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風閣,是採蝶軒最大也是裝修最爲豪華的一間。裡頭雕樑畫棟,美酒佳餚自不必說,就連地面兒也都鋪滿了柔軟珍稀的純手工長毛地毯。一幅幅自頂而下的寬大泛着珍珠光彩的輕透軟紗,曼妙卓約,流光瀲灩。
在別人忙着相互見禮,彼此客套時,夏駱凡卻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包子’模樣,這裡摸摸那裡看看,心下里還一個勁兒的感嘆,原來早在三百年前,老祖宗們就已經有了如此精湛的手藝與審美眼光。
“怎麼,蘭暄丫頭,你是頭一回來?”胤誐看她那樣兒,就忍不住好笑。
“是啊。”夏駱凡嘆息:“蘭暄每出一次宮,就多長一次見識,也多感嘆一次外頭的世界好大好精彩。”
“所以,你就無視我們的話,一個人偷跑出宮了是不是?”
“回十四爺。”夏駱凡眨眨眼,用一臉無辜去面對他的指責:“蘭暄可是奉旨出宮,走得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絲毫也沒有一丁點兒偷摸鬼祟的地方。”
“感情,倒是我們瞎操心了?”
“不,當然不是。”夏駱凡立刻舉手投降:“真要有錯兒,那一定就都是蘭暄的錯兒,不如十四爺您就罰蘭暄一會兒多吃一碗飯吧,好不好?”
“你這丫頭倒是會撿便宜。”胤禟忍不住插口:“不過你九爺的飯,也不是那麼好吃的,你不是才替崔公子挑了架琴嘛,那就先表演一下給我們瞧瞧吧。”
“果然,越是有錢的就是越愛算計。”夏駱凡嘻皮笑臉:“九爺想聽也行,只不過若是蘭暄唱完了,九爺您卻沒聽懂,那往後蘭暄再來這‘採蝶軒’吃飯,銀子就都由九爺您來支付,如何?”
“哈。”胤禟不由的冷笑:“你若真有本事唱出連爺都聽不懂的曲子,那你往後所有吃飯的賬,就都由爺全包了。”
“好,君子一言。”
夏駱凡笑着起身,走到已經被金澤中親自擺好的琴旁坐下,十指挑弦,一小段兒前奏後,才用韓語唱了起來:“除你之外什麼都不知道,眼裡只有他的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意吧,你的一天裡沒有我的存在,連回憶都不曾有過,而固執地只看你的我,卻常常流下眼淚,對我來說看着你的背影都是幸福,你終究是不瞭解我的心意……”
這首‘因爲我太傻’,是上輩子夏駱凡唯一迷戀過的,韓版‘花樣男子’裡金賢重唱的。因爲迷戀所以她曾花過一段不少的時間去苦練過,因爲迷戀所以她曾埋頭死K書本過,因爲她老媽答應她,只要她能考上她心儀的那所學校,就讓她到韓國去看他。
對我來說愛情就像美麗的傷口,看着你甜美的微笑,我卻不能陪你一起,腦海裡不斷浮現你的身影的時候,胸口冰涼悲痛的時候,思念你的話就在嘴邊,卻依然獨自一人cryingforyou,依然獨自一人missingforyou,Baby!Iloveyou!I'mwaitingforyou!……
都說音樂是無國界的,所以儘管在座的人,並沒幾個是真的能完全聽得懂歌詞,可是光憑那憂傷的旋律,以及夏駱凡的全情投入,就足以讓所有人都隨着她眼波的流轉而癡迷而心痛。
眼淚止不住成串兒成串兒的跌落,夏駱凡突然泣不成聲。一首歌,一個人,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而那個人甚至根本就連她的存在都不知道。老爸老媽,我是不是太冤枉太冤枉了?
“哎,丫頭,丫頭。”
胤禎動了動身,而走到夏駱凡身邊的卻是胤祥,他摸了手帕遞到她面前,可夏駱凡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將臉深深地埋進了他的懷中。
室內一片靜悄悄,安靜的只剩下夏駱凡的抽泣聲。
也不知就那麼過了多久,她才止了淚擡起頭,卻見胤祥的衣襟已被她印溼了一大片,而屋裡的其他人也全都呆呆的盯着她看。
“嗯,那個……”她忍不住微微臉紅,站起身道:“對不起,一時失控,影響了大家的食慾。對不起,你們先用着,我……我去洗把臉。”
別人也都只安靜的點頭,只有胤禟微皺着眉頭問:“蘭暄,你是怎麼會唱這首歌的?”
“從前的從前,大概是上輩子吧。我聽一個俊美出塵的男孩子唱過,當時也不知道是他的歌聲吸引了我,還是他憂傷的感覺吸引了我,反正我聽的入了迷,然後就記住了這曲子。”
胤禟若有似無的瞟了胤禩一眼,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再說出口。
夏駱凡隨着侍女去更衣室洗了臉,卻再也無心去應酬他們那些人,於是乾脆下樓,直接出了採蝶軒的大門。
燦爛的陽光,清冷的空氣,天空藍的讓人心頭髮緊。
她閉上眼使勁兒的吸了幾口帶着冰雪味道的空氣,再睜開眼,就發現自己面前突然多出兩尊門神。
“哎,丫頭。”胤祥一臉好笑的晃到她跟前兒,邊將手裡的斗篷替她裹上身邊戲謔的道:“就算你再想偷溜,衣服也不能不穿是不是?這萬一要是凍傷了身子,可怎麼得了?”
“再說了。”胤禎雙手抱胸,也是一臉的揶揄:“我們就算是再不及你心思靈巧,詭計多端,同樣的錯誤也不會一天就犯上兩次是不是?”
看着他們倆兒臉上那種叫人恨得牙癢癢的笑容,夏駱凡鬱悶了。她皺着眉頭,無奈的道:“兩位爺,這大節下的,正該是守着福晉,抱着孩子,閤家歡樂,花好月圓的時候,你們正事兒不辦,反盯着我這個小宮女做什麼?不如咱們打個商量,就假裝你們根本就沒看見我,好不好?“
“你說呢?”胤祥慢條斯理,好整以暇。
胤禎則嘻嘻哈哈,滿臉無辜:“咱們也不想盯你啊,可是再怎麼說,你如今也都是皇阿瑪御口親封的格格了,這若是在大街上被哪個不長眼的潑皮無賴給纏上,那可就不止你一個人的清譽受損,連着咱們大清的顏面也都存不住了,你說是不是啊?”
“好好。”夏駱凡咬牙:“十四爺說得對,說得有理,那就勞煩十四爺分兩個侍衛陪着蘭暄好了。”
“爺覺着還是自己看着比較放心。”胤禎瞅着她嬉皮笑臉:“不過你若是覺着不過意,那找個館子好好請我跟十三哥吃一頓,我們也是不會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