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裡, 宋思凡悄悄到了範曉思的房間。
“誰?”
“噓,我,宋思凡。”
範曉思還沒有睡着, 她起牀披了件衣服, 點了蠟燭, 但屋裡光線依然昏暗。
“你怎麼來了?”範曉思看了看房門閂完好, 窗戶半掩, 看來宋思凡是從窗戶進來的。
“我有事問你,小點聲,不要吵醒他們。”宋思凡小聲說。
“嗯, 這麼晚,有什麼事?”範曉思心裡忐忑, 不知宋思凡又唱哪一齣。
“我問你, 我成親的前一天你是不是見過楊問柳?”宋思凡直奔主題。
範曉思作回憶狀, 倏爾搖頭,道:“沒有, 我記不清了。”
“到底是見過記不起來了,還是沒有見過?”宋思凡道。
“我不知道。”範曉思揉着太陽穴,頭又開始痛了。
“你再好好想想。”
“我”,範曉思閉上眼睛,夢裡的一幕浮現在眼前, 她說:“我夢見過他, 夢裡他帶着一顆珠子, 藍色的光……”
“是不是這個?”宋思凡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包, 小心翼翼打開, 夜明珠赫然於此,範曉思的屋子霎時籠罩着藍盈盈的光芒。
範曉思睜開眼, 頭痛的厲害,她不禁喊叫:“啊!”
“噓,小點聲。”宋思凡連忙捂住她的嘴,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她的眼睛變成紅色。
驚訝萬分的宋思凡鬆開手,退後了兩步,道:“你到底是誰?”
此時的範曉思,眼睛是紅色的,脖頸顯現出一塊赤色的雲紋印記,面部皮膚迅速變化,時而如嬰兒般嬌嫩,時而如老年般佈滿皺紋,最終定格在二十歲左右。
她輕笑,道:“我是冰姬。”
“冰姬?”
“噓,小點聲。”範曉思,不,冰姬湊近宋思凡,接着說:“你們不是去過九寒山嘛?你們去找我,白跑了一趟,其實我一直都在,在你們身邊。”
宋思凡欲跑出去,被冰姬一把拽住,道:“別想去找卜一丁,他幫不了你,現在是我說了算。”
“你!”宋思凡掙脫開,道:“你就是九寒山上的女妖!”
“女妖?呵,女妖也好,妖女也罷,無所謂,你們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冰姬走都鏡子前,欣賞着昏暗光線中的自己,滿意地笑了笑。
“你把範曉思怎麼樣了?”
“範曉思?哦,想起來了,我就是她啊!”
宋思凡一頭霧水,道:“那——範曉思到底是誰?”
冰姬輕哼了一聲,說:“她就是你啊!”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宋思凡氣急敗壞,正欲拔劍,劍卻一下子飛到了冰姬手裡。
“妹妹,論起來,你得叫我師祖,別逞能。”冰姬笑着,妖冶美麗。
“是你”,宋思凡忽然意識到,在範曉思看到夜明珠之後才突然變了樣子,她道:“是你害死了楊問柳!”
宋思凡狠狠地瞪着冰姬,冰姬側目看了她一眼,背過身,道:“跟我沒關係!他非要把辟邪珠送給我。那東西非但不會壓抑我的存在,反而祝我成功,哈哈,他膽子太小了,就像你剛纔看到的,我的容顏變化,他也看到了,嚇得掉到湖裡去了。”
“你爲什麼不救他?”宋思凡天真地問。
“呵,有意思,我怎麼可能救人?”冰姬冷笑着。
“你!”宋思凡恨不得撲上去撕了她。
冰姬一把把她推倒在榻上,道:“妹妹,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得好好休養,有機會再聊。哦,對了,珠子我帶走了。上次掉到湖裡,我懶得下去撈,謝謝你了。”
宋思凡剛要說什麼,一陣刺眼的光芒耀得她睜不開眼睛,意識隨之模糊,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天明,自己正躺在自己的牀上。
“是夢嗎?”宋思凡坐在牀上自言自語,旋即穿好衣服去了範曉思的房間。
門打不開,窗戶半掩着,宋思凡從窗戶進了屋,範曉思還躺在牀上,被突然的動靜驚醒,道了一聲:“誰?”
“是我,宋思凡。”
“你怎麼從窗戶進來了?”範曉思睡眼惺忪,看見門閂完好,如是說。
“你——昨天晚上做了什麼?”宋思凡警惕着與範曉思保持距離。
“什麼做了什麼?昨晚我早早就睡下了。”範曉思揉揉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宋思凡仔細觀察着範曉思,她的眼睛是正常的,說話的表情、神態和昨晚也不一樣。
“哦,沒事了,我走了。”宋思凡說着打開門出去了。
範曉思覺得莫名其妙,復又躺下,結果沒過多久宋思凡推門而入,進來便開始翻找。
“你幹什麼?”範曉思無奈起牀,穿好衣服,試圖阻止宋思凡。
“我的珠子呢?你把夜明珠藏到哪裡去了?”宋思凡回房想了想,覺得哪裡不對,翻找了自己的牀鋪、衣物,珠子不見了;於是到範曉思房裡找。
“什麼珠子?你在說什麼?”
“夜明珠,楊問柳的夜明珠。”宋思凡找了半天終是沒有找到。
“思凡,你的東西不見了幹嘛到我房裡找?你什麼意思?”範曉思有些不高興。
“到底在哪兒?”宋思凡自言自語道。範曉思的屋子,擺設簡單,東西也不多,要找那麼大一顆珠子並非難事,如今翻遍了都沒有,應該真的不在此。昨晚的事真的是夢?那珠子又去哪兒了?是被我弄丟了嗎?宋思凡百思不得其解。
一大早聽到範曉思屋裡有爭吵聲,卜一丁趕了過去。
“思凡你怎麼在這兒?”
“那你怎麼在這兒?”宋思凡見是卜一丁問她,隨口反問。
“我聽到挺大動靜,過來看看,曉思,你沒事吧?”卜一丁道。
“呵,你倒是挺關心她,你怎麼不問我有沒有事?”宋思凡沒好氣地說,轉身離開了範曉思的房間。
“我沒事,感覺思凡不太對勁兒,你還是跟過去看看吧。”範曉思對卜一丁說。卜一丁隨即去找宋思凡。
“思凡,你怎麼了?”卜一丁追上宋思凡,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宋思凡掙脫開,緩緩說到:“我心裡很亂。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又好像不是夢。”
宋思凡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與卜一丁說了一遍。
“你說,是範曉思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宋思凡對卜一丁說。
卜一丁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那天在山上,曉思要找的女人是不是就叫冰姬?”
“好像是吧。你說她是不是被什麼妖怪纏身了?”宋思凡低聲道。
“不知道。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說不定是你白天亂想,晚上纔會做那樣的夢。”卜一丁如是安慰着宋思凡,心裡卻另有盤算。
範曉思又一次夢見了九寒山的溶洞。冰姬從牀上坐起,衝她微笑。
“我怎麼又夢見你了?你必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範曉思道。
“彆着急,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回答。”冰姬觀察着溶洞的一景一物,敷衍地說:“又夢見我?呵,以後見面的機會會越來越多。”
“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是哪裡?我也想知道。”冰姬長嘆了一口氣,低眉苦笑,撫摸着冰冷的牀,緩緩說道:“我只知道我在這裡躺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經忘記這是哪裡。我想做的就是記起自己緣何在此。我心中的疑問不比你少。”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範曉思無奈道。
“那個宋思凡,不就是你嘛,怎麼和你沒有關係呢?”冰姬似在自言自語,接着說:“我只記得我的名字是冰姬,感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而且總覺得有什麼事放不下。”
冰姬努力回憶着,閉着眼睛,扶着額頭,道:“你是不是見過什麼人,在一個開滿紫藤蘿的地方?我覺得那裡對我很重要,但是我想不清了。”
“你是說宋羽風?我確實去過一個開滿紫藤蘿的地方,你知道怎麼才能再去嗎?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宋羽風,這個名字好熟悉。”
“你真的想不起來嗎?那你看看這個,有沒有印象?”範曉思看冰姬的樣子不像裝的,她拿出宋羽風的桃木給冰姬看。
刻刀、桃木、紫藤蘿,零星的事物片段浮現腦海,試圖拼湊一段完整的記憶。“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冰姬痛苦地回憶着,瘋了一般地嘶吼:“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我會在這裡?”
“你別急,慢慢想。”範曉思縮到一邊怯怯地說,此時的冰姬一副冷厲的面孔,血色的眼睛,脖頸的赤色雲紋印記肆意增長。
少頃,冰姬平靜下來,笑着看向範曉思,道:“算了,我的魂還太弱,不能支撐我想太多,剩下的還要靠你,謝謝你。”
“你什麼意思?跟我到底有什麼關係?”範曉思不明就裡。
“你只要記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會慢慢變成一個人,記住這些,就好。”冰姬湊近範曉思,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把每一句話都送進她的心裡,封存在意識的深處。
“不,我不是你,我是範曉思,我不是你!”範曉思拼命喊着,閉上眼睛不敢看向冰姬。
再睜開眼時,夢醒了。雕花木牀、紫色帷幔,窗外明日中天,一景一物都在提醒剛剛的不過是一場白日夢,範曉思拭去額頭的汗,嘆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