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夕陽收起最後一抹光芒,範曉思一個人走在陌生的世界裡,走着走着就到了她第一次到這個世界的地方——陰陽湖畔。
她沿着湖走了一會兒,腦海裡整理着前世今生的種種感情,紛繁凌亂,最想不到的是她自認爲今生最愛的人竟在前世裡深深喜歡着前世的她,而此刻的她卻偏偏分不清今生的他與前世的他。
範曉思開始承認喜歡卜一丁了,然而卜一丁卻喜歡着宋思凡。
夜色朦朧,湖面生起薄霧,範曉思並沒有注意到卜一丁和宋思凡正在不遠處的老樹下,直到聽到他們的聲音,她才駐足,躲在了一顆小樹後。
“對不起。”道歉的是卜一丁。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我也該說對不起,不該衝你嚷嚷,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去找唐如卿比武,可是……當年的事也是我自己衝動……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楊問柳會退婚,更沒想到他現在會覺得我是一個惡毒的女人,我……”宋思凡開始哽咽起來。
“我……”
“你不要再說了,我沒事,我已經比以前堅強很多了,不是嗎?我不會尋短的,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回去吧。”宋思凡道。
“我陪你吧。”
宋思凡沒再說話,卜一丁也沒再說。範曉思以爲他們走了,於是試探性地走向前去,沒走幾步,就聽見卜一丁道了一聲:“什麼人?”話音剛落,卜一丁已立在她面前,劍尖正頂在她的胸前。
“是我,範曉思。”
卜一丁收了劍,道:“是你?你怎麼還沒回去?”
“我剛好走到這裡。”
“你們聊,我先回去了。”宋思凡撂下一句話就走了,卜一丁也沒有攔她。
宋思凡走遠了,範曉思試探性地問道:“你——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
“你和宋思凡是怎麼認識的?”。
沉默了一會兒,卜一丁娓娓道來。
“兩年前,在這片湖邊。那時的她”,卜一丁頓了頓,道:“那時的她,很美。”卜一丁的腦海中浮現出往日落英繽紛,一襲紅裙佇立在湖邊的宋思凡,真是美極了。
範曉思忽然臉紅了。卜一丁誇宋思凡美,不就是誇她嘛。
範曉思靜靜地聽卜一丁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他和宋思凡的相識以及兩年來的種種,感觸良多。
“兩年來她都沒有回過家嗎?”範曉思問。
“沒有,她不想回去。”卜一丁淡淡地回到。
是呀,兩年了,宋思凡沒有回去過。她沒有父母,自小在兄長宋斯甲家長大,嚐盡了寄人籬下的委屈,自從到了御風堂,她一紙書信寫給宋斯甲說她在外拜師學藝諸事已安頓便再也沒有回去過。宋斯甲也沒有出來找過她,無論如何用她的婚事換得了一箱金子,宋斯甲已經知足了,至於他的親妹妹,她想幹什麼就由着她吧,反正女大不中留,不回來還省下他家的糧食。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我不想回去。”範曉思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楊問柳和唐如卿還有那個嚇人的劉柳梅。
卜一丁大概明白她的心思,亦或是出於內疚,道:“那,好吧,你隨我回御風堂吧,有客房你先住着。”
“哦,謝謝。”
隨後,範曉思跟着卜一丁回了御風堂住下。
無眠的夜格外漫長。
次日,宋思凡發現範曉思在,很是詫異,這也是二人第一次正式交談。
“你怎麼在這兒?昨晚你住在這兒了?”範曉思出房門正好被宋思凡看到。
“我——是的,他說讓我住客房。”跟前世的自己說話,範曉思還是覺得彆扭,怎麼也難以把她當作另外一個人,而且是卜一丁喜歡的那個人。
“他?卜一丁嗎?他還會收留外人?呵,真是奇怪!”宋思凡道。
“啊?”
“沒什麼。你吃過早飯了嗎?”宋思凡打量着範曉思,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範曉思,她開始好奇眼前這個女子到底有什麼魅力使得卜一丁對她與衆不同。
“我?沒有。”範曉思對於宋思凡突如其來的熱情感到不適應。
“那一起吧,我帶你去外面吃。”
“哦。”
宋思凡一副無事的樣子,讓範曉思有些不安,她以爲她會一個人躲在屋裡哭。
範曉思跟着宋思凡到了一家粥鋪。
“四籠包子,兩碗粥。”宋思凡喊到。
“好嘞。”
“你吃兩籠包子夠不?”宋思凡問範曉思,語氣平淡地彷彿昨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夠了夠了,我也就吃一籠。”
“呵,那可能我吃的比較多。”宋思凡接着說:“你在楊府住了多久了?”
“啊?哦,幾個月了吧,具體記不得了。”
“我和他的事你都聽說了吧?”
“嗯,卜一丁都跟我說了。”
“卜一丁?他和你說的?我還以爲是唐如卿跟你說的。”宋思凡對於卜一丁跟範曉思講自己的事情感到意外。
“都說過。”範曉思擠出一個笑容,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楊問柳是不是很討厭我?”宋思凡問。
“沒有吧。他們不怎麼提到你。”範曉思道,其實她很想說來世劉文陽對她很好,只是怎能說出口,說了又怎會信,信了又有什麼意義?
“哦,那你和卜一丁什麼關係?”
範曉思被問的一愣一愣的,什麼關係?沒什麼關係。來世的冤家?唉。範曉思在心裡長長嘆了口氣,想:我和他什麼關係,得看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算是朋友吧。”範曉思良久說了這麼一句,宋思凡沒再追問,直到吃完早飯回去的路上對範曉思說了一句:“你這個人挺討厭的,但是不知爲什麼我卻不怎麼討厭你。”聽得範曉思一頭霧水,一度懷疑宋思凡是不是精神受了刺激有些失常。
範曉思特別想問宋思凡是不是特別喜歡楊問柳,但是怕宋思凡一激動一劍刺死她,所以一路上也沒敢問。
回到御風堂的時候,田絮衝範曉思說了一句:“你怎麼又來了?”
“她壓根就沒走,昨晚就住在這兒,你不知道嗎?這兒你說了算嗎?”宋思凡沖田絮道,嘴角微微一揚,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反了你了!”田絮抓起案上的幾個銅錢向宋思凡扔去,宋思凡一把接了住,道了聲:“謝了,師姐。”
“你給我等着……”
“田大夫……”門口來了一位老伯,估計是看病的,田絮沒再和宋思凡計較。
範曉思跟着宋思凡去了後院,一直目送着宋思凡回到了房間。她呆立在院子裡,直到卜一丁出現。
“你怎麼了?”
“啊?我沒事。我怎麼覺得她……”
“不太正常?”
“是呀,她看上去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樂呵呵的,話也多了。”範曉思不解道。
“她,越是這個樣子,越說明有事,只是在心裡,不說而已,故作堅強。”卜一丁接着說:“你去忙吧,我看着她,沒事。”
忙?範曉思有什麼可忙的。不知道唐如卿怎樣了,她倒是有些擔心,但又不敢去看,她鼓了鼓勇氣,還是去了趟楊府。
唐如卿對於自己中毒的事情還一無所知,範曉思看劉柳梅的樣子發覺她知道也不十分真切,看來楊問柳沒有什麼都說。
“楊大哥,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範曉思與楊問柳私下裡解釋着。
“我知道不關你的事。”
“也不關思凡的事,你不要誤會她。”範曉思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替宋思凡解釋。
“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如卿——一個女人就總是舞刀弄槍的也不好,只要不是危及性命,我都能理解,畢竟是我對不起思凡在先,而且如卿打傷過思凡,現在也算扯平了,只是,如卿——有些無辜吧,都是我的錯。”楊問柳嘆了聲氣,接着道:“去看看如卿吧,她那會兒還問你去哪兒了。”
範曉思去了唐如卿房裡,她剛喝完安胎藥,正坐在桌子邊看着佩劍發呆。
“曉思,你來了。”
“嗯,你好些了嗎?”
“還好,看我的氣色應該還不錯吧。就是感覺渾身軟軟的,沒有力氣。”
“如卿,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唐如卿不解,覺得莫名其妙。
“沒有。”範曉思忽然想起楊問柳說過不要讓唐如卿知道她中毒無法再習武的事情,說:“我應該早上就過來看你的,可是我昨天在外面玩得太晚了,就住在朋友家了 。”
“嘿,是那個開醫館的朋友嗎?”唐如卿笑着問。
“嗯。”
“不要太被動哦,積極一點。還有,我應該親自去感謝他的,他的藥好神奇,我從來沒見過那麼神效的傷藥,消腫除淤好快的。”唐如卿一臉興奮,繼而閃過一絲哀愁,道:“只是現在我懷了孩子,不能再練劍了,好無聊呀。”
唐如卿的話讓範曉思覺得無比難過,她撂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便轉身離開了唐如卿的房間,不然她真的怕自己一會兒哭出來。
唐如卿本想追出去,但是被楊問柳攔下了。
“曉思她怎麼怪怪的?”唐如卿問。
“哪有怪怪的,是你孕中多思了。你呢,現在哪都不許去,就在屋裡好好休養。”楊問柳拉唐如卿坐了下來。
“我都快憋壞了,真想出去活動活動。”唐如卿看着桌子上的佩劍,一臉無奈和委屈。
“如卿啊,你呢,很快就要做母親了,不能再整天劍啊武啊的,孩子出生前不能,孩子出生後也不能。”
“爲什麼啊?”
“孩子出生之後,你得照顧孩子啊。”楊問柳試圖給唐如卿一個不能再習武的心理準備。
“照顧孩子也得練劍,等孩子長大一點,我就教他練劍。”唐如卿滿懷期待地說。
“不行!”楊問柳的語氣略重了些,唐如卿也頓時嚴肅了起來,道:“爲什麼不行?”
“反正就是不行!”
唐如卿皺了皺眉,道:“我說你怎麼也怪怪的啊?”楊問柳向來不會對她那麼兇。
“我也是爲了孩子好。小孩子萬一傷到怎麼辦?”楊問柳努力平靜下來說。
“有我在怎麼會傷到他呢。你就放心好了。不讓我練劍我會活不下去的。”
“呸呸呸。什麼活不下去!不要胡說。”楊問柳有些激動。
“好啦好啦,到時候孩子生了再說嘛,反正現在都聽你的,不練不練。”唐如卿說着便把桌上的佩劍放回原來的劍架上。