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世的魯中,並魯東南的部分地區,
沿着沂水、沐水、淄水、小清河和膠河流域,散步着被零散丘陵所分隔開來的大小平原,就是如今六州鎮撫治下,最主要的農業產區了,
至於靠近黃淮平原的兗州、徐州,以及靠近河北的濱州、隸州一帶,因爲尚未完全肅清,也無法杜絕外部滲透侵襲的地理劣勢,故而無法作爲穩定的農業產區來經營。
作爲兩淮之一淮北的一大特色,就是作爲南北折衝,作物種植的多樣性,其中既有南方特色的油菜、棉花、水稻,亦有北地獨有的大小麥、豆類、高粱,乃至種植了數百年,而南北皆宜的土豆、紅薯、玉米等舶來物。
因此,在經歷了整個冬日的初步摸底考察和規劃之後,仍舊沿襲了當地農業生產的傳統結構,只是在佈局上有所調整。
比如,由軍事編管下勞役營轉換成的大小農墾團,計劃將在灌溉水量充足的沿河地區,種植喜水多的稻子和玉米;而在距離河流較遠的熟地上種植旱生的大小麥,同時套種與苜蓿和豆科植物,以兩年三熟進行輪作;
再者在肥力比較貧瘠的山地、坡田,以及新開的生地上,種植需求少適應性好的土豆、紅薯,還有少量的高粱、慄米,作爲補充。
此外,利用丘陵地區不連片的零雜碎地,間隔種植以芝麻、苧麻、油菜、菸草、花生等少量經濟作物,以及桑樹、核桃、柿子、烏桕、油桐等果木,以滿足日常民生所需的少許生活原料。
說穿了還是計劃經濟的那一套東西,其主要目的是,以相對科學的總體生產規劃,儘量利用土地的肥力與產量,重點集中資源來解決糧食自足爲第一優先。
這也關係到我們能否真的在青州之地,徹底站穩腳跟,而不是長期寄人籬下的存亡根本。
只是,在春耕的開犁之前,還有一個獨特而重要的傳統儀式,就是鞭春牛。
也是通過這種頗具鄉土氣息和傳統特色的方式,來昭示和表明本軍爲首的地方新政權,在淮東之地長治久安立足下去的決心與姿態。
同樣也是爲了安定治下的人心,如今在我的麾下的治下人口,可謂是頗爲成分複雜。既有來自徐州彭城一代的百姓,亦有來自濱州的梁山部衆,乃至兗州到鄆州一代,被蒐括過來的青壯勞力。反倒是以青州爲首的本地人口,變成了相對的少數。
正所謂故土難離,離鄉人濺的情節,同樣也發生在這些自願或者不自願追隨而來的移民身上。
因此,雖然是在嚴冬殘酷的外部環境,和橫行肆虐的亂兵胡馬的威脅下,哪怕有嚴格的軍管和殘酷的懲罰措施,但在整個冬天裡,還是不可不免的出現過一些,私下逃亡和離開指定範圍的事件。
因此,通過這種羣體性的鄉土儀式,也可以多少令剩下的人安下心來,而對於在新家園的新生活,而有所期盼和指望。
所謂的春牛,其實就是在每年的立春之日前,用採自四野之郊的泥土,捏成的碩大牛塑,再披上青色的綢緞裝飾,就是名爲春牛的特殊圖騰和象徵物,
用以祭奠上古的青木之神,也是司春之主的句芒神。其淵源據說上溯到三皇五帝的時代,由上古先賢帶頭倡導的勸農興業的儀式云云。
體現在朝廷中樞,就是由天子親自主持的郊祭和象徵性的迎春典禮,而在地方就成了鞭牛禮。
在這一天,各州縣都會從城民中,選出最壯碩的少年數十人,只穿短膊櫝褲,擡着草扎人面鳥身的句芒神和披紅掛綵的春牛,一邊在鼓吹聲中招搖過路,一邊齊聲大唱迎春歌的環城大遊行數輪。
然後纔在東城門前的土壇上,一般是由當地身份最高的親民官,用裝飾華麗的布束負責開鞭,然後由一衆官員,按照身份等級依次鞭笞,直道碎不成形。
然後參與遊街的人們和圍觀的人羣,就會一擁而上,爭搶被鞭碎的春牛土塊,拿回去施與自己田畝中,以獲得來年好收成的期許和祝福。
其中具體儀式的擺放,亦有講究的,如果立春在農曆臘月十五之前,句芒就站在土牛的前面,表示農事早。
如果立春正值歲末年初之際,就讓句芒和土牛並列,表示農事平;如果立春在正月十五以後,句芒就被安放在土牛身後,表示農事晚。
在曆法知識無從普及的古代社會,大多數農民其實就是根據這些不同的排列方式來掌握立春之大概時間而進行農事準備的。
所以土牛也叫“示農牛”,是一年之計一個重要的開端。四里八鄉的農人都會想辦法派人過來參與和觀禮。
這也是剛剛過完的有些寡淡乏味的春節之後,我領導下的官方,唯一允許和鼓勵公開參與的盛事和羣體活動。
因此,作爲青州的首府和實際鎮撫的駐地,從各處來的人特別的多,裡三層外三層的,黑壓壓的堆滿了街道與房頂。
只是這一次的鞭春牛禮,我把這種榮耀和風光,以文武各有擅專的理由,讓給了某位年長者,一直缺乏存在感的隨軍宣撫使曾華,而作爲旁觀者的一員,在滿身戎裝披掛的部下們的簇擁中,站在城頭看熱鬧。
他現在已經官拜淮東轉運副使,知掌一路徵解錢穀、倉庫出納、權衡度量諸事的大員了。當然了,如果他想要真正行駛這些職權的話,就必須和我商量着辦,
因此,他穿了一身淺紫蕉紋對綾的官袍,頭戴交翅紗帽,在左近虞允文、蔡元長、趙鼎等一干近僚、官佐一片恭賀聲中,很有些笑不合攏嘴的味道。
“來了來了。。”
只是在喧天的鑼鼓吹打聲中。我最先看到的是,一羣至少上百人,花枝招展的走在遊行隊伍前的女子。
這些各種盛裝妝容的嬌娥,在晴明日下頓時吸引了不少眼球和關注,也讓我不由有些驚訝。
因爲她們鶯聲燕語一路招呼叫喚沿途圍觀人羣的,其中的大膽和露骨之處,顯然不是良家婦女能夠做出來的。
要知道,這一整個冬天,在我們的治下除了例行的市集之外,幾乎各種多餘的娛樂和其他活動,都幾乎禁絕停滯了,更別說各種早已絕跡的行院娼館。
這麼多特種行業女性,她們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只是對着左右詢問了幾句,這才知道具體緣由:
她們居然都是走了程煊的關係,而跟着海路的船團,從江寧那裡過來的,昔日金陵脂粉中人,準備在這裡淘金的。而這次鞭春牛,也是她們取得了許可的第一次亮相,看起來效果很好。
不但將沿街的圍觀士民,撩撥的各種鼓譟吆喝,就連我的部下們,也不免出現了些許神受與意動的表情,只是很快就在各種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中,紛紛擺正了過來。
我也沒有理由去苛責他們,好歹當兵三年,母豬變貂蟬的道理,我還是懂得。這只是最基本的審美和異性吸引而已。
當這些香鬢倩影短暫的曇花一現,消失在城門下之後之後,就是開始鞭春牛的正式儀式,
當數十鞭輪流過後,四分五裂的春牛轟然倒在木臺上,霎那間人山人海,爭擁上前,如癡如狂的搶奪着那一把土塊,就仿若讓我看到了後世商場年終跳樓大減價,無數大媽阿姨競相血拼的盛況。
那隻數尺高碩大無匹的土牛,幾乎實在被人潮淹沒的那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滿地的踩丟的鞋子和失落的汗巾。
而剩下沒能搶到春牛的人,也在羣體氛圍的感染下,興高采烈的跟隨着那些搶到土牛的人們,在場地和街道中,參差不齊的合聲高歌唱春起來
“畟畟良耜,俶載南畝。播厥百穀,實函斯活。”
“或來瞻女,載筐及莒,其饟伊黍。”
“其笠伊糾,其鎛斯趙,以薅荼蓼。”
“荼蓼朽止,黍稷茂止。”
“獲之挃挃,積之慄慄。”
“其崇如墉,其比如櫛。”
卻是出自《詩經》中《良耜》的典故,描述的上古春耕夏耘的情形,唱誦的是對秋獲冬社的期許和心情。
在萬衆齊聲的合唱之下,倒也別有一番風味與感染力。
只是當人羣散去後,卻是還有人戀戀不捨的在探尋這什麼,我很快就有所決定,
好吧,堵不如疏,我也沒有那種存天理滅人慾的道德潔癖,也不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道德之士,只能捏着變相的接受這個現實。
畢竟我的部下多事精壯男子,也需要相應宣泄的手段和渠道,老是困在營地裡操練和兼帶勞作也不是萬全之計,我也不想把自己部隊搞成各底斯比聖軍那樣的基佬窩。
搞基這種東西當作文人的風流軼事就算了,真要放在眼前那就是劇毒污染源了,起碼讓士兵輪休出營去,找這些職業女性退火,總比拿多餘的精力去擾民的代價和危害小得多。
然後,我很快就交代下去,讓鎮撫府的幕僚們,依照過往行軍過程中側成例,提出相對嚴格的約束和管制條件。
比如強制的衛生和疾病管理要求,組織醫師的定期身體檢查,避免各種惡性傳染;又比如相應的人身保證和排次安排,以避免因爲爭風吃醋之類的理由,而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的紀律連鎖敗壞。
我如此沉思着,回到牙城的署衙之中,卻得到兩個最新的消息。
“從畿內出發的本家船團,也已經在鬱洲大港靠岸了。。”
“同船的還有新到任的淮東承宣佈政使。。”
“光是各色隨員,就有數百人之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