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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益都,依舊是一副太平熙熙的日常景象。
只是在熱的令人滿身是汗的天氣下,往來的行人減少了許多;只剩下來那些賣冰水和飲子的小販,還在頂着驕陽酷暑不辭勞苦的沿街叫賣着。
而在鎮撫府後宅園林裡,假山流泉之下特意開闢出來的涼洞裡,
穿着寬鬆紗袍的我正皺着眉頭,看着抱頭蹲被我正理出來的統計數據,以及來自後方廣府大宅的一些意見和判斷。
在新一個月份裡,來自南海各洲的低價原材料輸入,再次有所縮減了和下滑。
尤其是離得最近的呂宋三洲(今菲律賓本島)下降的最爲明顯,特別是南部大沙洲(沙撈越州)的紫銅沙、生錫和白鉛,還有稻米、椰子、甘蔗、菸草、蕉麻,棕櫚等農副產品及其加工製品的出口,相比往常年份的同月足足下降了三成還多。
以至於環遊往來各洲之間的大型船團,再次出現了負載不滿的狀況。雖然負責此事的宇文拔都,及時從沿途的其他地方補充了貨源和壓艙的特產,多少減少和延緩了相應的影響。
但是隨船而來的各種消息,卻沒有任何關於災害或是人爲減產的徵兆,所有的反饋都是關於今年,只是一個相對正常的小豐年份。
但是如果結合廣府那邊送來的消息和提醒,綜合判斷下來,那似乎就剩下一個可能性了,
國朝這兩年下來,對兩道管轄下海外各洲的不斷增稅和各項追加徵收的特別貢賦,已經對當地藩家和國人衆的種植園經濟體系,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和波動,以至於他們紛紛都出了各種狀況,連日常計劃內的生產預期都沒法如期完成了。
要知道,我給的離岸價格雖然比廣府那邊低得多,但因爲是在夷洲、淮東之間進行的,基本等同於遠航直達的大三角貿易活動。
而且漫長的海程中,走的又是最爲成熟的環大陸航線,每年成百上千的船次往返,積攢下的浪損翻覆率不到百分之二三,而且還是非正常通航季節趕路造成的居多。
因此,少了國內層層中轉和重新調配劃撥的多重過手環節,對於那些海洲地方上大量使用藩奴,而拼命壓榨其勞動力的當地莊園經濟體系來說;還是頗有些賺頭和利潤的事情。
畢竟,往年他們領地內的收穫遇到產出過剩的時候,除了部分自己的領下強行消化掉以外,就只能仍由其爛在樹上或是掉在地裡,以節省相應的人工徒耗。
自從與我產生供銷合作關係之後,就獲得了一個簡單加工保存,再輸出的穩定渠道和收益來源,而且除了他們驅使下那些不怎麼之前的人工外,這部分進項幾乎等於是純利潤。
更何況這個生意也不是單向的,那些靠近海邊的藩領和商家,還可以用來年的輸出配額和預期收成作爲擔保,通過轉銷販運船團帶回來的大陸商品,乃至北地的物產到內陸去再賺上一筆。
因此,他們與婆羅洲會館做起生意來,正是方興未艾只恨少而不嫌多的。
現在居然會被逼的不得不減少出產,看起來國朝新追加的政策對他們的影響,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之後,已經對他們產生了相當嚴重的實質影響和損害了。
要知道這些傢伙別的或許不怎麼樣,可是世世代代沿襲下來,最擅長壓榨和盤剝那些藩奴和土族,還有歸化人什麼的。
還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雖然在這些年的努力和拼命投入之下,累死累活了至少數千口人等,想着各種辦法加強管理,來充分壓榨勞力和提高勞動效率,淮東才總算能夠初步實現糧食收支上的盈餘和積累,和各種民生日用品的相對自足。
但是要維持這麼一大攤子的初級化工和附帶生產的產業,以及相對低成本的社會貢給和消費水準;還是需要源源不斷輸入的原料、礦物和其他資源,作爲催化劑和額外補充的。
就算是糧食方面,雖然淮東已經不用再大量進口那種味同嚼蠟,只有在南海島洲才盛產的多季稻米來應急和救荒;但作爲附帶壓艙的牲口飼料添加成分,以及軍用口糧的加工原料,還是有一定繼續維持輸入的需求。
雖然經過漫長的海途之後,很可能因爲風浪的概率出現浸損和發黴,但只要加工炊熟之後,至少那些餓着肚子朝不保夕的人,是沒有資格嫌棄和挑剔什麼的。
但是對外的另一方面來說,卻又有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真可謂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我這裡纔派出前往九州南端的船團,結果剛上任沒多久的羅思謹那裡,就已經出了成效了。
這一次,居然是扶桑藩南方的西國朝廷,主動派出使者找上門來了。而在此之前我明明一直派人保持聯繫和往來的,都是北方關東朝廷的人啊。
然後才從先行接洽的羅思謹那裡知道一些內情,這一次主要位於扶桑藩西海道的南朝勢力,卻是被我主動懸賞打擊博羅會的風聲與消息,給吸引過來的。
這也算是“有心開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一個意外產物了。
雖然來的只是一個官拜治部省採物造,隸屬於西海道第一大勢力平氏出身的普通使臣,卻是表明了某種態度。
作爲扶桑藩的西國朝廷,卻是同樣深爲這個博羅會所苦了,爲此還給我羅列了一大堆不知真假的罪狀和黑歷史。
當然了,以扶桑藩這種南北陣營分據,而內部亦是紛亂不休,打打停停幾十載的混亂局面,我真看不出博羅會,這個典型躲在幕後搞事的攪屎棍作風,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但不管對方的態度和要求,有多少是真的。
如果能夠從扶桑的地方政權獲得某種便利,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對於我私下正在進行的事情,也是不無補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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鄆州,五丈河中游的雷澤縣街頭,數騎舉着露布的信使,策馬小跑踢踏的馳走而過。
“捷報。。”
“捷報。。”
“別遣軍栄陽城下大破北虜。。”
“殺獲各萬。。繳獲無算”
“栄陽旦夕而下。。乘勝發兵汜水”
而看到傳捷的盧布之後,正在當地休整和待機的十數名將官,卻是表情各異很有些複雜。
有人悶悶不樂,有人在暗自嘆息,還有人滿腹心思的一口接一口的抿着酒水,或是埋頭悶聲大嚼。
“真是乏趣的很。。”
最終一名親熟的將官打破沉默,忍不住在湯懷面前大聲的抱怨道。
“明明前沿已經打得熱火朝天了。。”
“卻還要把我們如斯人馬,繼續閒晾在這兒多久啊。。”
他的這番話,頓然引起一片共鳴來。
“兒郎們的數度請戰,也始終沒個響動。。”
“須得知曉,這可非是制帥的主張和初衷,乃是來自朝廷的三令五申啊。。”
“難不成這巡路和守壘的勾當,就要沒完沒了的一直幹下去嗎。。”
“在這遠離前線的後方之地,又是警戒待機個甚。。甚麼個鬼東西”
“且慎重些,勿作非論之言,或許朝廷方面自有判斷和成算。。”
“只要我輩一刻都不得絲毫鬆懈,不斷磨礪軍事技藝與戰法。。”
湯懷也只能如此真真假假的做那,虛實摻半的寬慰和安撫他們道
“以天下之大,又怎麼會沒有我輩大展身手的機緣和用處呢。。”
倒是那個同批出身的酈瓊,這次籍着押運糧草支援前軍的由頭,得以隨張憲所部抽調出來的一批精幹人馬,變相繞過朝廷的限制和勒令上了前線;
這會時光,也不知道打成了什麼模樣,這次捷報當中又是斬獲如何。
對於他們這些大多以追逐個人功名和武勳爲榮耀的將官來說,一點兒不動心和毫無羨慕妒嫉恨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就連湯懷心中也不免有些隱隱的如鯁在懷,在面對部下的殷殷請戰之情,也總覺得有些憋悶和心中不自在的因素。
但是他隱約也知道,這也是對方自己賣力拼出來的結果。
在同樣的條件和機會下,酈瓊總是自告奮勇請戰在第一線,屢屢身先士卒的專往兇險處去,因此受創負傷掛彩已經不止三五次了;從最多見的箭創,到刀砍的條疤,槍戳的眼兒,還有形形色色的傷腫,可謂是一應俱全了。
有他這個一心走到黑的榜樣作爲對照之下,其他人就算初定下決心,要在淮東這裡有所成就,顯然還是多多少少有所保留和猶豫惜身的。
所以在資歷和表現上,還是真沒得什麼好比,作爲曾經的戰友和同僚,湯懷這點度量和胸懷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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