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知?我哭笑不得,錢佐居然跟我談良知,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難道皇上你有良知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連皇上也做不到的事,難道還要求悠夢嗎?”我是爲季淑妃不值,但我要是不把她置於死地,那麼現在躺在棺材裡的就是我,還有澤新辰!
錢佐怔怔地望着我,一言不發。
“怎麼,皇上啞了嗎?”我冷笑,想到他今天一天神情恍惚,莫非都在想着那個女人的死?我心裡很不舒服,對錢佐禁不住地厭惡,“季淑妃的事,皇上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把季家剷除掉,不是皇上你自己的想法嗎?皇上恐怕早就處心積慮要把季家給除去吧?現在悠夢幫你達成這個心願,皇上該謝我纔是。”
“戴悠夢,”錢佐看着我,兩隻眼睛火焰迸發,“你這女人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帶着一點哭腔。
是,哭腔,我的耳朵沒有出錯。夜色籠罩着宅子,但我卻真切地看見他的眼睛晶瑩泛着幽光。
一時間,我忘了反駁。錢佐也會有這樣感性的時候?
要說錢佐對季淑妃沒有感情,那恐怕是假的。要是沒有我,或者說,要是我被關在冷宮再沒出現在他們面前過,季淑妃恐怕會一直做個小鳥依人的小女人,停留在錢佐的身邊,她的一顰一笑,確實很迷人。更何況,她還爲錢佐懷過孩子。
錢佐忽然掐住我的雙臂,很用力地掐,吃力地說着:“我恨你!恨入骨髓!”這話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如刻在心上一般。我聽了如鯁在喉。恨,他終究把我當作了他的仇人,他認爲我歹毒。毒死了季淑妃的皇兒,打死了樹兒。現在更把季淑妃一家給端了。我在他心裡,是個狠毒的女人吧。
其實,他認爲我是怎樣地人又有什麼重要呢?我不想在乎他的任何眼光,但是我卻又忍不住想證明他的錯誤判斷。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錢佐手猛地一揚。把我地頭往旁邊一揮,只覺得雙目冒金星,身子不由自主歪了下去。
錢佐手臂一拽,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被拉到了他身後。
我正要發作,他恨我可以,幹嘛打我,卻聽得耳畔嗖嗖兩聲,疾風過後。叮噹砰砰,兩柄利箭插入背後的牆垣。
暗器?!
我一驚,怎麼這麼倒黴?!宮外便這樣不太平?還是我又得罪了什麼人。想要置我於死地?
錢佐沉聲喝問:“什麼人!出來!”他張開手臂,把我環在身後。背緊緊地貼着我。兩隻眼睛卻如獵豹一樣,敏銳地觀察着四面八方。不讓敵人有機可乘。
剛纔還打算和錢佐對着幹地我,此刻早已經忘記了剛纔的事。錢佐似乎忘記了我是他的仇人,護着我就好像護着自己的珍寶。
沒有人回答,依舊是兩枚利器破空而來。這一次,錢佐更加有了準備,聽到了利器來處的方向,擡腳把利器往原處踢了回去。
外面樹葉一陣雜亂地沙沙響。
錢佐地眼睛始終盯着前方,雙手雖然護着我,但卻發出一種格格的聲音,我知道那是因爲肌肉太緊張,骨頭髮出的響聲,錢佐調動了他渾身上下的細胞,嚴陣以待。
又是一股勁力直面逼來,錢佐雙手疊起,從胸口朝外推出,強烈的掌風排闥般把凌厲的暗器給擋了回去,暗器離我和錢佐三米遠就被擋了回去,聽到撲撲的聲音,想必是釘在了院牆之外的樹木之上。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帶着怨毒和陰鬱從空中傳來。
那是個女子地聲音,錢佐聽到這聲音反倒是放下心來。這聲音雖然飽含怨恨,但卻沒有氣勢,加上她幾次扔暗器都被錢佐輕而易舉地擋了回去,而錢佐試探之後,暗器都是來自同一方,想必沒有其他同夥,審視之後,發現自己並非劣勢,自然就有了底氣。
“沒想到越國的皇帝武功不賴呢!”這嬌滴滴的女聲傳至耳邊地時候,人也已經一個跟斗翻了進來。
來人一襲黑衣,更蒙了面,但從身形看,這女人雖然不高,但豐滿翹臀,倒也身材不差。
錢佐只用眼角的餘光再次看了一下釘在牆背後地兩枚利箭,迴轉頭來,對着那女人道:“你是羊人?”
那女人一驚,雖然看不見表情,但亦可以看到她身形一滯,想必沒料到錢佐會一眼看穿她地來歷,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冷靜,冷笑道:“是又怎樣?反正羊朝不保夕!被你知道又怎樣?”
我心底也是一震,這個女人是羊的?她說羊朝不保夕,我忽然明白過來,思慕公主遇害一事,在我和錢棕地“努力”之下,大理皇帝段思胄已經認定是羊搞得鬼,就連季淑妃、季直良一家也是羊安插的內奸眼線。
想那段思胄喪妹心痛,於國體也是大大地有辱,回到大理的第一件事,想必就是把羊給滅了,就是費盡千方百計,傾國之力也得把羊滅了,才能彰顯大理的國威。
至於越國,搞不好也會助段思胄一臂之力,藉以補償思慕公主遇害的失責。
錢佐聽了那個女人的質問,不禁哼了一聲,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我一眼,那輕蔑的意思,彷彿是在對我說,這都是你惹出來的好事。
但他又轉頭向那女人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他這話說得聲音不大,但成竹在胸。
那女人雙手往身後一揮,只覺眼前一閃,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兩隻手都已經赫然多了幾把飛刀,泛着幽幽的瑩光。她也是視死如歸的語氣:“怎麼着也要和你同歸於盡!才能告慰我妹妹在天之靈!”
“你妹妹?”我一時沒注意,脫口而出,只轉念間,便明白過來,她說的妹妹,想必就是跟着思慕公主的那個宮女吧?她是羊某人安插在思慕公主身旁的內奸,是她把思慕公主毒死的,可是,這個秘密,只有我和錢棕知道,她作爲思慕公主的婢女頂多被段思胄責罰幾日,斷然不會送上性命的。“她不是應該沒事嗎?”
“沒事?”女人的聲音有些激動,“她給羊帶來這樣大的災難?她還有臉面活在這個世界上嗎?就算主人不怪罪,她也愧對主公,愧對羊,她又哪裡有活路?”她說着,到了後面,已然哽咽,拿着飛刀的雙手也開始顫抖。
想來是因爲提及了她的妹妹,這女人竟有些失控,對着我和錢佐,他的仇家,居然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
我心裡一涼,殺人償命,倒也不錯。但那小姑娘原本逃過了一死,卻沒想到我又重新把她推向了深淵。我看着眼前那個黑衣女人,也許她的妹妹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算是因我而死吧。錢佐捕捉到了什麼,對那女人笑道:“你貿然來行刺我,不是給你家主人惹上更大的麻煩?”這女人現在的狀態已經很不穩定,錢佐想讓那女人自亂陣腳,從而打探些什麼,擾亂些什麼。
“你這次要是死了,又會惹上什麼麻煩呢?”那女人森寒的一笑,似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即便和你同歸於盡,我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她話音剛落,手中一片明晃晃的飛刀脫手而出。直奔錢佐和我而來。
錢佐雖然敏感地想探聽出有關那女人幕後的消息,但仍舊隨時戒備着,這時候見飛刀如同雷雨一般呼嘯而來,倒也不吃驚,有條不紊地用掌風把這些暗器紛紛打落。
但那女人已經欺身上來。她手中赫然是兩把短刃,她要近搏。
錢佐不敢怠慢,拋下我,迎了上去,他知道這女人不是他的對手,他要的是赤手空拳把這個女人拿下。
但是那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發出詭秘的一聲笑,伸手把面紗扯掉,還沒等我看清楚她的樣貌,就只見她做了一個吐核的動作,噗噗兩聲,她口中吐出兩枚暗器,巧妙的很,一枚向錢佐,一枚飄向我。
這是錢佐沒有料到的。他頭只往一邊稍稍撇開,就靈活地躲避了射向他的暗器,但是投向我的,我卻不知怎樣躲避。
錢佐只來得及伸手往我前方一抓,他的手臂一晃,我只覺得眼前一黑,那枚暗器在我面前驟然停止,被錢佐牢牢握在手裡。
他惡狠狠地望着我,好像我給他惹了天大的麻煩。
錢佐只看了我一眼,重返頭的時候,狠狠一掌往那女人劈去,那女人縱情地狂笑,但笑聲噶然而止,錢佐如同一隻被激怒的猛獸,一腳把那女人往牆上踹去。
那女人的身體撞在了牆上,又被反彈出來,吐出一口黑血,想必是傷及了內臟。
我正要埋怨錢佐的野蠻,錢佐已經不由分說把我抱起,大跨步出了季府,攬着我上了馬,雙腿一夾,身下的馬一溜煙奔了出去。
他居然如此緊張,我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