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城州東南的太子河岸邊,隨着告警喇叭聲的相繼吹響,
“雙份散彈。。”
濱州營正將馮浪對着左近喊道。
“依次放出。。”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三門一組安置在河岸邊上的數處臨時炮壘裡,頓時接二連三的響起炮火綻射的怒吼聲。
剎那間他們所守備的河段誰面上就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噗噗噗噗落滿了濺射的水花,以及大片哀呼慘嚎的聲音,那是擎刀執弓一邊划水,一邊跋涉着正在努力泅渡上岸邊的人羣,
一時之間,他們被轟打稀爛的身子或是撕裂的肢體,就像是亂糟糟的漂浮物盪漾在垂死掙扎所激起的水花裡,剎那間染紅了大片的河面,
然後隨着此起彼伏“自由射擊”的口令,乒乒乓乓的拍排射之後,河裡就再也沒有可以動彈的身影和水花了。
這時,對岸的反擊和壓制,也終於在呼嘯聲中姍姍來遲,隨着噗嗤幾聲,十幾只牀弩發射的長杆大箭,也斜斜的插在淮軍陣地的前沿上,
“炮團何在,”
馮浪的大嗓門再次響了起來。
“反制對岸,三點十一刻方位。。”
須臾之間再次響起了沉悶的炮轟聲,數十枚實心鐵球剎那間擊墜在對岸的營柵之間,轟起綻射開許多碎片和斷肢之後,就在一片骨哭狼嚎的叫囂聲中,成羣結隊的忙不迭亂糟糟的退逃下去了。
而在下游不遠處的另一段河岸上,也剛剛結束了一場失敗的登陸戰,足足數百具屍體或沉或浮的陳橫在滿是污泥的淺灘上。
“真是好多敵人啊。。”
一名剛增援上來的新兵,不由有些驚歎的看着對岸那邊連綿綽約的營盤,以及在其中奔走往來的密集身形。
“你怕個球,人多又怎麼樣。”
另一名帶隊的老兵陳援朝不由訓斥道
“都是些土雞瓦狗之輩,再多又能頂什麼用。”
“本軍可是歷經國朝兩次北伐,大小何止數十戰。。”
“那一次不是以寡擊衆或是深陷敵圍,”
“最終還不是照樣把那些北虜和塞胡打的落荒而逃的。這才一步步的打下如今偌大的地盤和局面來。”
隨着更多號子聲吹響,隨着連片推上河岸而怒吼着發出驚天動地一般跨射的炮擊火,大片舉着浮板和輕兵就此跳下河岸而連片的劃入河水當中,新一輪的搶渡就此開始了,
而成排成片的銃隊也主動露出身形站在河岸上,用一陣陣的曲線排射來牽制對岸的動靜,而射程更遠一些獵兵也在人爲製造的制高點上,尋找重點目標。
然而,雖說有來自後方的全力壓制,但是其中一些輕兵還是被凌空胡亂拋射的流矢射中,而倒在了泛紅的額河水裡,但是更多的人繼續沉默而堅決的越過同袍的屍體,接過浮板而繼續向前划水推進推進
不多時,第一批不着衣甲口銜短刃而推動着漂浮物的輕兵,就已經踏上了對岸亂石與枯草之間河灘。然後他們停了下來,從浮板上防水包裹裡取出火雷彈和爆彈,齊齊的向前上方的柵欄和拒馬背後拋投而去。
在轟轟轟的煙塵火光,夾雜着躲閃不及的慘叫聲炸開一片之後,他們也在河灘前的障礙和防線上,打開了一個足夠無障礙通過的缺口了。
而後方陸續登上河灘的輕兵,則開始用繩索和浮板,還有充氣的羊皮泡子捆紮串聯起來,最終聯結成一條相對狹長的浮橋。
這時候,聚集在缺口處的先登輕兵,已經再次用拋投的爆彈,炸翻轟退了第二波試圖反擊的守軍,而相繼取出浮板上的連珠銃和彈藥來,。
。。。。。。。。。
而在數輛大車組成的戰地望樓上,我也在打量着遠處籠罩在淡淡煙氣裡的遼東城,及其周邊像是蟻穴一般密密匝匝的陣營和工事。
就在數年前,我還是守在這座偌大的遼東城裡,以少量淮軍和殘存的羅氏藩軍,將叛黨羅湛容所聚攏起來的數倍兵勢,給打的毫無脾氣最後割地賠款才全師而退。
現如今,我又帶着數量更多的大軍殺回來而成爲主動發起攻勢的一方。這種攻守易位的感覺讓我不由有些綽嘆起來。
顯然,大多數敵人都如期聚集在了遼東城下;從城東的積石丘到城西的小黑山,遼城外圍的七八個衛星城寨和子堡之間,各路人馬的聯營數十里而看起來仿若是無邊無際,各種旗號林立的就像沒有絲毫止境一般的,
這是打算在城下倚牆靠山的立下營盤和陣勢,就此與我軍“結硬寨而打呆戰”麼。顯然對方的統軍大將也不乏知兵的能人啊,能夠在這種不利形勢下,最大限度的利用發揮出這戰力參差不齊,且號令並不統一的各路雜流兵馬的用處。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對方是打着用足夠規模的營寨和外圍炮灰,來逐節抵抗消磨我軍的銳氣和勢頭;再在後方集以重兵坐那蓄勢反擊的打算;
至少從具體戰術上說,對方這種層層佈防而令其相互監督、壓陣的對應和策略,無疑是相當合理和正確的,也是多方聯軍合兵之下最好的選擇了。
只可惜這種打算和戰術,顯然還是拘泥在傳統冷兵器戰爭下的思維方式和套路,而在我的火器部隊面前,就顯得有些過時和落伍了。
要知道,結硬寨、打呆戰這逃戰術,本身就是我淮軍最擅長的事情,更何況爲了這次遼東攻略我可是準備了好幾樣新玩具,光是爆破用的精煉雙基火藥,就貯備了至少數萬斤之多;
而且我麾下的人馬更是經過北朝洛都的攻防大戰,一路從城郊一直打到皇城大內裡去的資歷和經驗了;見慣了那些在洛渡外圍拼死抵抗而層層佈防,甚至還能時不時發起局部反擊的北朝軍馬,及其相應的勇氣和決心之後。
如今擺在我面前這種小兒科一般的陣勢,也不過是讓我軍在攻打遼東城之前,稍作熱身的開胃菜而已。
因此,我很快就看到數路已經強渡成功,而突破河防的先鋒部隊,已經在對方的陣營裡,塵煙滾滾的殺出數片人仰馬翻的偌大動靜來。
不過,話說回來,誰說我就一定要按部就班的根據對方的部署和對策,把這些外圍都硬碰硬的拔除掉之後,再去啃裡遼東城這個大型堅城呢。
這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我浮想聯翩的思緒。
“軍上,人已經帶過來了。。”
卻是虞侯長薛徽言低聲提醒道。
“這一次是。。”
我心中瞭然不已,要是這些因爲淮軍的大軍壓境,才臨時彙集在一起的各方勢力,若是都能夠不計前嫌不顧個人得失,始終衆志成城齊心協力乃至一團和氣的話,那才真的有鬼了。
“那就讓我們好好的看一場戲把。。”
我擺擺手道。
片刻之後,我坐在刻意設置屏風後面,看着手下的某位參軍,正在如何威逼利誘來人。
“貴家還是不肯下定決心麼。。”
“真的想要玉石俱焚之下,給博羅會那些人陪葬麼。。”
“那就沒有什麼好說了。。請自便吧。。”
“反正本軍有的是。。願意投獻的人選。。”
“還請貴官寬恕則個。。”
對方也有些着急之態溢於言表了。
“那些逆賊對我等舊屬,實在是看的緊啊。。”
“委實需要時間和功夫,來聯絡和召集那些人手啊。。”
“這又與我方何干。。”
那名參軍有些不耐煩的到
“本軍可給的時間並不多了,。。”
“若是待到本陣兵臨城下,又要你等何用。。”
“要麼馬上做出陣前倒戈之舉。。”
“要麼退而求其次的主動出降。。”
“只有這兩條路可走。。別無他選了。。”
畢竟,遼東城還是羅氏經營多年的老巢和大本營,就算是爲裡應外合的新勢力所竊據,但是在中下層和民間,還是有不少殘留的影響和淵源的,也不可能一下子被剪除乾淨。
於是,待到了淮軍勢如破竹的兵逼遼東之後,他們也得以在私下變得活躍起來,主要是作爲代理和傳話的人選,通過各種渠道試圖聯繫上我的本陣,而爲某些勢力和某些人謀求一條退路和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