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進城,藍怡計劃買的東西不少。
二人先去了布店,買了一匹白底藍花棉布做被套,王林山入土之時買的白色和黃色麻布還有剩下,適合做被裡。
雖然棉絮貴了些,藍怡還是決定買下六斤。在大周這個年代,被子裡放的填充物不全是棉絮,還有絲草,蘆葦花,乾草毛皮,麻葛布氈等花草毛皮之類,當然不同的填充物的舒適度和輕重有很大差異。藍怡是個認死理的,有些生活習慣很難改變。她堅持認爲填充棉絮的纔是棉被,而棉被保暖性和質量等都適合給兩個孩子用。
之後,她選了半舊的白色帳幔,兩條粗布炕單和兩個草綠色窗簾。說是窗簾還不恰當,而是一匹布料,這邊的窗戶是直接用白紙或白紗糊住的,本就能起到一定的遮擋效果。有錢人家會在牀上掛牀幔,但是直接掛窗簾擋住的掌櫃的都很少聽說,她只得選布料回家自己裁剪縫製窗簾。以前看過太多電視劇,窗外的人用口水沾破窗紙向屋內偷窺的情景太多了,不掛窗簾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
付給掌櫃的銀子後,藍怡有些牙疼,這生活品質果然是和銀子的重量掛鉤的!
藍怡在前,幫她送東西的夥計揹着布料和棉絮在後,將東西帶到週四發那裡,請他代爲照看,也好騰出手來去採買別的東西。
夥計走後,藍怡帶着宇兒尋個小店吃餛飩。
“宇兒,嚐嚐怎麼樣,不夠娘再買。”藍怡將餛飩分做兩碗,一碗餛飩也夠兩人吃的。飯後藍怡抱着宇兒坐在小店內休息。
“宇兒,睡吧,醒了咱們再接着逛。”藍怡拍着宇兒的背,輕輕晃着。
宇兒的小手緊抓着藍怡的衣服,打個哈欠閉上眼睛。
小店內來往的客人不多,藍怡拍着宇兒,考慮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回到北溝村這段時日,藍怡已能確定此地並無仇家的追兵或埋伏,是到了考慮長久居住下來的時候了。既然打算在此安家,那麼需要考慮的便是如何創造生活條件。
約莫半個時辰後,藍怡搖醒宇兒。
宇兒小腦袋在藍怡胳膊上蹭蹭,伸個懶腰:“娘。”
藍怡低頭,親親他紅撲撲的小臉:“恩。咱們還有事,等回家再好好睡。”
“恩。”
藍怡將宇兒放在地上,對店裡收拾碗筷的老闆娘問到:“大嫂,咱們這縣城裡有牡丹園子麼?”
“有兩個,都在城南,你逢人打聽就能過去,不過現在可不是正花期了。你不如帶孩子去城東買賣花草的地方看看,那邊花草不少,不必非得掏錢入園子。”老闆娘熱心地介紹。
藍怡揉揉有些痠痛的胳膊,點頭謝過老闆娘,帶着孩子向城南走。
“娘,咱們去看花麼?”宇兒好奇地問,他這兩日與藍怡在一起,話已多了些。
“恩。不只看花,咱們還要買些花種子。”
“咱們要種花?”
“也不全是,娘想用花種做些好吃的。”
宇兒點頭:“娘做的麪條比店裡的餛飩還好吃。”
小孩子的話最是可信的,藍怡頓時覺得自信滿滿:“好,咱們晚上吃麪條。”
兩家園子牡丹花的品種與夏婉家的花園差不多,此時花少了許多,遊園的人也是稀稀拉拉的。
牡丹大體可分爲兩種:一是觀賞,一是藥用。牡丹號稱花中之王,觀賞價值自不必多說,藥用牡丹多是要土下的根,花開之後摘下花瓣好像也可以入藥。並非所有的牡丹種子都適合榨油的,藍怡記得節目介紹中說到現代榨油的是紫斑和鳳丹兩個品種,這兩種牡丹種植範圍較廣,易於打理,廣告好像是說,“種下之後可以收五十年的種子”之類。
藍怡轉了轉,都去跟園裡的主人定了留下紫斑和鳳丹兩種牡丹的種子,採摘下來她用一斤一文半的價格收去,並各交一百文定金,簽下協議。園主人問藍怡用牡丹花籽做什麼,還只要這兩種,藍怡說是打算種植牡丹砧木。
現在已過了牡丹花期,園子主人說是很多牡丹花開過後會將花枝剪去並不讓它結籽,園主答應替藍怡尋找這兩種花籽,但是也不過超過幾百斤。牡丹籽一斤一文半的價格着實便宜的嚇人,藍怡覺得幾百斤的牡丹籽完全在她的承受範圍之內,便拜託主人多多尋找。
藍怡先從園主人那裡買下五十斤陳年鳳丹和紫斑牡丹籽帶回家試試看能否榨出油來,若是能成她也能早籌劃賺錢養家大計。這五十斤牡丹籽已是兩家園子的全部庫存,因爲園子主人介紹牡丹的播種要在採下牡丹籽後即時播種,而陳年的牡丹籽用處不大,所以並無多少。
而且,一般的園子多是買來砧木嫁接牡丹,種植藥用牡丹取的也是牡丹的根皮,所以每年採挖根皮時也就順便給牡丹分株,所以很多牡丹開花後花枝會被剪掉,不讓牡丹結籽,減少牡丹植株的壓力。
藍怡揹着五十斤的牡丹籽覺得甚是吃力,琢磨着爲了出入方便去買頭毛驢爲好。
方纔路過牛馬市場時,藍怡便有此打算。既然打算種田,這牲畜還是自家養一頭比較合適。驢個頭小,脾氣溫和,不只可以幫自己運送東西,以後帶着孩子騎驢到縣城也方便。
“騎驢總比騎牛要快,騎馬咱是沒條件的。”這年頭私人買賣馬匹受到一定的限制,而且馬對於她來說也太高大了些,牛雖然力氣大但速度慢,藍怡只兩畝地,買頭牛也是浪費。她對牲畜瞭解不多,便決定回去後跟二叔商量,讓他幫着選一頭毛驢。
“紅高粱,張果老,陸游。”想到騎驢,藍怡腦中閃過這三個人的形象,還是陸游讓人覺得舒服些“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消魂。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陸游啊,也不知能否見到他本人呢。年代換了,人也不應該全換了吧?”
藍怡遐想着,和宇兒買些東西便到縣城門口集合,坐牛車搖晃着回北溝村。這一路上倒真是撿了不少騎驢的人,男男女女的都有,更堅定了她買頭毛驢的想法。
回到村裡,藍怡去二叔家接了寶寶,將在城裡買的乳酥給陳氏留下,又同二叔講了買驢子的打算。
“老大媳婦,養驢的草料芻粟不少,驢也幹不了多少活。”王二叔不知爲何藍怡要買驢,但還是提醒道,他一直想買頭牛,手裡卻沒有湊夠銀錢。
“二叔,打些草料備着費不了什麼力氣。我力氣小,日後出力氣的活還多着,不能總來麻煩您和二弟三弟。”藍怡堅定的說到。
“爹,大嫂說得有道理,有頭毛驢以後帶兩個孩子出入也方便些。”林遠也搭言道,藍怡挑着擔子來回擔東西他見了兩次,一看便是有些吃力的。畢竟是寡嫂,他們也不能每次都去幫忙,這樣惹起閒話反而對大嫂不好。
“今年的麥秸稻稈給大嫂鍘好放着,養頭毛驢也夠。”林喜也開口道,他平日裡話不多,卻總能說到點子上。
“成。”王二叔點頭,“這幾日我去牲口市場轉轉。”
“二叔,又給您添麻煩了,這牲口我也實在不懂。您幫着選一頭個頭小些溫順的便成。不急着這幾日,您哪日去集市順道買了便好。”
王二叔擺擺手:“不費事,左右這幾日也是來回買東西。”他最近正在尋蓋房子的人工和材料,也算順道。
藍怡聽見院子裡傳來劉氏嘀嘀咕咕的聲音,見天色不早也就告辭回家。
吃過晚飯,藍怡和兩個孩子坐在油燈下,兩個孩子一起玩。藍怡已經把帳幔和窗簾掛了起來,遮起了一半多炕。他們對帳幔很好奇,宇兒用帳幔把自己的小臉藏起來,和寶寶躲貓貓,逗得寶寶大笑,哥哥哥哥地叫着。
藍怡在一旁拿着《樂府詩集》正讀到《孔雀東南飛》,心中感慨萬千。大周朝鼓勵早婚早育,增加人口。女子十五歲以上不嫁人,要按人頭爲她交稅,所以一般人家都會在閨女十四五歲的時候將她們嫁出去。
自己這具身子該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到了嫁人的年紀。若是有父母在也該安排她出嫁,或許自己的丫鬟身份,連父母都做不了主,主家隨便就能安排她的人生,給人爲奴做妾。藍怡慶幸自己現在頂着**的名頭,逃過這一難題。
她不排斥嫁人,若是真遇到能讓自己動心的男子,他又能一心一意地對自己和孩子,藍怡便嫁了他,男耕女織,夫唱婦隨,做對平凡的夫妻。
但是自古以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夢,是不現實的,現代尚且如此,何況是這男尊女卑、妻妾成羣的古代社會。
封建社會對女子尤爲苛刻。“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等詩古來傳唱,貞婦貴殉夫,丈夫死了就應要陪葬。就算苟活,也要“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雖說大周朝還沒有苛刻如此,女人死了丈夫也可改嫁,但也難尋一個好人家。
作爲穿越人士,藍怡雖對這個社會的很多現象是不認同的,但也只能獨善其身。她從未想過以一己之力改變現狀,解放整個社會女性,那不是她一個農家**要做的事。
“我將在茫茫人海中尋訪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藍怡默唸徐志摩的名句,得失本就該如此坦然。
“來,宇兒,寶寶,娘給你們講好聽的故事,孔融讓梨,好不好?”藍怡放下書本,摟過犯困的寶寶和宇兒,歡快說到。
“好。”宇兒擡頭用大眼睛歡快地盯着孃親,等着聽故事。
“啊。”寶寶也隨着宇兒張開小嘴應着。
“真乖!”藍怡滿足地親親兩張小臉,講起故事。
窗外的明月,唧唧的蟲聲,三個依偎的身影,暖暖的帳幔,昏暗的燈火,歲月如斯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