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日新月異,與日劇變啊。。”
剛剛抵達徐州的前夷州桃山糧臺大使鄭艇也在感嘆着,打發走了自己的跟班,而獨自在這街頭上閒逛這打量着沿街的市井風貌。
筆直成排的桃李杏等行道林木樹蔭之下,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如織人流當中,廣府風格的騎樓,江南韻味的雨檐飛角,夷州特色的雕花竹木邊欄,安東形制的麻石立柱,還有淮北本地的漆彩拱架和北地風味的縷空窗閣,交錯掩映在點點繁華盛開怒放的花卉園圃綠意盎然帶當中,
據說這是徐州彭城,如今應該叫歸元府內的巡城司所強制要求的事物;但凡是在超過五十尺寬的沿街有所店面的存在,都必須在門前規劃和預留出相應規格的綠化用地來,以種植相應的花卉和草木。
而隨着夷州的平定和作爲南北中轉據點的重要性逐步下降,他也在外地做了好幾年冷板凳了。
所謂的糧臺大使在當地固然是風光一時,而號稱掌握了地方諸多資源和經濟命脈,也絲毫不爲過。但是怎麼又比的上直接進入淮鎮的中樞,而全力想着權利核心靠攏而更有機會和前景呢;
更何況隨着澄海世子之亂當中,淮軍如雷霆掃穴式的徹底平定和接收了夷州的管領職責之後;在新設立的夷州善後留守衙門的幾位重量級人物面前,他這個原本負責轉運軍需和籌買地方的糧臺大使身份和職權,就不免變得有些尷尬和交疊起來,而讓人有些無所適從了。
因爲當地最大最有勢力的宇文藩,都已經實際上成爲淮鎮間接遙控下的所有物,而在淮鎮駐留的海陸軍事威懾之下,其他諸侯藩家都小心翼翼的侍奉和逢迎這淮鎮的大多數需求;
再加上夷州東西的兩個大港,都變成了淮鎮擴增後的南洋水師核心駐地之一,在東南各道的沿海海面上,已經沒有能夠挑戰和對抗的存在了,相應走貨販私的需求也就自然基本絕跡了。
他由此在任上所能夠發揮的作用和價值,也就自然與日俱減而不可避免淪爲邊緣化了;事實上在大多數時候,除了定時組織和點檢發運往淮東膠州的船團物資之外,他已經沒有多少事情可做了;
雖然依舊待遇優厚而頗有身家,但爲此閒置下來的他,也很是坐困惆悵和失落的沉溺於酗酒聲色好一段時間,
但是,好在現今隨着淮鎮發起新一輪內部的整肅,以及相關部門人手的缺位的調整、轉任和提拔活動;作爲諸多外派負責之一的他,也終於等來了自己期待許久的招喚和改任的命令。
這也意味着,那些年的事情總算是已經過去了,自己一時動搖和疏忽所付出的代價,也就可以到此爲止而重新開始新一段的人生歷程了。
他一邊感慨萬千的思慮着種種過往,卻在一個賣早食的路邊攤鋪上隨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這是一個賣熱騰騰的雞油粥和沃飯的攤子,沿街擺開的小坐短案上,已經擠了好些身影了。
所謂的雞油粥,就是將雞宰殺後剩餘的雜碎,洗淨切碎用油炒再加水米煨成的粥湯;
而沃飯則是嶺外廣式蓋澆飯和扶桑傳過來茶泡飯的混合變體,用的是店家一天賣完的剩菜殘羹,加入重口調味煮成濃湯,而舀一勺澆沃在蒸熟的糙米飯上,連湯汁和沉底、米飯一起享用的吃法。
因此實際上所費不多,看起來卻是豐儉有餘,只消十二個小銅子就可以葷素搭配的享用上一頓,也是那些做一天算一天的市井底層人士,最喜歡扎堆的地方。
他點了小份的雞油粥和酸湯子沃飯都端了上來,再要來一碟黑乎乎的醬溜蘿蔔秧子之後,纔有一個身影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
“你來的委實太慢了。。”
“沒法子,光在街上被堵了好幾次。。”
“堆聚在這城裡的人,實在太多了些。。”
今天,是他約好在這裡和自己的競爭對手,別號肥孔而漢名宇文基督的小孔特里諾亞見面。
“你居然還記得我的口味。。”
對方已經毫不客氣的坐下來,將冒着酸味的沃飯拉到身前,而呼嚕呼嚕有聲的大快朵頤起來了,他看起來清瘦了許多,而穿着布衣坐在一羣社會底層販夫走卒當中,居然絲毫也不見得有多扎眼。
這位顯然也是這次淮鎮內部整肅後,因此得以受益的對象之一。作爲千里帶着人船前來投奔的域外人,他也有相應的甄別和觀察期;這次卻是因爲國朝公女下嫁的緣故,那些宇文家出身的小主母,也開始未雨綢繆的進行佈局,而表現出開始提攜他這個新認遠房舅老爺的態度。
故而,無論他們在夷州島上的時候是如何明爭暗鬥的競爭和相互忌憚過,或又是私下裡因爲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而得以坐在一起飲酒和召妓過,現在都已經成爲了過去式;這也許就是他倆各自赴任之前,最後一次私下見面而開誠佈公的機會了。
“話說艇爺,這次去處確定了麼。。”
一起吃了大半碗沃飯之後,肥孔這才摸着嘴巴道
“已經確定了,乃是民曹所屬。。”
鄭艇大大咧咧的喝了一口雞油粥,被箇中腥味薰得微微皺起眉頭道
“居然是民曹,而不是舶務司?商椎局,或又是海漕司?。。”
肥孔略微驚訝了下,居然就任的是這個留後府八行四十七曹之中,屈指可數的大曹之一。然後他卻又想到了什麼不由笑了起來。對方身爲人販子世家的出身,被用在這裡倒也沒什麼錯。
“不會是民曹的訓管司把。。”
“好吧,這也勉強算是你的老本行當了。”
“以你現今的品秩,最少也應是副主事的職級吧。”
“誰知曉呢。。不過還是承你吉言好了。”
鄭艇有些無奈的扒了幾口之後,纔有些勉強的放下碗來,將其中的雜碎挑到一邊而反問道,
“那你又是什麼去處呢。。”
“貌似不是正式的衙門,而是衙外的總務廳。。”
肥孔有些不確定得喝了口酸溜溜的飯湯回答道。
“具體的職位卻還沒有定。。品秩也比你低得多了”
“真是。。真是。。”
鄭艇不由搶了一口粥水,而露出滿臉羨慕妒忌恨的表情來。
“不知該怎麼說你好了。。”
“那可是直接對內宅負責而受監管的所在啊。。”
“你這是要有起復有所大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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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重新開始全面修繕的羅氏園林當中,各種勞作的
我也正在一遍摟着長大不少的抱頭蹲,享受着輕音柔體和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好處,一邊查看新呈上來的禮單名目,聽着她統計出來的數字。
爲了表示對近期即將大婚的淮鎮之主有所敬意和恭賀,淮鎮周邊的各方勢力也有所表態和反應。
像是現今實質託庇於淮鎮保護下,以宇文藩爲首的夷州當地諸侯們,安東東南隅的那幾十家諸侯小姓,或又是鐵嶺以西的十幾家新轉封和遷移的分藩勢力,還有就是來自新羅藩(行海東道)而多少需要仰仗鼻息或是有求於人的當地諸侯勢力們,都在聞訊後的第一時間內,就紛紛派出了渡海而來的信使,而按照領有大小和親疏遠近程度,奉上各自的土產和禮金。
像是在全羅道以金氏和裴氏兩家爲首的附庸勢力,還送來了幾十名精心訓練過的侍女,以充門下聽用行走云云。
然後纔是來自扶桑南北陣營東西方面的數路恭賀使節,乃至連河北方面被打的節節敗退的張邦昌,都以友軍和緊鄰的名義,送了一船包括北朝宮室器物在內的雜七八雜賀禮;而位於淮水上游荊湖地區的老帥劉邵能,也給我送來幾百匹上等蜀錦和二十多名匠人,權作是聊表心意了。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退守到藍田關的老相識關內留後高寵也隨行派人前來了,還帶來一大筆價值十幾萬緡的財貨權作爲訂金,希望能夠從淮地獲得現成的武器裝備,哪怕是舊貨也沒有關係。
當然了,這些賀禮和獻納大多數最後還是入了公庫,作爲淮鎮發展的儲備物資和資金,只有其中一些來路比較麻煩和不好變現的纔會被留下來,再經過仔細的挑揀和分類之後,稍微的加工和翻新之後,抹掉一些不合時宜銘記和特徵,才歸入到南下送聘的明目當中去,
畢竟,就算國朝的主動賜婚,我也得拿出與嫁妝陪帤相應對等規格和價值的聘禮和行裝來,才能保證最基本的排場和臉面;而這筆不菲的付出,對於淮鎮好轉沒有多久的財政狀況,無疑是一筆不小的負擔和額外缺口。畢竟,通過戰爭我撈的東西爲實不少,但是爲了善後和鞏固新底盤,後續需要付出的懂就更多了。
所以,在相應的採買置辦上能夠想辦法省一點是一點,精打細算用現成就有的東西對付過去,那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了;比如積壓在庫房裡暫時難以變現的古玩、字畫、珠寶、玉石、瓷器、鐘鼎什麼,成雙成對的湊起來再冠以相應的名頭和祝詞,先送到南邊去準備着。
此外,這次迷樣生物以園子裡過於嘈雜而打着散心的旗號,裹帶着家裡大多數女人跑去海邊消暑度假之前,還是留給了我一個不算建議的建議,就是以個人名義私下對勢力範圍內諸多大大小商家和外圍關係戶進行借貸;
不過,之前已經以安東的重建工程爲名,用後續的權益和資源產出作爲擔保,通過匯源號的網點和渠道在淮鎮治下發行過了至少三期的債券了,相應的信用和細膩預期已經消耗了不少了。
想到這裡,我開口問道
“宓兒,蘿蘿那裡留下的具體章程又是怎麼說的。。”
“別設一個捐募的名目嘍。。”
抱頭蹲嬌俏的在我膝懷裡挺了挺身子,臉色微紅的道。
“不說是債券,而說是分紅收益的基金了。”
“哦。。”
我微微驚訝了一下,卻是想起後世那些金融投機和詐術的把戲,難道這些古人也要提前享受到了麼。
“那這裡又該用什麼作質保呢。。”
“就用那位貴女陪嫁的采邑預期作抵押好了。”
她在我懷裡再次用力的扭動起來,哼哼有聲的讓人越發的愉悅起來。
“阿蘿姐姐說了,雖然你禁絕淮鎮治下的軍民百姓湊份子給你獻禮。。”
“但是到時候這種拐彎抹角逢合的手段,只怕還是少不了的麻煩事情。”
“所以乾脆搞個定期分紅的名目來,讓他們自發的踊躍認購好了。。”
“況且,還可以以細節分包和纔買招標的形式,對那些認購額度超過一定的人士,先進行部分的回饋啊”
“這樣來去互動之下,還可以宣傳成是給軍民百姓的福利手段。。”
“於淮鎮的名聲也無損多少,反而將其利害關係給更緊密的捆綁上來了”
“還能進一步的甄選出,哪些是值得繼續扶持和協作下去的對象。。”
好吧,我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感嘆道,真不愧是跨國企業人力資源管理出來的資深白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