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領了乾糧,由於一天才吃兩頓,中午除了一個饅頭以外,幾乎什麼都沒吃,江寧早就餓過頭了,他看着手中的大餅,提不起一點食慾,但是如果現在不吃的話,下一頓就是明天早上了,他深吸一口氣,爲了自己的胃,也要吃下去。
江寧木然地咬着麪餅,硬邦邦的,麪皮緊緊地壓在一起,好不容易咬下來,吃到嘴裡味同嚼蠟,他嚼了半天,又喝了一口水,這才勉強嚥下去,然後盯着那張才缺了一個口子的餅,頓時心如死灰,真是太尼瑪難吃了!
“沒胃口?”韓致遠擡眼看過來。
江寧搖頭:“還行。”他說着加快速度,鼓着腮幫子,憋着一股氣,三兩口把麪餅快速解決了,然後喝水,完了!被噎住了!他一下子拼命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眼淚汪汪。
韓致遠趕緊伸手給他拍,皺眉道:“慢點吃。”
江寧擺擺手,咳完了才道:“我沒事,先去帳篷吧,一天走下來要累死了。”
大的帳篷一共有六個,七八人擠一間,所謂的帳篷,也就是幾根竹竿兒撐起來,外面罩上一層油布,地上除了鋪蓋,什麼隔墊都沒有,幸好天氣還不錯,沒下雨,不積水就謝天謝地了,潮溼點算什麼,將就着睡吧您吶,所以江寧實在不敢想象下雨天的話該怎麼辦。
帳篷裡的人見他們進來,有人提醒道:“這裡快滿了。”
韓致遠舉了舉自己手中的鋪蓋,解釋道:“他的行李不小心丟了,我們擠一擠就行。”
既然擠的是他們倆,跟其他人沒多大關係,也就不再關心這茬,於是各人幹各人的事去了。
江寧與韓致遠找了一個最靠邊的地方,雖然位置偏僻,但是兩人都很滿意,原因無他,這個帳篷只剩下一個鋪位,裡面沒有劉肆,簡直是太滿意了,一天的路程走下來,江寧現在只想安安心心地睡死過去,一點也不想再費神跟誰撕逼吵架。
墊的被子有點舊,裡面填充的棉絮都變得很薄了,江寧躺在上面,感覺有些許寒意從被子下面透上來,他翻了個身側着,儘量讓自己的身體與墊被的接觸面少一些,韓致遠正準備躺下,見他這般舉動,便問道:“地上冷?”
江寧還沒來得及回答,韓致遠便躺了下來,順手將他整個腰摟住,暖意頓時升騰起來,江寧忍不住動了動,他感覺兩人的距離太近了,幾乎呼吸相聞,有點不太好意思。
韓致遠拍了拍他的腰,低聲道:“睡覺了,別動。”
江寧:“……”幸好帳篷裡很黑,什麼都看不見。
走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很累,不久,整個營地都陷入了沉睡的寧靜,韓致遠感覺着江寧細微的呼吸緩緩拂過自己的脖子,留下溫熱的痕跡,他閉着眼,在黑暗中伸出手去,輕輕觸摸着那張此刻沉睡的面容,微微一笑。
就這樣,商隊白天趕路,夜裡找個地方休息,一連走了五六日,在第七日,天公不作美,傍晚時竟然毫無預兆地下起了大雨,商隊運送的都是乾貨,要是泡了雨水,這一趟就白走了。
雨勢太大,來得又突然,雨滴砸得人腦門生疼,眼前金星直冒,原本蓋在貨物上的薄薄一層油布根本不頂用,李掌事與那位三少爺第一時間下了車,一路奔走,大聲指揮着衆人把馬車趕到路旁的大樹下,又將多餘的油布拿出來,全部蓋在貨箱上。
然而儘管如此,那些油布剛蓋上去,就開始淅淅瀝瀝地滴水,眨眼間就溼透了,起的作用微乎其微,眼看着貨箱上的水跡慢慢延伸開來。
江寧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搖了搖頭,對韓致遠道:“這樣沒用,畢竟是布,防水的程度有限,如果有牛皮一類的東西就好了。”
那三少爺正巧站在他們兩身旁,聽到這話,眼前頓時一亮,對沈振道:“去,將我的馬車的車幔拆下來!”
沈振猶豫道:“可是少爺,車幔拆了……”馬車的車幔確實是牛皮和羊皮製成的,但是如果拆下來,只怕馬車就不能用了。
沈三少爺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吩咐道:“你聽話,快去,多帶幾個人,拆得快一些。”
沈振見他語氣堅決,便應了,帶着幾個人過去拆車幔,李掌事見了,微微點頭,面上露出讚許的神情來,對旁人道:“將我的車幔也拆下來,至於其他掌事,你們都去問一問,若是願意,便拆了,若是不願意,只管把名字報給我。”
最後除了那王掌事面帶不甘,強顏歡笑以外,其他幾位掌事都答應得很痛快,雖然不知道是真痛快,還是假痛快,但是好歹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皮質的車幔被拆下來蓋在貨箱上,勉強也遮住了雨水,但畢竟數量少,也只能將就着大致遮掩一下了,導致不少貨箱都顧頭不顧腚,也不知裡面的貨物有沒有被雨水浸溼。
因爲雨勢過大,商隊只好在樹下等,待雨水漸小時,天已經擦黑了,沈三少爺與李掌事並幾位掌事商量過後,決定繼續趕路,道路泥濘,天色又黑,惹來衆人一片暗暗的怨尤之聲。
直到深夜,商隊才找到一處破廟歇腳,休息片刻之後,沈三少爺一面讓人燒水煮薑湯驅寒,一面又吩咐衆人將貨物卸下,一一開箱查看有沒有損失。
江寧抱着箱子,不沉,夜風吹來,身上的衣服登時貼緊了皮膚,冰冰冷冷,他狠狠打了個噴嚏,韓致遠看過來,眼神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憂慮,低聲道:“哪裡不舒服?”
江寧搖頭:“淋個雨而已,等會喝了薑湯就好。”
韓致遠聽了,深吸一口氣,轉身搬了一個貨箱,與江寧一同進了大殿內。
果然如兩人之前所猜測的那樣,箱子裡裝的都是曬乾的藥材,一時間,大堂裡全是苦澀的藥香味,混合着經年的灰塵氣味,刺激得江寧的鼻子發癢,又接連着狠狠打了兩個噴嚏。
那沈三少爺聞聲看過來,放下手中的藥材,向衆人道:“薑湯已經燒好了,諸位都去喝一碗,暖暖身子吧,今日實在是多謝了,等回了越州,我一定給各位額外發放一倍的工錢。”
聽了這話,殿內衆人一掃之前的垂頭喪氣,面上無不歡欣,一倍工錢啊,白撿的,是以紛紛向沈三少爺道謝,樂呵呵地去喝薑湯了。
韓致遠與江寧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換了乾衣服,江寧穿衣的速度比較快,他換好之後就抱着手臂靠在牆上,藉着遠處微微的火光,盯着韓致遠的腹肌看了一會,調侃道:“韓總身材不錯,練過?”
韓致遠聽了,索性披着外裳靠過去,給他來了一個壁咚,故意邪魅一笑:“是啊,要不要摸一摸?”
江寧面不改色,果然伸手迅速摸了一把,笑眯眯:“手感不錯,軟硬適中,繼續保持啊。”
韓致遠懵逼臉,怎麼有一種賣肉的錯覺……
兩人換好衣服,韓致遠領了薑湯,先遞給江寧,隨後自己纔拿了一碗,兩人坐在門檻上,江寧一面喝,一面若有所思地評價:“這位三少爺也是個人才。”
聽了這話,韓致遠看也不看他,咕咚咕咚地喝着,從鼻子裡哼出一個氣音來,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見他這樣,江寧笑着伸手往他的碗底彈了彈,特意問他道:“你覺得呢?”
韓致遠裝作沒聽懂:“覺得什麼?”
“三少爺爲人怎麼樣?”
韓致遠不動如山,一雙眼睛從碗沿後邊輕輕瞟過來,明明白白地寫着不屑發表意見,過了會,才放下碗道:“不怎麼樣。”
江寧笑得更歡,調侃道:“是我的錯,忘了韓總也是經商奇才,三少爺在您面前自然不夠看的了。”
韓致遠輕輕哼了一聲,懶洋洋地道:“得江公子一句誇讚,真是受寵若驚,韓某愧不敢當。”
這人簡直太好玩,明明對別人的看法在意的不行,還要強行裝逼忍着,江寧笑得肚子痛,一不小心岔了氣,猝不及防地咳嗽起來。
韓致遠趕緊丟下碗,給他順氣,語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沒事吧?這麼好笑?”
江寧擺擺手,笑着道:“沒事了,被口水嗆到而已。”
韓致遠正要說話,忽然見江寧盯着一個方向看,面色一正,他也好奇地看過去:“怎麼了?”
江寧遲疑地搖搖頭:“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影子閃到門外去了。”
韓致遠看了看空蕩蕩的大門,離他們倆的位置大約十來米遠,就算是藉着殿內火堆的光芒,夜色中也看不太清楚,他道:“也許是有人出去了吧。”
江寧若有所思:“外面雨還沒停……”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沈振的聲音輕快傳來:“原來你們在這裡,可叫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