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下意識的偷偷鬆了口氣,知機的悄悄上前,將那個滿臉憤恨與不甘的女人‘請走’。
“凡兒。”
胤禛的手臂不自覺地將懷裡的人纏得更緊,有些艱難的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只是……嫉妒。”
“這還真是個好答案。”夏駱凡忍不住輕哼:“因爲你嫉妒,所以就要我也受同樣的苦?”
“不,不是。”
胤禛情不自禁的扳轉過她的身子:“這原是我跟十三弟定下的計策,想要看看我們真的鬧翻後,他們到底打算要幹什麼。可是……管他們要幹什麼呢,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永遠都只是你。”
夏駱凡的淚已經停了,眼睛裡卻仍是水濛濛,一副讓胤禛心疼不已的模樣。就只不過,她接下去的動作就……
其實夏駱凡並沒覺着自己有做錯什麼,她只不過也就是擡了手臂,用衣服的袖子直接抹上了他的嘴脣,然後反覆擦拭而已。
再然後她就看到他眼裡原本的疼惜愛憐,慢慢的變成了哭笑不得跟無可奈何。
胤禛發現自己的寶貝十三弟還真是給他出了個‘好’主意,而且這個主意甚至好到了讓他開始懷疑,他根本就是存了心的想要來坑自己。
因爲繼夏駱凡擦他的嘴脣就快要擦破皮之後,她更叫人換掉了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包括他身上的一切衣飾,然後還硬逼他去反覆漱口,外加浸泡藥浴,說是要給他徹底消毒。
見過吃醋的,可還真沒見過這麼能吃醋的。
胤禛頭痛之餘,不禁對自己的好兄弟咬牙切齒起來。總覺着那小子是趁着自己心緒不寧,失去判斷力的時候,故意挖了個坑讓自己往裡頭跳。
胤祥這幾天總覺着自己的後腦勺兒一陣陣兒的直髮涼,他皇帝四哥看他的眼神兒還真是恐怖。
可是,他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雖然當初給他出那個主意時,是有那麼一點點想要看熱鬧的成分。可是他也沒料到有人吃起醋來,竟可以吃到那種境界的啊?
他想笑,可是真心的不敢,所以他也真的忍得很辛苦。
普通人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後,也是要找人發泄的,更何況如今憋氣的那個還是堂堂天子,大清皇帝?
於是,在胤祥拿了這段時間以來,他負責調查的那些事情的證據來到養心殿時,所有事件的幕後黑手——弘時,胤禟,就再也沒有好果子吃了。
胤禟再一次被遣返西寧,同時還被派了專人督責看守,等於是變相的被徹底圈禁了。至於弘時則被出繼,送給胤禩當了名義上的兒子,同時亦被悄悄軟禁。
夏駱凡猜不出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結的盟,又是用的什麼方法在重重守衛之下還能保持聯繫,互通有無。只是她在胤禟臨走的那個晚上,又夢到了小十八,夢到了那個叫她心痛了許多年的夜晚。
時光在悲哀中流轉。
雍正三年,也許是時機成熟,也許是胤禛的耐性已被磨光,也許是他終於下定了狠心,於是徹底的清剿開始了。
二月初二,出現天文奇觀‘日月同輝,五星連珠’。
年羹堯上表祝賀,只是字跡潦草,還將‘朝乾夕惕’誤寫成了‘夕惕朝乾’。
胤禛以此爲契機,指責他自恃已功,顯露不敬之意。接着大批量更換四川跟陝西官員,將年羹堯的一衆親信黨羽革職的革職,調任的調任。
四月,解年羹堯川陝總督職,收回撫遠大將軍印,調任爲杭州將軍。
經此一舉,朝中衆臣如何還能不瞭解皇帝的意向。
於是一時間,檢舉彈劾年羹堯的奏摺便如小山一樣堆積在養心殿的案頭,叱吒一時的年大將軍,終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同時,對盤根錯節,聲勢浩大的‘八爺黨’,胤禛也展開了全面清除。
正月二十九,責胤禟外飾淳良,內藏奸狡,其屬下人,縱滋騷擾民間。
二月十四日,責胤禩,懷挾私心,遇事播弄希動搖衆志,攪擾朕之心思,阻撓朕之政事。
二月二十九日,再責胤禩,胤禟,胤誐,胤禎。
三月十三,三月二十七,四月十六……日復一日,罪名不一,逐日累積,到七月二十七,年羹堯被降爲閒散章京在杭州行走後的第二天,胤禟就被革去貝子爵位。
而同時朝廷中另一位以擁戴殊勳,被任命爲總理事務四大臣之一,官至尚書,加太保,備極寵任的‘舅舅’隆科多,也因貪贓枉法,結黨營私跟在討論年羹堯案時,出言庇護年羹堯而獲罪。
站在旁觀者,一個奉公守法,沒有使用任何特權的普通人的角度。夏駱凡知道,胤禛的所作所爲並沒有錯。
其實不論是年羹堯隆科多也好,還是胤禟胤誐他們也罷,貪污受賄,貪贓枉法,縱容屬下,欺壓百姓。這些罪名,哪一樣兒也沒冤枉了他們。
難道就因爲他們出身高貴,是皇親國戚,所以其他人就活該被他們欺凌壓榨?作爲一國之君,國家最高權力的掌控人,胤禛有責任也有義務還天下一個清明,還百姓一個公道。
只是在他的清明與公道中,難道真就沒有一點點的私心嗎?
夏駱凡知道,在權利跟大義面前還去苛責他的私心,除了自苦,再沒別的意義。
可是心,卻還是無法自控的。
而且她一向都明確地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麼大仁大義,大公無私的人。所以她不想胤禩死,不管他做過什麼,不管他有沒有害過人,都一樣。
過了八月節,天氣開始轉涼。
圓明園中金桂飄香,菊花盛放。
只是那個曾人比花嬌,國色天香的年美人兒卻提前凋零枯萎了。
雖然,今年的園子裡,同樣的屋子同樣的院落,住的依然是同去年一樣的人。只是胤禛去看年美人的次數卻大幅度的縮水了,就是偶爾去一次,也只盞茶的功夫,人已出來。
是怕了她的眼淚,她的哀怨,還是真的全無感情而只是利用?
夏駱凡發現,自己做人還真的是很矛盾。
一方面絕不希望胤禛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愛戀不捨,可是另一方面,卻又覺着若是他對她真的毫無感情,而只是利用,自己同樣也會很難接受。
“唉,夏駱凡啊夏駱凡,你到底是想他怎樣呢?”
不知不覺的嘆氣,再回神,已是落花滿地,全是她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揪的。
“唉……”她忍不住又嘆。
“格格如今是大獲全勝,正該得意之時,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嘆氣呢?啊,可是爲了你那舊情人?說起來這個八爺也是怪可憐的,江山美人一樣兒沒撈到,卻還白惹了一身的騷。”
夏駱凡愕然轉身,驚訝的瞪大雙眼。
她一向都知道,一個貌美如花,給人做妾,又得夫君寵愛的女人,要在家中N多妻妾中健康存活,沒有兩把刷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她卻也從沒想過,這個看上去嬌滴滴,柔的跟帶了露的花瓣似的的美人兒,竟也可以有這樣尖酸刻薄的口舌。
“格格吃驚了,可是沒想到本宮會如此說話?”
年大美人在侍女的攙扶下,嫋嫋依依的走來。雖然蒼白,雖然憔悴,雖然不復昔日之嬌媚,可是風姿,依然絕美。
“蘭暄是吃驚了。”
夏駱凡微微笑:“不只吃驚娘娘的利口,更吃驚都到了今時今日,娘娘還有閒情來找蘭暄鬥嘴。”
年美人不語,徑直走到她面前的竹几旁坐下,揚手揮退了身後跟着的宮女。夏駱凡身後本來就沒有人,所以她也沒什麼可揮的,於是伸手替她倒一杯茶。
“格格也坐吧,本宮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個來,是要跟格格談一樁買賣的。”
“買賣?”夏駱凡挑眉,一邊在她對面坐下一邊笑:“蘭暄從不善於經商,看來娘娘是尋錯人了。”
“不。”年美人笑:“這個買賣格格一定得做,非做不可。”
“噢?”夏駱凡輕笑:“既是如此,那娘娘就說來聽聽吧。”
年美人靜靜的看她,輕聲軟語:“去年,也在這個園子裡。格格沐浴,十三爺闖了進去,據說在裡頭呆了好久好久……
當然,以格格在萬歲爺心中的地位,受寵的程度,只怕就真做了什麼,咱們萬歲爺也會睜隻眼閉隻眼,不捨得追究的。
可是,十三爺呢?
格格想想看,他跟萬歲爺日後會怎樣呢?還能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嗎?”
夏駱凡的目光不自覺的轉冷,盯着她淡聲道:“娘娘病急要亂投醫,我不怪你,可是隨便張張口就要拿來當籌碼,未免就太自以爲是。難道在娘娘心中除了年羹堯就再沒旁人?蘭暄勸您,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娘娘您就算不爲自己着想,可總不能連八阿哥也不顧了,是吧?”
“你……”年美人伸手怒指着她,一時間臉上血色盡褪,一片蒼白。
“貴妃娘娘。”
夏駱凡看她那樣,又忍不住心軟:“您身體不好,就別太費心思,好好養病吧。皇上做事雖果決乾脆,可也不是真無情的人。只要娘娘您保重身體,長命百歲,皇上自會看在娘娘面上,對年將軍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