還無法自保,大不了就做零修弟子,供養的部分自己努力點,還有財神爺幫忙。
打定主意後,蘇少白放棄掙扎,鎮定的自空蕩蕩的器火石上收回手,朝在坐早已移開目光的各位長老垂首鞠躬,準備回到新弟子席,那裡現在只坐着寥寥數人,冷清慘淡,所有被長老們選中的新弟子,皆已經站到師傅的身後。
李憶年望着對面強顏歡笑的蘇少白,把玩着剛拿到手裡的白色腰牌,得意之色深深掩映在纖長的睫毛下。孫綺靈揚着下巴不屑的道,“哼,活該!”
趙長老和李長老的座位相鄰,因此沈飛鴻站得也離孫綺靈極近,聽到她的話,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望向蘇少白的目光難掩擔心之色。
“我收他。”長老中有人突然說道,聲音仿若晨鐘暮鼓般渾厚,餘韻悠長。衆人擡眼去看,卻是坐在掌門身後的一位大長老。蘇少白收住剛準備邁出的步子,他是不是聽錯了?沒化出器火,也有人收?
“過來。”那位大長老索性站起身來,面色溫和的朝蘇少白頜首。竟是上代掌管博文堂的文長老,舉手投足,姿態怡然,眉目間光華內斂,神氣凜然,正是應了那句腹有詩書氣自華。觀其相貌不過三四十歲左右,真實的壽元卻已經一百八十有五。
前排的長老們多少都露出疑惑的神色,大長老們卸任後,大多潛心修煉衝擊綠品,來器火驗測大會也不過是關心下門派,甚少有人再耗費精力收徒,更何況,眼下這位非但不是什麼奇才,恐怕還會變成廢才,文長老此舉,頗是出人意料。數月過後,每當他們回想到此時的情景,都禁不住捶胸頓足,哀嘆連連,後悔自己有眼無珠。
文長老帶蘇少白在遊長老那裡登錄洞修弟子的資料,專用腰牌卻讓遊長老犯了難,未到白品的洞修弟子,簡直聞所未聞。文長老駕輕就熟的從桌上拎起塊無色的零修弟子腰牌,以靈力將上面的“博”字重新點繪爲銀色,遞給面色赧然的遊長老。待到腰牌轉過一圈回到蘇少白手中,他已經成爲博山派史無前例的第一位無品洞修弟子,載入門派史志。
在遊長老登錄過後,兩人排衆而出沒再停留。衆人默默注視着他們的背影,神色各自不定。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更甚。司徒風長出口氣,總算放下心來。
走到人羣外,文長老停下腳步,對着蘇少白道,“碧舍內可有還要收拾的衣物?”
蘇少白搖搖頭,翹起花瓣般似的嘴角,拍拍腰間的儲物袋,表示自己的東西都收在裡面。文長老便自儲物戒中取出件蒲團樣的靈器,示意蘇少白踏上來,帶他朝華庭峰東邊而去。
博山派三十六境天,目前住人的只有二十五個,文長老的洞府,在第七境天探月峰上。
從空中望下去,探月峰綠樹婆娑,由上至下,每隔數百米便驀然加寬,微呈錐形,一線冷泉由山頂傾瀉而出,飛觴碎玉,斜虹映波,沿着山體逐層躍下,匯成山側的瀑布和一汪月牙形的深潭,將半個探月峰的山腳環抱在其中。碧峰倒影入水,顛倒天地,美不勝收,恍如世外境天。
文長老帶着他落在山頂自己的洞府前,轉身對蘇少白道,“探月峰上沒有什麼規矩,你無需擔心,潛心修煉即可。你的師兄們已經不住在此峰,山腰的洞府,你可隨意挑間順眼的居住,這裡除去你我二人,只有負責打掃的雜役,平時住在山腳。我已辟穀多年,若是飲食上有需求,你直接找他便是。修煉上有什麼問題,可來找我,也可以去七十二峰的映蓮峰找你的二師兄胡奎。”
“師傅爲什麼收下我?”?對於拜師一事,蘇少白今天從寄望頗高到失望透頂,再到峰迴路轉的出現的文長老,心裡五味雜陳,他認真的看向這位特立獨行的大長老,剛纔衆位長老包括赫連長老的臉色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修行一途,心性堅定方能成事。文某未卸任前,乃是遊長老的前任,掌管門中博文堂。曾在門派典籍中讀到過一則奇特的記載,數百年前,有位先天靈源力尊爲綠品的弟子,經過十幾年方纔煉化出靈根器火,最後的成就依然不俗。你天資甚高,失敗後也進退有度,矢志彌堅。讓老夫想起這則軼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未免明珠暗投,門派錯失良才,便想把你收在門下。爲師壽元僅剩十年有餘,但願不會誤人子弟。”文長老淡淡的笑起來,眉目疏朗,仿若世外高人般雲淡風輕。
文長老的話讓蘇少白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心頭抑鬱全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時挫折也不必失落,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只要身懷長技,凌雲壯志,必有所展之時。他不禁恭恭敬敬的朝文長老垂首長揖,“弟子定不會辜負師尊厚望。”
“爲師今年已經一百八十五歲,看起來突破無望,若是你在這十餘年裡不能突破化出器火,爲師恐怕就護不住你了。”文長老語摸着他的頭頂,重心長的說道,帶着點英雄遲暮的蒼涼。這孩子果真聰慧,一點就透。
蘇少白心裡猛的一顫,突然有些愧疚。
“今日還有些時間,不如帶你先去山腰的洞府看看?”文長老又笑眯眯的調轉話鋒,示意小徒弟跟他走。
蘇少白看着面前的師尊,略微有些侷促,“師傅,拜師禮……”拜師難道不該正式的磕頭或者敬個茶什麼的嘛?文大長老這也未免也忒隨意了些。
文長老點點頭,擡手自儲物鐲中取出樣琉璃珠似的物事,輕輕捏破,那琉璃珠頓時化作數道銀光朝四面竄去,“有新師弟入門,怎麼也得叫你那些師兄們回來見見才行。這口師傅茶,不妨等到你的三位師兄都到了再喝。其餘的那些繁文縟節,不提也罷。”
爲了讓新徒弟熟悉探月峰,文長老特意帶他從山頂到山腳用傳輸法陣走過一圈。又讓雜役安排好每日的餐食。蘇少白在山腰的幾間洞府中挑了間朝南的,異常滿意,現在不但變成單人間,面積也大了不少。修煉起來方便得多。
兩人正盤亙在蘇少白選好的洞府,風中傳來破空之聲,文長老微笑着道,“來的倒快。”揪着不明所以的小徒弟迅速回轉到山頂。
山頂站着位長眉俊眼的青年,右耳上掛着只光華璀璨的銀色菱形耳掛,銀領白袍,腰間掛着的,卻是黃色的腰牌,銀漆繪着大大的“博”字。他抱着雙臂,眉宇間盡是無可奈何,“師傅,你又是哪裡不舒服?”每幾個月就要被師傅耍一次,上次是牙痛,上上次是頭痛,這次不知道又怎樣。
看到文長老身後瘦弱的蘇少白,他不禁怔了怔,“他是誰?”
文長老面色平靜的看着徒弟,語氣裡卻帶着絲得意,“我新收的關門弟子。”
“師傅,你收我的時候就說是關門弟子!收三師弟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青年抓抓後頸,無奈的垂下嘴角,額間彷佛還掛着數道黑線。
“那是逗你們玩的,現在是真的,”文長老無所謂的朝他擺擺手,一副大而化之,小事不必在意的樣子,轉頭溫和的對蘇少白道,“這就是爲師剛剛與你提過的二師兄胡奎,他住的近些,所以來的快,你另外兩位師兄,都住在屬契的門派,估計還要再過一會兒。”
兩師徒間的對話讓蘇少白有些詫異,文長老在二師兄面前,怎麼,畫風有些不對勁?
“你今日去挑了新弟子?”胡奎不可置信的看着師尊,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名字雖然粗狂,卻長着張細緻的麪皮,異常清俊。
“不錯,這是你的新師弟,蘇少白,你這位師兄難道不應該表示表示麼?”文長老堂而皇之的幫着新弟子打劫自家徒弟。
胡奎慌亂的咳了咳,皇帝疼長子,百姓愛幺兒,師尊這就開始明目張膽的偏寵小徒弟了。思索片刻,他伸手自耳掛處拂過,便取出個巴掌大小的火紅色香爐不由分說的塞進蘇少白手裡,?“我想師弟應該是火屬器火,與這尊赤品“銜瘴爐”正好同屬。裡面的木香點燃三刻,即可吸進方圓十里內的毒霧瘴氣,破除迷障,蛇蟲鼠蟻,各類毒物也會避而遠之,師弟再過不久應該就有機會去婆娑鏡天,此物可用來防身。正好就送與師弟做個見面禮。”
手裡的香爐小巧精緻,一隻拇指大小的神獸威風凜凜的蹲立在爐頂,望天而吼,鱗爪怒張,活靈活現。蘇少白看得愛不釋手,胡奎怎麼猜到知道自己是火屬的器火?“謝師兄!師兄是怎麼知道……”
“知道你的器火是火屬?”胡奎打斷他的話,瞥了站在後面泰然自若的師尊一眼,摟着他的脖頸悄悄的說,“大師兄是金屬器火,我是木屬器火,三師弟是水屬器火,所以出現四師弟的時候,你覺得呢?”
師傅,你剛纔跟我說的那些不會是順口胡謅的吧?蘇少白懷疑的回頭望向微笑的師尊,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可能還會有位師弟。器火屬性不言而喻。
胡奎親暱的掐掐呆住的某人的臉頰,這個師弟長得挺可愛,就是有點瘦,“你今年多大?”
“十三。”
“師兄跟你說,以後修煉有問題就來找師兄,你去找師傅的話,他會跟你繞半天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再讓你自己參悟,太浪費時間。”
“……”?知徒莫若師,師兄,師傅也是這說的。
兩人正避着文長老說悄悄話,又前後有兩人趕到探月峰,皆是銀領白袍,黃色的腰牌。文長老的三個徒弟竟然都已經達到黃品!蘇少白不禁對自家師尊又多幾分敬佩。
每位師兄都毫不例外的被打劫了件見面禮,大師兄祁展送的是把玉尺形的赤品防器,內含金屬法陣,可抵禦三次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攻擊。三師兄許劫波送的是盒丹藥,裡面有五顆雪丹,打通經脈時配合使用,專補氣脈。文長老自己送的是件赤品的攻器,那物件長得像是籤筒,卻能飛出一百零八根飛匕,對前方的扇形區域內無差別攻擊。發動籤筒後的法陣便能收回飛匕,十分方便。突然間擁有數件靈器,而且都是赤品,讓蘇少白有種翻身變土豪的錯覺,喜不自禁。而且師尊和師兄們皆是真心考慮着他的需求,更讓他滿懷感激。未能如願拜入赫連長老門下,卻陰差陽錯的進入探月峰,說不定反而是件幸事。
隨後,在三位師兄的見證下,蘇少白按照博山派的規矩,屈膝懷禮,恭敬的爲文長老敬奉拜師的茶水,正式拜入文長老門下。
當天晚上,蘇少白坐在第一間屬於自己的洞府裡,服下顆雪丹,進入內窺之境,引布丁打通最後五處脈門。氣海貫通的那刻,他只覺得彷佛有道炸雷劈在額間,電流瘋狂的涌入全身流竄到每處脈門,全身汗毛倒豎,額間冷汗橫流,所有的脈門同時傳來劇痛,他禁不住蜷縮起來。掙扎間碰到牀榻邊放丹藥的玉盒,趕緊將剩餘的四枚雪丹一併服下。
蘇少白又咬牙硬撐了會兒,感覺到溫潤的藥力涌向丹田,那粒長到黃豆大小的白色靈氣棉花團般膨脹起來。於是勉強引着它按照當初遊長老教導的順序在周身遊走一圈,每經過一處,脈門的痛楚便立刻的緩和下來,他愈發能夠專心的導引氣團。四周空氣中不斷有絲絲縷縷的氣息被吸引進來,奇蹟般的透膚而入,融進白色的靈氣團裡,而白色的氣團也越來越清晰緊實,最後它仍舊凝結成黃豆大小歸沉在丹田的位置。只是不再似往常那般蜷伏,霸道的佔據在靈源和神火正中。洋洋暖意佈滿全身,心神俱悅。
蘇少白睜開眼睛,高興得直想大叫幾聲,經脈俱通,引氣入體,今夜,他不但正式踏入仙途,而且託布丁的福,應該是一跨三級,直接登進橙品,至少堪比煉氣七層的修爲。回想起剛纔的險境,又不禁有些後怕,通脈一事,若不是有今日師兄所贈之藥,後果如何,還未爲可知,果然不該逞強。
輾轉徹夜,第二天清晨,他跪拜在文長老面前,將自己昨夜打通經脈和器火已達橙品之事,如實稟告給文長老。
文長老驚異的挑起半邊眉毛,連衝三關,還能安然無恙,這孩子,果真福緣深厚!幫他探查過身體,幸好雪丹服得及時,沒有大礙,文長老這才放下心來,而後撫掌大笑,“橙品?原來如此!難怪你小子當時是那副表情,我就說那碧舍的器火石該換成和博文堂前面一樣的。那塊廢石根本驗不出橙品。”
見文長老完全沒有介意自己瞞而未報的事情,反而最先關心自己的身體。蘇少白心中大石落地,繃緊的心神也終於放鬆下來。越相處就越覺得,師尊好像與昨天初見時淡然超俗的世外高人形象,漸行漸遠?
“神火一事,你做得對,此事暫時不易宣揚,得找個合適的機會才行。這幾日你暫且鞏固下修爲,接下來練習鑄器的事,爲師來幫你想辦法。”文長老喜不自禁,滿面春風,看來,他帶出四位黃品鑄劍師的日子,指日可待。
小白從此就是有師傅疼的孩子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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